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的校醫室，空氣里隱約飄著消毒水的味道，柔弱孤僻的少女喊出了生平最響亮的聲音。
“我答應！”
“咦？”富江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伽椰子生怕被看出異樣，連忙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加入富江同學的社團，就不會被霸凌了吧……”
“這倒是。”富江自信地笑了笑，充滿女王氣場，“加入了我的社團，不會再有人敢霸凌你，就算是教職工都要對你客客氣氣的。”
“請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我加入，拜托了！”伽椰子退后一步，鄭重地鞠躬。
“那好，在這里簽下你的名字。”
富江爽快地掏出社團申請書。
申請人那一欄，已經寫下了【柳生富江】和【松枝清水】的名字。
伽椰子接過申請書時，手顫了顫。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答應得那么痛快，但是想到可以和松枝同學在同一個社團后，她心里就隱隱有股亢奮的情緒……
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接近松枝同學……
結果……
沒有槍，沒有炮，富江給我造！
伽椰子偷偷抬眼，看了眼富江，眼里流露出濃濃的感激。
對比，富江只是淡淡地笑了。
優雅從容，大方美麗，正宮氣質拉滿。
像伽椰子這種女孩，在她眼里完全構不成威脅，所以她沒有想到那方面的事，只當是少女在感激她給她提供了一個庇護場所，僅此而已。
“……謝謝。”
簽完字，伽椰子小聲道謝。
富江并未搭理她，穿上鞋子起身朝外走去：“等活動教室批下來后，我再派人通知你。我要回去給阿清做飯了……”
伽椰子鞠躬目送她離開，心里想起一件事——富江和她就住在同一條街上。
※
“我回來了~”
晚上，松枝清水回到家。
“歡迎回來，親愛的~~”穿著粉色圍裙的富江從廚房里探出頭。
“有電話找我嗎？”松枝清水問。
富江牙齒咬得嘎吱嘎吱響：“對方是很重要的人嗎？”
“不，只是路邊一條。”松枝清水回答道。
對于這個很假的回答，富江顯然不信。
在她眼里，未婚夫就是他的玩具，但現在玩具天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問她那個女人有沒有打電話過來，這叫她這種心高氣傲的人怎么能忍！
他一邊拼命拒絕她，一邊找別的女人，真是不可饒恕！
她引以為傲的魅力，在他面前大打折扣。
平常她發的福利，他都欣然享受，但他完全不動真格來和她表白說愛她。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渣男實錘了！
富江很是不滿，但也沒法表達出來。
因為她是高傲的女王，如果像普通女人那樣破防撒潑打滾了的話，那她的尊嚴就要碎落一地了。
她能做的，是加大攻略他的力度和加快進度，讓他早日拜倒在她的裙擺下舔她的腳趾，喊她親愛的，說滿腦子都是她沒有她就活不下去了。
“哦嚯嚯~”
似乎是想到了那個大快人心的畫面，富江忍不住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來。
“我未婚妻真像個智障。”松枝清水搖頭嘆氣。
“……”
富江臉色一僵，最后有些牽強的扯出一絲笑意：“我繼續做飯了……”
啊啊啊，這家伙，這個可惡的家伙……無能狂怒的少女轉過身去，在背后罵了他足足一百遍。
松枝清水拿著電話，守了一晚上。
然而……
倒數第五天這晚，真子并沒有打電話來。
倒數第四天這晚，也沒有……
倒數第三天，還是沒有……
松枝清水開始變焦慮了。
每過去一晚，就離死亡更進一步，這叫他怎么能不焦慮。
倒數第二天這晚，富江做好晚飯從廚房里出來時，看見一臉愁容守在電話旁邊的未婚夫時，不禁感到一陣心疼，同時還有一陣幽怨——也沒見你等我電話等得那么心碎！
“先吃點東西吧，吃完再等好不好。”富江控制著情緒，來到他對面，雙手捧著下巴一眨不眨地著他：“今晚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烤牛舌哦~”
“我等會再……”
松枝清水話剛說到一半，客廳的電話鈴卻忽然響了起來。
他精神一振奮，剛要伸手去接。
但隨即又想到什么，把手收了回來。
富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漬，準備自己接。
“不要接！”松枝清水氣呼呼地制止她。
富江被他賭氣的樣子逗笑了，幾分無奈幾分寵溺地說道：“好好好，我不接，我去廚房幫你盛飯行了吧。”
說完，她起身走進廚房。
然后……她并沒有盛飯，而是悄悄探出半個腦袋偷聽。
“鈴鈴鈴——”
刺耳躁動的鈴聲響了好久，松枝清水才拿起電話放到耳邊。
這一次，他沒有主動說話。
話筒短暫地沉寂后，真子主動開口：“兩天后殺……”
“你好幾天沒給我打電話了！”松枝清水生氣地打斷她。
“……我有點忙。”真子給了個很爛的理由。
“真是爛到爆炸又非常敷衍的理由呢！”松枝清水冷哼一聲，“再忙，能忙到打個電話和我報一聲平安的時間都沒嗎？你這個不守信用的渣女！”
“……”
真子沉默不語。
“居然連續三天不給我電話，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的？”松枝清水大聲質問。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或許……
此時的真子也是懵逼的吧。
她一個都市怪談大姐頭，干嘛要給一個人類解釋為什么不天天給他打電話啊……
松枝清水這么不滿，當然是有理由的。
一方面，按照“七天死”的規則，真子后天晚上就要殺了他。
另一方面，最近他老感覺有人在跟蹤他監視他，雖然不清楚是誰，但他內心懷疑是那個酷似富江的同校女生搞的鬼。
經常被富江糾纏的都知道，如果有兩個富江同時看上你的話，那你還是快點自殺吧，這樣能少受很多折磨。
以上兩點，給松枝清水帶來了很濃的危機感。
系統里的【怪談親和（中級）】，成了他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目前他就算把持倉的股票全都賣了，也只能湊到4萬5資金，距離升級所需的10萬資金還非常遙遠。
這些天來，真子都沒聯系他，他只能努力刷富江的股價。
可富江好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那樣，無論怎么逗她怎么哄她，這幾天的的股價都紋絲不動。
不愧是世紀魔女。
區區松枝渣男，根本不是她對手。
眼下，最后的求生希望，就只能寄托在真子身上了。
話筒里寂靜無聲，雜亂無序的電波聲，像是迷失在了東京的繁華中。
真子本就不是什么擅長交流的人，被松枝清水罵了兩句后，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你都不知道，這些天你不聯系我，還有別的女人瘋狂惦記我的身子。”松枝清水壓低聲音。
“……是誰？”真子下意識詢問。
“她叫富江，是個青春貌美的少女。雖然她胸沒你大，但她每天都出現在我面前……你也知道的，我的心和我的身子都只準備留給你，可你對我不冷不熱的，我怕我會忍不住投向她的懷抱……”
躲在后面偷聽的富江，感覺怪怪的。
未婚夫說的話，聽著怎么像兩女爭夫？
“她叫富江是嗎……”真子聲音怨毒。
眼瞅著她的情緒被撩撥起來了，松枝清水趕緊拿起電話，躲進了衛生間里。
和上次一樣，富江也跟了過來，趴在衛生間的磨砂玻璃門外偷聽。
“真子，你聽我說……”
“說什么？”
“那女人現在就在門外偷聽，但我不怕，我就是要向你表達我的心意。”
“你能有什么心意？”真子的呼吸明顯有些加快了。
都已經死到臨頭了，松枝清水沒時間和她慢慢拉扯，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很喜歡真子小姐。”
“……”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請真子小姐做我的女朋友吧！”松枝清水真誠地說道。
“……呵！”
沉默片刻后，真子發出一聲冷笑。
這個男人，以為她是什么無知戀愛腦少女嗎，說喜歡她她就信了？
“想用這種話來躲避詛咒？沒用的，看了死亡錄像帶的人一定會被我殺死，就連我自己都無法改變這個規則……你死了這條心吧！不要再說什么奇怪的話了……”
話筒里面，真子聲音冷漠無情。
但松枝清水好像聽出了一股極度哀傷和無助的味道。
很好，就是要有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才有渣男發揮的余地。
“可是，真子小姐，你有沒有想過……”
“想過什么？”
“就算會被你殺死，我也依然喜歡你呢？”松枝清水用生平最溫柔的語氣說道。
“……”
電話那頭還是一陣沉默。
電波在燈紅酒綠的城市間游蕩，似乎又迷失在了繁華中。
松枝清水保持著足夠的耐心。
過了很久很久，真子才頗為傲嬌地哼了聲，說道：“東京人最愛撒謊，我才不信呢！哼哼，你倒是說說，你有多喜歡我……”
“最最最喜歡你了，真子！”
“喜歡到什么程度？”
“就像是春天里的小熊那樣。”松枝清水張嘴就來。
“哦？”
真子意味深長地回應了聲。
“就是在春天的原野里，你一個人走著，對面走來一只可愛的小熊……”
“我知道村上春樹！”
“呀，連看過的作家都一樣，我們可真是天生一對。”松枝清水完全沒有被拆穿的尷尬。
“你這人，真的……”
“那就像是在東京灣上看到企鵝那樣喜歡你。”松枝清水得意地笑道。
接下來他要說的，是前世看過的某本三流網文里的對話，真子絕不可能知道。
“東京灣的企鵝？”真子愣了愣，“東京灣怎么可能會有企鵝？”
“對啊，東京灣怎么可能會有企鵝？所以你看到企鵝的第一時間，就走上去問，企鵝企鵝，你為什么會出現在東京灣呢？你猜企鵝怎么回答？”
“企鵝會怎么回答？”真子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企鵝說，因為全球變暖，南極冰層融化，它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只能一路游啊游啊，最后來到了東京灣……”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企鵝還說，它決定不走了，要在東京灣安家。”
“東京灣的氣候根本不合適！”
“對，東京的氣候根本不合適，所以企鵝問你：美麗的真子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改變東京灣的氣候嗎？”
“真夠荒唐的……”
“是挺荒唐的，所以企鵝又問你：美麗的真子小姐，人類和都市怪談相戀這樣的荒唐事，你愿意和我一起做嗎？”
“……”
聽到這話，真子的心肝都顫了顫。
前所未有的暖流，在她身體深處醞釀，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電話里沒有動靜。
輕微的電流聲，聽起來像她靜靜的呼吸。
“從現在開始算，還有不到48小時時間，在這不到48小時的時間里，我們就是情侶關系了。”
真子：“……”
“就算你要殺了我，我也不會有半點怨言……”松枝清水現在特別暖男，說的話可以直接拿來供暖。
門外的富江聽到這句話，第一時間想吐槽：大兄弟，你好油哦。
不過她是富江，追她的人能填滿整個東京灣，什么情話她沒聽過啊，當然會覺得油膩。
問題在于，真子沒經歷過啊。
沒有人和真子表白過！
因為見過她的人全都死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的這位……
真子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才導致這個人類少年的性癖扭曲到這種程度，但憑良心說一句，首次經歷被異性表白的她，現在真的真的超感動……
不過，她不能表露出異樣。
“呵，省省吧你！姐姐的年齡都能當你媽了！”真子故作不屑地說道。
“咦，真的嗎？”松枝清水聲音驚訝。
“當然！喊我媽媽吧，少年！”
“那可太好了。”
“好什么好？”
“媽媽，我喜歡你。”
“……”
這變態的話，把真子都嚇得哆嗦了下。
生怕再這么聊下去，話題就要變黃了，她急忙掛斷電話，捂著心臟感受那狂亂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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