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攻勢剛剛被打退，戰壕里橫七豎八倒著殘缺不全的尸體，凝固的血痂將泥土浸染成詭異的紫黑色。

771團與新二團的戰士們倚著壕壁癱坐著，有人連舉起水壺的力氣都沒有，干裂的嘴唇翕動著，喉嚨里發出瀕死般的喘息——五千人的隊伍，如今竟銳減到不足兩千。

“報告團長！”

一名通信兵的聲音帶著哭腔，軍帽歪在腦后，肩章上還沾著彈片擦過的焦痕，“新一團還剩五百一十人！重傷員一百二十，其中五十人已經...已經救不回來了，五十人輕傷還能勉強持槍戰斗”

他話音未落，另一名通信兵跌跌撞撞沖進掩蔽部，膝蓋處的綁帶浸透暗紅：“771團報告！現存一千一百八十人，兩百重傷，三十人斷肢昏迷，一百輕傷可戰！“

吳團長和孔捷面色蒼白，他們經過一整晚的戰斗現在也是油盡燈枯了。

看著戰壕外，夕陽將尸山血海染成刺眼的金紅，晚風卷著沙粒掠過陣地，他們望著那些相互攙扶著修補工事的戰士——有人用刺刀當拐杖，有人用繃帶纏住深可見骨的傷口，喉嚨突然哽住說不出話。

曾經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此刻蒙著硝煙與血污，卻仍死死攥著槍，仿佛那是他們最后的脊梁。

如今援軍只在遠處進行炮火增援，他們明白來的隊伍可能人數也不多，不敢貿然闖入日軍的包圍圈。

“老孔，771團的彈藥不多了！”吳團長望向站在山崖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孔捷，語氣低沉。

孔捷握著煙槍的手在顫抖，長嘆一口氣說道：“老吳，這個地方的風景不錯，有山有水的，還能時常看看日出，咱們埋在這兒，倒也算占了塊風水寶地。”

“說的什么喪氣話！”

吳團長猛地拍向孔捷肩膀，震落幾片煙灰：“就算死，也要拉著小鬼子墊背！到了閻王殿，咱們兄弟倆比比看，誰押著的日本鬼最多！”

孔捷終于轉過身，笑得暢快：“好！我孔捷的鬼奴個個都得是少佐起步！到時候在地府開個苦力營，讓他們給咱端茶倒水，修橋鋪路！“

兩人相視而笑！

就在這時，771團參謀長跑過來：“團長，小鬼子撤退了！它們剛剛突然開始整軍，我以為又要沖鋒，結果它們撤了！”

“什么？！”

吳團長和孔捷異口同聲，原本低沉的面色頓時瞪大雙眼：“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西北方向的日軍聯隊突然整隊！”

參謀官指著后方，喉結滾動：“我看著他們架起九二式重機槍，還以為要發起總攻，結果他們...他們調轉槍口就撤了！”

孔捷道：“這群狗日的又在玩什么把戲？這個時候怎么突然就撤退了？”

吳團長：“難道它們又改變主意去增援平安縣了么？”

參謀長連忙搖頭：“不是往平安縣去的，它們的方向是回太原！”

這讓兩人更加疑惑，難道是總部派兵去攻打太原了么？

吳團長立馬叫來電報員：“快！和總部聯系，問一下太原是什么情況，為什么圍剿我們的日軍部隊這么急急忙忙的就往太原方向行軍了？”

日軍部隊身后的趙剛還以為是沖他們來的，連忙往后撤退，結果日軍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整整齊齊的就往太原方向去了。

“這是什么情況？難道太原有什么大事發生了么？”

沒過多久，吳團長和孔捷帶著戰士從山上下來與趙剛相匯。

“趙團長，原來是你們來增援啦！”

吳團長走到趙剛身前，卻在看清趙剛身后隊伍時微微一怔。兩千多戰士稀稀拉拉站在暮色里，在漫山遍野的日軍包圍圈前，確實如滄海一粟。他瞬間明白了為何援軍沒有發動突襲，這么點兵力貿然闖入，不過是飛蛾撲火。

“吳團長，孔團長！“

趙剛快步迎上去，目光卻越過兩人，在隊伍里來回掃視。往日總帶著爽朗笑容的沈毅飛不見蹤影，他的心猛地懸起來：“我們獨立團的沈營長呢？他不是來增援你們了么？”

這話驚得孔捷和吳團長對視一眼，山林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比剛才的戰斗更壓抑。

孔捷立馬解釋道：“沈營長之前來褐陽溝了，可是他并沒有在我們陣地久呆，而是和晉綏軍358團一起去了鬼哭谷。”

說到這，孔捷抽了一口煙吐著煙霧接著道：“我開始以為他們是想在鬼哭谷埋伏，然后等日軍大部隊向褐陽溝發起進攻時從后面突襲，結果這么久了也不見他們有所動靜。”

趙剛呆愣在原地，聽孔捷的意思，沈毅飛現在生死未卜。

“那他有沒有說和楚云飛去做什么？”

“沒有，當時我不在褐陽溝，他和楚云飛什么也沒說就去了。”

如果沈毅飛還在鬼哭谷，可能就會遭遇現在趕回去的日軍。

“沈泉，快叫上人，我們跟去鬼哭谷看看！”

趙剛可是知道沈毅飛的重要性，有他指揮參與的戰役不論大小，都能掙得盆滿缽滿，就是獨立團的聚寶盆，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別說李云龍，他都得瘋掉。

二十公里山路走得人困馬乏，天空已經完全明亮時，鬼哭谷陰森的輪廓終于出現在眼前。

“少佐！”

日軍聯隊參謀突然勒住韁繩，峽谷兩側的灌木叢里，堆滿了日軍的尸體，越往里走越多。

聯隊參謀在一名大佐匯報：“長官，突襲太原機場的支那軍可能就是在這個峽谷伏擊了桑吉大隊，然后繞到了武宿機場和城北機場。”

“巴嘎！他居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殲滅了一支大隊，然后又跑到太原突襲了兩個機場二十架飛機，都是一群廢物！！！”

聯隊長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縫滲出的血珠滴落在軍刀鍔上。

三小時前，他們明明已經將那支支那部隊逼入絕路，包圍圈收縮到不足百米，甚至能聽見對方傷員的呻吟。

可就在此時，司令部的加急電報撕開了戰場的平靜——太原兩大機場遇襲，二十架戰機化為灰燼，而罪魁禍首，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瘋狂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