第2章 時機
- 只為卿一笑
- 久久不話
- 3527字
- 2025-04-09 03:25:46
“羅嬤嬤。”
天光正好,雕花的木門吱呀打開,傳來一聲輕喚。
羅嬤嬤動了動站得酸痛的腿,快步了進去,心中思緒不斷。
方才她去夫人那交差說明情況,夫人讓她小心行事就打發她回來了,再蠢她也知道哪怕這大小姐失了寵也放松不得了。
想到這,她嘴角勉強堆起笑,走進門沒幾步,眼前的一幕讓她呼吸一窒。
只見圓桌處,寧朝雨一襲藍衣一手持書,一手撐著桌面,或許是在自己閨閣中,她渾身透著些懶散的氣息,鳳眼微垂,眼尾天然上揚,一雙柳眉如遠山含黛,襯得肌膚愈發瑩白似雪,恍若天人。
回過神,羅嬤嬤忙垂下頭:“大小姐。”
聞得一聲恭敬的輕喚,寧朝雨這才注意到她似的,放下書,嘴角含笑:“羅嬤嬤,父親母親近來可好。”
“大小姐放心,老爺夫人身體都好著呢。”
寧朝雨微微頷首,眼里不知想著什么“我剛聽踏虹說,你辰時沒到就來了,我想母親一向寬仁待下不至于如此,莫非是有什么要事急著讓你來交待?”
羅嬤嬤一愣。
事?哪有什么事,是她自作主張趕著眾人來的,可這怎么能說?
“大小姐多慮了,夫人雖體恤我們,但更憐惜小姐,提前一日就吩咐我們準備,是老婆子我念著一件事想快點告訴小姐,這才急了些,沒有管理好那些下人差點驚擾小姐,真是該打。”
寧朝雨柳眉微挑,眼里閃過一絲玩味:“哦?什么事?”
羅嬤嬤臉色微微嚴肅“我朝的威遠將軍平息了南邊的戰亂,不日要班師回朝,圣上龍顏大悅在朝堂上下旨等威遠將軍歸來便邀文武百官慶祝,部分女眷也在列。”
“你的意思是我也在邀請之列?”
“咱們府里現在自然是夫人和小姐有資格了。”羅嬤嬤討好地笑著:“眼瞧著威遠將軍就要到上禮城了,宴席日子也就快到了,我便想著快來告訴您,免得您來不及準備。”
寧朝雨勾著嘴角,神色不明。
根據踏虹所說,她這父親一生有兩個女人,一個是她的母親孫邵軟,還有一個便是現在的任云梳,比起旁人,膝下子嗣不多。
她沒有同母的兄弟姐妹,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都出自任云梳。
妹妹名叫寧沄,字如鏡,根骨上佳,八歲就被送入了上禮國第一修真門派——袖云派修煉,到如今都只是偶爾回來看看,這府上現在女眷也確實只有她和任云梳了。
“多想嬤嬤記掛著,難為你想著我,外面的人如今也被我拖累,白白起得這么早。”說著,寧朝雨垂眸,眉間微蹙,一派愧疚傷心的模樣。
“索性這七日我養出了愛清靜的性子,我的名聲又…又那樣,我想以后就讓踏虹一個人在我跟前,那些人都散在院里一起做事或派到別處去吧,這樣他們或許好過些。”
“那怎么行!”羅嬤嬤猛得站直,驚呼一聲。
寧朝雨疑惑看去。
她又忙陪著笑道“大小姐這是哪的話,他們都是奴才,只有他們遷就您的,哪有您遷就他們的。”
“可是,我實在不想勞煩別人了。”寧朝雨一手撫額,眉頭微蹙,大有一種菩薩憂民之感。
“母親若問起來我自會回,羅嬤嬤不必擔憂。”
“這…”羅嬤嬤咬著牙:“好歹再多派一人,大小姐這實在不合規矩。”
“我如今的狀況嬤嬤你也知道,何必再多一個人陪我過苦日子呢。”說罷,寧朝雨又傷心得撇過頭,抬手阻止還想說什么的羅嬤嬤。
“嬤嬤回去休息吧,我意已決,現在身邊也沒什么要事了。”
羅嬤嬤哪甘心。
這讓她怎么向夫人交差?雖然夫人沒有明說,可是她能感覺夫人就是想讓她安插眼線的。
她特地挑了她能拿捏的和幾個碎嘴的,想著留誰都行,現在竟一個也留不住,哪有這樣的事?
“嬤嬤請。”
此時踏虹突然從她后面冒了出來,或許是見她遲遲不走,便上前趕人。
看著冒出來的踏虹,羅嬤嬤一咬牙:“大小姐不看重自己,也得顧一下踏虹姑娘啊,她一人怎么忙得過來?”
寧朝雨實在沒想到她這么執著,一時神色略帶驚訝地看向踏虹。
踏虹淡漠如初:“大小姐很好伺候,我一人足以,羅嬤嬤請吧。”
嘴上說請,手上則扯著羅嬤嬤的衣袖。
羅嬤嬤下意識掙扎卻發現掙脫不開,她不可置信地瞪著那扯著她衣袖的手。
一轉頭看到目不轉睛盯著她的眾人。
“看什么看?”她紅著脖子,一聲驚呼。
“后面五人跟我走,其他的自己按職干活!”
“是。”
“哐啷。”
一聲,雕花門再度關上,隔絕所有吵鬧。
寧朝雨嘴角止不住地揚起,書也看不下去了,看著回來的踏虹。
“你看到沒,剛剛那羅嬤嬤瞪眼看你的樣子好逗啊。”
女子笑聲如銀鈴,踏虹眉眼一柔:“沒注意,下次我去看。”
“下次?”寧朝雨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可惜,那羅嬤嬤再登門估計就是和那任云梳一起了,沒有什么機會。”
說著,她抿唇一笑“算了,下次遇到有趣的事我提醒你這樣就不會錯過了。”
“嗯。”踏虹點頭應下,眼里有些波動。
想到接下來的事,寧朝雨又嚴肅了些:“不過,這清靜的日子,也不知道還有幾天,任云梳要是想管,恐怕還是免不了塞進一兩個人。”
任云梳是續弦,也不敢太逆著她,不然難免落個苛待她的名聲,但是派下人伺候她明面上是為著她好,她并不好拒絕。
“別怕,或許她不會。”踏虹安慰道。
寧朝雨無奈一笑:“還是想想入宮赴宴的事吧,如果任云梳要做什么,目前就這一個大事了。”
羅嬤嬤雖是撿了個她不久就會知道的事來敷衍,但提早知道確實有利于她防范。
如今仔細一想。
她是寧家女,又是皇帝發起的宴會,任云梳再怎么也不敢做出什么讓她在皇室宴上丟臉的事,這樣對任云梳自己對她兒女甚至對寧府都不好,但她露臉就有扭轉名聲的機會,她也確有此意,任云梳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想來想去,阻止她赴宴是最有可能的。
寧朝雨眸光一閃。
那么任云梳會做什么?讓她生病?畢竟她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缺席也就缺席了。
“說起來這威遠將軍什么時候到上禮城?”
上禮城,上禮國首都,此次設宴是為慶功,這威遠將軍相當于主人公,羅嬤嬤也說了那皇帝要等他回來,把握時間,也更好防范。
踏虹聞言“我去外面找個人來問?”
寧朝雨立刻抬手阻止:“不行,從外面的人挑個來問,說不定就是精挑細選選進來的眼線。”
說完,她自己也頭疼,這么一個四四方方封閉的院落她還能從哪得消息?
踏虹垂眸,沒多久道“要出府嗎?我可以帶你出去。”
寧朝雨一愣,顯然沒想到這一層。
她不是沒想過出去,只是作為一個剛剛成功修煉的人她想不到在層層守衛下出去的辦法,可踏虹不一樣,她是有高修為的修士,有一些將人神不知鬼不覺帶走的本事也正常。
那么沒什么猶豫的了。
去外面,問那些平常心對你的人也好過問這里心懷不軌的人。
“何時?”
“你定。”
踏虹還是一副隨她的模樣,仿佛什么她都支持。
寧朝雨沉思片刻:“午膳后,如何?”
午時,人正是犯懶的時候,只要她說要午睡,這些人也樂得自由無事干,不容易被發現。
“可以。”
寧朝雨一笑:“那就這么說定了。”
“來人。”她朝門外一喊。
不出兩秒,一個婢女當即就推門而入,福身行禮:“小姐有什么吩咐。”
“打水,我要沐浴。”
剛剛修煉她出了不少的汗,現在看著干了,可是身上膩膩的,雖然踏虹有清潔法術,但沐浴從不只是清潔,還能讓人放松。
以前就她和踏虹兩個人的時候,她會和踏虹一起燒水。現在外面這么多人,她也不能以小姐之身燒水,既然如此,不如享受。
香爐青煙裊裊,氤氳水霧在屏風后浮動,朦朧了浴桶中的綽約身影。
待水聲漸歇,寧朝雨披著半濕的青絲走出,里衣被水汽浸得微潮,貼著肌膚,手中靈力凝聚,拂過之處,烏發如緞垂落,頃刻間便干爽如初。
“謝謝。”
踏虹沒有應答,看著手中青絲被寧朝雨抽走放下手。
寧朝雨攏好衣衫,指尖輕挽青絲,照著踏虹之前教的手法,將長發層層盤起。從梳妝臺上拿起那繡著凌霄紋的月白發帶纏繞固定,最后用一支藍玉花簪做最后的裝飾。
銅鏡中的女子云鬢微松,雖不似踏虹梳的那般精致,卻也夠用了。她唇角輕揚,鳳眸里漾開滿意的波光。
一切都如計劃進行。
寧朝雨抬袖屏退左右,踏虹立即上前,指尖凝起一抹幽藍靈光,自膳食上細細掃過,檢驗是否有毒。
畢竟有前車之鑒,她不得不防,這幾日能熬過都是靠踏虹偷偷去廚房偷的食物。
雖然每頓都精致得不像偷的。
順利用了膳,看著下人清理剩余飯食,寧朝雨道:“一會兒我要午睡,有踏虹守著我,你們一會兒出去讓外面侯著的人都先忙別的去吧。”
“是。”兩個下人很利落,收拾完便將門帶上離去。
一切落定,寧朝雨看向踏虹,眼里帶著好奇與期待。
踏虹卻打量了眼她,迅速找來兩件斗篷,遞了一件給她:“如今天還冷,且披著斗篷再出門吧。”
寧朝雨點頭也不拖沓,繩子一系好,就見踏虹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朝屋內一揮。
幾乎是眼前一花,再定神時,已是一條無人的小巷。
腳下石板路彎彎曲曲苔痕斑駁,四周墻壁高聳,將天光裁成一縷細線,寂靜的四周,只有她們的衣袂在穿堂風中微微翻飛。
“走。”
感受到手臂上一個輕扯的力,寧朝雨跟著踏虹快步走出了小巷。
一出來,長街人潮如織,可見那貨郎挑著顫悠悠的擔子穿行其間,可聞那胭脂水粉與糖糕的甜香在空氣中交織,滿街的人,形形色色,來來往往,叫賣聲,吆喝聲,孩童嬉笑聲盡入耳內。
這般鮮活景象,卻讓寧朝雨恍如隔世。
好有生氣,可是又好陌生,就好像她曾經歲月里從未感受過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氛圍。
像被施了定身咒,愣愣站在原地,只有眼睛轉動著觀察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