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時分的劍道部,暫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隱隱約約有些狗血的味道。
“清水,你和伽椰子認識?”村上永澤臉上擠出笑容。
“富江不是讓她和我們一起申請社團嗎,怎么可能不認識。”松枝清水無奈地回答。
聽到他的話,伽椰子抬頭看看他,眼神像是看到了媽媽捕食歸來的小動物那樣……就是一種迫不及待想要被他疼愛的眼神。
只要不是瞎子,應該都能感受到她對松枝清水的感情了。
“這,這樣啊,哈哈……”村上永澤微微一笑,心里有句粗口不知道當不當說。
“放學了你還不回家?”松枝清水朝伽椰子問。
“本,本來要回去的,就是聽到他們這邊要打架……”伽椰子視線微垂,攪著兩手的手指,回答得聲如細蚊,十分羞澀靦腆,“我怕村上同學受傷,所以就想著過來阻止……”
聽到這話,村上永澤表情十分復雜。
如果松枝清水不在,聽到伽椰子這么說,他肯定樂瘋了。
但問題是松枝清水在。
所以,怕他受傷,只不過是因為他是松枝清水的朋友……嗚,好扎心的事實!
另一邊,長得大餅臉,綠豆眼,丑丑的本田次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朝伽椰子喊道:“中川同學,你到一邊坐著吧,看我怎么修理村上這狗東西!”
聞言,伽椰子側頭,陰狠地瞪他一眼。
這一瞬間,本田次郎仿佛如墜冰窖,整個人打了個冷戰。
像是被什么恐怖不祥的東西盯上了那樣。
“不,不能打架!”伽椰子像是鼓足了全部勇氣那樣,有些嚴肅地朝著他呵斥了一句。
“……”
這聲音一點都沒威懾力。
本田次郎回過神來,揉了揉眼睛。
眼前看到的只有那個柔弱纖細的女同學,并沒有什么恐怖的東西。
“中川同學,男人的事你別管!”本田次郎轉頭看向村上永澤,“崽種,來比一比!”
“嘿,我這就打死你這混蛋!”村上永澤立馬擼起袖子,就要沖過來開打。
但腳步剛邁出,他猛然想起了什么,退后一步來到松枝清水身邊,和松枝清水說道:“誒,伽椰子的事以后我就不過問了。但是呢,現在讓我出面去打架,不合適吧?”
好像也是哦。
盡管松枝清水不喜歡為了女人爭風吃醋,但眼下他也沒辦法不出面。
畢竟……
他總不能看著伽椰子生氣,弄死在場所有人吧。
“這位同學,我不和你打。”松枝清水客氣地朝著對方說道。
本田次郎囂張地冷笑了一聲:“呵,還算你識相,知道自己……”
“你不是我對手。”松枝清水平靜地說道。
“……靠,好囂張!”本田次郎張嘴罵了句。
對方長得帥氣,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他有些摸不透,于是便扯了扯自己大哥的衣服。
而這時候的本田太郎,已經呆愣了很久了。
他一開始就有心想保持自己冷峻威嚴的部長形象,可看到松枝清水那張俊臉的瞬間,他的瞳孔急劇收縮了一下,五官同時變得呆滯僵硬,就這么失神到現在。
……他也是富江的舔狗之一。
在這學校,沒幾個男的不是富江的舔狗。
現在的場面,等于舔狗在自己的地盤,看到女神的未婚夫過來踩場。
本田太郎感覺難受至極,就像大白天被雷劈了一樣。
眼前這個大塊頭,陷入了詭異的神游天外的狀態中,松枝清水瞅了他幾眼,發現他沒什么反應,便移開目光看向其他人。
劍道部成員大概有三十個,男女比例2:1。
這些穿著劍道服的部員,都規規矩矩地跪坐在本田太郎身后的地板上,大氣都不敢出。
“日本的階級文化真是根深蒂固啊……”松枝清水心生感慨。
先不提階級更森嚴的職場,就算是在學校,前后輩關系也是每個人都要重視的紅線。
像私立舞鶴高校這種采用學生自治管理制度的學校,低年級學生有許多事無法繞開高年級學長,所以后輩在面對前輩時,必須要保持恭敬謙虛的態度。
如果有誰越了紅線,怕是會引起高年級學長的全體敵視。
到那時候,你隨便走一步,都有黑鍋從頭上套下來,讓你有苦都沒地方訴說。
當然了,松枝清水是不用受這種氣的。
他的未婚妻是舞鶴女王,四舍五入一下,他就等于是舞鶴的男王后了。
哪個前輩敢來找他的茬?
現在,劍道部的這些男生們,都一臉嫉恨同時又憋屈地望著他。
而女孩們都雙眼放光,宛如在碼頭看到薯條的海鷗那樣,壓抑的喘息伴隨著輕微的吞咽口水聲,此起彼伏。
松枝清水也在觀察他們。
看他們身上擦拭得油亮的護甲、看他們身前放在地上的竹刀、看他們微微閃現金屬光亮面罩后面的眼睛……
劍道與少年,這兩種東西放到一起,總會讓松枝清水想起三島由紀夫的《奔馬》。
《奔馬》的主角少年勛,從小磨煉劍術,以武士道為人生理想,網羅同道暗殺財界巨頭藏原,最后于朝陽之下切腹自殺。
從小到大,松枝清水都算是個乖乖孩子。
對《奔馬》里的極端思想,他興趣不大。
但少年那種孤高不屈,那種強壯的體魄、極致的爆裂美學、瘋狂如詩一般的靈魂,都意外對他的胃口。
本身就喜歡,再加上來東京快兩個月都在接受柳生美枝子的劍術訓練,所以此時看著那么多同道中人在場,松枝清水有些手癢。
主要是被美枝子阿姨虐多了,他也想試試虐別人什么感覺。
不過他還沒和除了柳生美枝子以外的人交手過,所以也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對這些學生來說是高還是低,但他從剛才本田家兄弟的比試中觀察到了一條信息。
——如果本田太郎就是這里最強的話,那么在座的全部都是垃圾。
“大哥!”
本田太郎呆滯了許久,連弟弟喊自己都沒聽到。
本田次郎發現情況不對,忙用手肘頂了他一下,小聲問:“大哥,人家都踩上門了,你還發什么呆啊?”
“嗯?”
本田太郎這才稍稍回過神來。
但他的視線仍是盯著松枝清水,嘴唇不住地顫抖。
這小子長得可真沒得說啊……
頭發整齊黑發、眼睛明亮,如小河流水般清新的美少年……
女神和他真般配……
而我被反襯得,好像小丑……
“哼!”
半晌過后,本田太郎才重重哼了一聲,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別過臉去不看松枝清水。
“哥,你到底怎么了?”本田次郎疑惑地問。
“沒事。”本田太郎搖搖搖頭,強行壓下心頭的酸楚。
“哥,他是過來踩場子的啊。這里是劍道部,怎么能容他這么放肆。這要傳出去,你這個部長的臉往哪放……”
見到哥哥一副受了什么刺激的樣子,本田次郎連忙開口說明事情的嚴重性。
聽他這么一說,本田太郎瞬間驚醒過來。
是他的主場!
對方長得帥又怎樣?
難道還能用臉來揮劍?
心里這么想著,本田太郎的氣勢又回來了,朝松枝清水看去:“怎么,要和我比一比?”
“還是別了。”松枝清水搖搖頭。
本田太郎背著雙手,一副高深莫測的前輩風范:“你放心,我不會下重手。”
“不是這個原因。”
看著他囂張的模樣,松枝清水搖搖頭,認真嚴肅地回答道:“你的劍太慢,速度不及我的一半。真打起來,你會敗得很慘……”
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松枝清水看過了來。
“你這家伙……你,我……”本田太郎氣得嘴唇都哆嗦了。
實在難以想象,這個看起來很斯文清秀的一年級后輩,對三年級前輩的態度居然這么強硬。
劍道部另外的成員,全都沉默著。
有些本來就嫉妒他能得到富江的男生,此時甚至覺得他一點都不禮貌。
就算前輩態度不好,但也只是想指導一下,又不是真的要揍你。
你不接受前輩的好意也就罷了,怎么還能開口貶低前輩呢?
真是一點都不懂禮貌!
還是那話,日本社會“論資排輩”的觀念非常盛行。
無論是職場也好校園也好,大家都自覺遵守這個行為準則,前輩的要求過分一些沒什么,忍一忍就算了,千萬不能隨意得罪,否則一定會被扣上不懂人情世故的帽子。
尤其是舞鶴這種百年老校,前后輩制度更深入人心。
前輩休息時不能吵鬧,前輩渴了要主動買水,和前輩一起去澡堂洗澡要給前輩搓背……
誰要是敢挑戰這個制度,那必將會受到全部受益者的聯合反撲。
后果非常嚴重!
But……
Who TM cares?
身為穿越者,并且系統在身,還是富江的未婚夫。
這么多buff加身,都還要受這種氣的話,那可就太窩囊了。
劍道部的人都在看著松枝清水,女孩們驚訝不解,男孩們就有些敵視了。
村上永澤知道基友的底細,所以表情不慌不亂,一副等著吃瓜看戲的悠閑模樣。
“松枝同學……”伽椰子倒是有些被嚇到了,小臉一片蒼白。
“沒事,不用擔心。”松枝清水輕聲安慰道,同時橫跨一步,擋在她的身前。
【啊啊啊,他保護我了!!!伽椰子指數上漲20點,當前價格:80】
“……”
松枝清水無語地回頭。
這個小姑娘一臉羞紅地躲在他身后,十足一個純情少女,哪有怪談傳說里那個恐怖怨靈的樣子?
“你,你你……”
對面,本田太郎卡殼了半天,才終于憋出了一句:“是男人的話,就來和我比劍!”
松枝清水無奈地看著他。
“弱不禁風的男人,怎么能保護得了富江同學!”本田太郎嘴里嘟囔著,心情越來越不爽,當即就舉起了竹劍,“讓我來教你一個道理——男人,實力至上!”
劍道部部長粗獷的聲音,回蕩在教室上空。
三十多個部員,都在看著松枝清水,好奇他會做什么選擇。
同意吧,會被暴揍一頓。
不同意吧,今天的事傳出去,懦夫的帽子他就別想摘下了。
說不定會因為這事,導致富江女王不喜歡他了,到時候不就大家都有機會了……如此想著,有好幾個男生都忍不住起哄,發出了噓聲,像是在激起松枝清水的情緒那樣。
“你都在干什么!”
忽然,一道清脆響亮的嬌斥,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眾人都轉頭看過去。
一個穿著白衣黑褲劍道服的高挑少女走進來。
清秀的瓜子臉,白色布帶綁著高馬尾,纖薄的紅唇閃著濕潤的光澤。
身高大約一米六五,苗條勻稱,膚色稍微有點暗,呈現出活力健康的小麥色。
她手握竹刀。
邁步走進來,看著劍道部眾人。
眼神凌厲,英氣十足,氣勢壓得所有人都把頭低了下去。
這人松枝清水認識。
高橋文乃,二年級生,一個懷著文藝心卻莫名其妙混成了劍道部副部長的女漢子。
在富江數量眾多的跟班里,比較容易讓人記得的一個。
“你沒事吧?”高橋文乃走到自己老大的男人身邊。
“沒有。”松枝清水搖搖頭,“只是站著說了兩句話,什么事都沒來得及做。”
“沒事就好。”
高橋文乃頓時松了口氣。
緊接著,她側頭瞥了眼本田太郎,眼神不悅。
雖然他是部長,按道理來說她要聽他的才對,不過她這個副部長負責全權管理女部員,不直接受到部長的管轄,所以她面對部長時不用太客氣。
這家伙,居然想和老大的未婚夫比試……
真是找死!
要是他在劍道部把松枝清水給揍了,高橋文乃都不知道自己要面臨女王多恐怖的怒火,所以她現在非常生氣,冷冷地瞥著本田太郎:“想比劍是嗎?好啊,我來和你!”
剛才還一副老大風范的本田太郎,馬上把尾巴夾起來了,非常客氣地說道:“沒什么,都是誤會,我只是想和枝同學切磋一下而已,絕對沒有惡意……”
“三年級生,也好意思和一個后輩切磋,丟人!”
“……”
本田太郎一個屁都不敢放。
雖然高橋文乃比他小一個年級,雖然她是女生,但他打不過人家。
劍道部這種地方,是靠實力說話的。
打不過,就沒話語權,就是這么簡單直接。
劍道部的學生看到這場面,都知道今天沒戲看了。
高橋文乃轉頭看來,和松枝清水說道:“讓你見笑了,我會好好教訓他們的。你就先回去吧,我讓他們下周一到你的社團給你道個歉……”
她這話,與其說是給松枝清水說的,倒不如說是給富江說的。
“哼,就只會靠女人。”本田太郎側過臉去,小聲逼逼:“先是靠富江,現在又靠高橋文乃,沒了女人和那張帥臉就一無是處的男人……”
他這話,松枝清水就不愛聽了。
作為風流倜儻,溫柔善良,勤奮自律,聰明博學還從不撒謊的東京第一美少年,帥氣只是他身上最不起眼的一個優點好吧!
既然這樣,那就露一手吧,順便檢驗檢驗自己這一個多月努力訓練的成果。
“高橋學姐,謝謝你的好意。不過……”
“嗯?”
高橋文乃奇怪地看著他。
還有轉折?
劍道部眾人的注意力,又齊刷刷回到了松枝清水身上。
“我還蠻想和他比一場的。”松枝清水微笑著說道。
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不少人都用“你瘋了吧”的眼神看著他。
好不容易有人給了你臺階,你不順著下就算了,還趕著上自取其辱嗎?
本田太郎也處于懵逼中。
“松枝君,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高橋文乃眉心微皺。
就算是用竹刀,就算是戴著護具,但要是對方有意讓你吃點苦頭,那也是很簡單的事。
“謝謝學姐的關心,我自有分寸。還請學姐給我一套護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