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戰與降
- 從安史之亂開始重整河山
- 逆轉乾坤的猴子
- 4146字
- 2025-05-15 07:00:00
很快,姜皓挨個讓幾乎所有的弓弩手都有了這種“見鬼”的感覺。
他們只需要按照以往一樣瞄準,發射出去的箭矢精準度跟之前簡直不能同日而語。
偶有幾箭射不準的,多射幾次,也必然有所斬獲。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感覺弩箭的射速更快了一些,造成的殺傷力也更大了一些。
弓弩手本來就處在甕城中或垛墻后最佳的隱蔽位置,敵軍轒輼車高臺上的那些弓箭手眼見城樓上的人都快撤沒了,弩箭卻一刻不停,無奈找不到目標,無計可施。
另一方面,守軍這邊的箭矢卻如有神助,命中率很高,登梯的敵軍士兵一個個被射落在地。
沒多久,飛云梯下面的尸體越來越多,敵軍的士氣開始變得低落,士兵們有點踟躕不前。
城門附近一個帶兵的偏將也差點被弩箭射中肩膀,嚇得他趕緊撥轉馬頭。
跑到射程范圍之外,他這才慌忙罵道:“他娘的,怎么突然冒出了那么多神箭手?”
然后他拼命揮手,對前方的士兵吼道:“撤!都回撤!不要登梯了,我們回去等孫將軍調沖車過來。”
一場原本傷亡慘重、危在旦夕的守城戰因為輕松打退了飛云梯的攻勢,得以扭轉戰局。
弓弩手們沸騰了,他們自發跑下城來,奔走以告。
一時間,姜皓“神匠”之名眾人皆知。
守軍將士中傳來傳去,很快已經變成了他只需要隨便撥拉幾下,弩箭就會自動修復。
甚至還有靈性,可以自動跟蹤射入敵軍身體之類的玄幻故事。
這像是一劑強心針,注入了奮戰在一線的士兵們心中,讓他們第一次有了“能贏”的念頭。
眾人歡呼雀躍之際,姜皓卻一個人默默地來到了孫小二的尸首旁邊。
他掀開蓋在孫小二臉上的白布,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兒他毫無生氣的面容,感傷地嘆了一句:“要是你能等多一會兒多好,就不用死了。”
搬運尸體的小隊過來,無聲地站立在姜皓身后。
姜皓起身讓開,吩咐道:“把尸體抬去城外,葬在他家人身邊。碑石來不及立,就等以后,我親自給他寫。”
雖然他很想送孫小二一程,但他剛剛接手代縣令,千頭萬緒,實在抽不出空。
不過此時的姜皓,還沒來得及享受這場守城戰勝利的成果,就已經遇到了另一個危機。
先是簡單修完城樓上的所有弓弩,姜皓立即匆匆下了城樓。
他需要回縣衙清點一些數據,思考下一步守城的方略。
可他沒來得及回到縣衙,在半路上就被一群人攔住了。
這群人跟城樓上的一線士兵不同,雖然也穿著皮甲,腰間掛著短刀,但全身上下不管是衣服還是皮膚,都完好無損,沒什么傷痕。
他們中有些人甚至還有時間將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精心扎起發髻,別起銅簪。
姜皓認得這群人,他們是城中的后備隊,負責城內守衛,除了被巨石或流箭所傷,很少有傷亡。
這些都是城中比較富裕的人家,戰亂到來之際,家里生怕他們葬身戰場,用錢帛賄賂了縣令和縣丞,這才成立了后備隊這么一個不倫不類的組織。
原本他們待在后方無憂無慮,可一線士兵的高死亡率把他們嚇到了。
等一線死光了人,他們遲早也是要上戰場的。
因此思來想去,他們決定在這里直接攔截新任代縣令進行請愿。
還沒等姜皓出言詢問,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兵就已經跪了下去,抱著姜皓的大腿,哭喊道:“明府,降了吧!”
他一跪,身后的人紛紛也跟著跪了下去,叫道:“降了吧!”
他們夸張的動作頓時引來了一堆百姓圍觀,百姓們竊竊私語,目光中都有懷疑之色。
眾目睽睽之下,姜皓不能推開老兵不理。
作為新任的代縣令,他需要快速樹立起自己的威信,那就必須解決這個事件。
姜皓定了定神,問道:“為什么?”
老兵哭道:“這不明擺著的理由嗎?打不過啊!孫孝哲有五千人馬,而我們滿打滿算,不過五百人。五百人對五千人,明府覺得有贏面嗎?”
歷史上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戰勝超過自己十倍乃至幾十倍的敵軍不是沒有先例,但那需要苛刻的條件。
其中一條,是必須有善兵法、行詭謀的將帥。
姜皓顯然不符合這條,城中也沒有人符合。
因此,老兵所說,并非單純的情緒發泄,有一定的合理性。
老兵接著哭道:“之前縣令和縣丞不敢降,那是因為他們是西北的人,跟東北不對付。可明府是科舉入仕,沒有這樣的顧慮啊。”
安史之亂還涉及以安祿山為代表的東北軍事集團,和以哥舒翰為代表的西北軍事集團之間的矛盾。
縣令和縣丞都是走的西北的門路,落到安祿山手里,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因此他們才不惜傷亡,也要拼死守城,為的不是封丘,是他們自己。
這些里面的門道,姜皓都懂。
姜皓看向他背后其他人,道:“你們也都是這么想的么?”
后面有一個人磕頭道:“不獨我們,城中百姓也多是這種想法,不信明府可隨機挑選一二相詢。”
姜皓看向四周圍觀的百姓,果然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了希冀的光芒。
姜皓明白了,“降”已變成民心所向。
前期指揮不得當造成的惡果正在進一步擴散,后方的士兵和民眾都不相信守得住城。
他們怕死,他們想要投降保全性命,這是人性趨利避害的選擇必然。
既然已經變成了主流民意,那就不能隨便打壓,否則只會加劇惡化。
姜皓想了想,道:“降與不降,乃關系一城生死之大計,我雖為代縣令,也不能擅作主張。
不如今日申時我們在城中廣場集會,集思廣益,作出決斷,諸位到時可暢所欲言,如何?”
老兵和其他人面面相覷。
他們原本想著,欺負新任代縣令不熟悉情況,逼迫他在慌亂之下趕緊作出“降”的決策。
沒想到,姜皓不但不慌亂,反而還提出了一個看起來坦誠無私、言之有理的方案。
雖然主張投降的人已經越來越多,成為了民意的主流,但主戰的也聲勢不弱。
他們雖心中不服,但對姜皓這個四兩撥千斤的方案卻找不到反駁的點,只好同意了。
所謂暢所欲言,就是讓兩派吵架。
能否守住民意,不讓主戰派煽動民眾,無疑對他們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看著他們灰溜溜離開的身影,姜皓眼中掠過一絲陰霾。
他不喜歡別人利用、逼迫他,對方如此出招,他也不會客氣。
總歸是要把主動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
這次集會上,他就要讓這幫人領略一下,什么叫逆風翻盤。
城中的民意,也要在今日重歸自己的掌控之下。
姜皓匆匆走回縣衙,迎面就碰上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人見了他,驚喜地大叫道:“阿兄,我正找你呢,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做了代縣令。”
此人叫宋磊,是城中的捕頭,也是和姜皓關系最好的人。
宋磊頗懂拳腳,性子直爽,腦袋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因此常被其他衙官欺負。
姜皓穿越過來后,因為和他相談甚歡,感情甚篤,因此常常指點他以免被人坑害。
宋磊由此對姜皓無比信服,把他當成家中兄長,自此以“阿兄”稱呼。
姜皓擺了擺手道:“別恭喜了,眼下正有一樁麻煩事。”
他把剛才老兵帶頭請降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宋磊臉都氣歪了:“這幫人還有臉這樣?之前要不是縣令和縣丞護著,我都想找人跟他們干一架。這幫人一個個養尊處優,花拳繡腿,哪里是我們的對手?”
主戰派幾乎都是一線的士兵,包括宋磊帶的捕快們,也多是窮苦人家出身。
他們浴血奮戰,出生入死,自然不愿意就這么投降,否則對不起死去的弟兄們。
宋磊氣呼呼地道:“今晚集會上,我必要跟他們好好吵一架。阿兄莫煩,我們天天跟街流子吵架,不可能輸給他們。”
姜皓哭笑不得:“這哪是吵架的事?這是要爭奪城中的民意。你莫亂來,先幫我去找人。”
宋磊問道:“找什么人?”
姜皓道:“我記得,在圍城之前,有過其他縣城的流民逃到封丘來的,這些人如今還有活著的嗎?”
宋磊忙道:“應該有,我現在就帶人去找。”
宋磊辦事的速度確實令人稱道,一盞茶后,他便帶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回來了。
他努著嘴道:“阿兄,我問過了,這老頭跑了三個城,前兩個都被攻陷了。”
老頭顫顫巍巍地想跪,姜皓趕忙把他扶住了:“老丈,你可知,城破了之后,那叛軍都干些什么?”
這么一問,老頭的眼淚就出來了。
他抓著姜皓的手,顫抖著嘴唇道:“他們只會殺人……殺很多人……不能降啊……不能降……”
姜皓明白了,他的嘴里呢喃出了兩個字“屠城”。
安祿山殘忍兇暴,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是善茬,對于沒有直接開城投降的人,想必都會血腥報復。
姜皓溫聲道:“老丈,今晚可否勞煩你去跟眾人說個話。你也不用想該怎么說,就把你看到的,聽到的,如實說出來就是了。”
老頭點頭道:“縣尊,我老頭子眼瞎,但心不瞎。我曉得他們最近都在討論投降的事。縣尊你放心,我拼了這條老命也會勸阻他們。安祿山就是個惡鬼,不能對他心存希望。”
姜皓欣慰地拍拍他的手背:“好,好。”
送走了老頭,姜皓又對宋磊道:“你去清點一下庫房,我記得里面還有很多壞了廢棄不用的弓弩,你給個總數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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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代縣令要在廣場召開集會,討論要戰要降的事情頓時傳遍了城內大街小巷。
這可是個前所未有的新鮮事兒。
不論是前任縣令,還是縣丞,從來都是在縣衙里關著門,就把事情就給拍板決定了。
除非朝廷要求,否則從來不會公之于眾。
更何況戰與降的問題,關系到每一個人的切身利益,關系到能不能在這場戰亂中活命的問題。
加上后備軍們的刻意散播和推動,城中的百姓紛紛攜老帶幼,過來觀看。
距離申時不到半個時辰,城中的廣場上已經人山人海,頗有點古羅馬城里搞公民大會的感覺。
后備軍們趁機到處講說,聳人聽聞地描述一線戰況的慘烈,煽動百姓支持投降。
等姜皓和宋磊等人過來的時候,廣場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每個平民臉上都掛著恐懼和憂慮,討論的都是投降的問題。
宋磊咬牙切齒道:“這幫憊懶的混賬,竟敢散布謠言。阿兄,我得治他一個傳謠之罪。”
他身后的捕快們都憤憤不平道:“沒錯,這種人披著士兵的皮,胡作非為,敗壞我們的聲譽,不好好懲治一下,將來哪里管得住其他人?”
姜皓看著眼前人聲鼎沸的樣子,臉上微微一笑。
既然你們花樣百出,那我也便奉陪到底。
他當年在學生會里,不是不懂爾虞我詐,不是不會算計人心,只是當時灰心失望,不想再陷入無謂的纏斗而已。
但如今可不是無謂的纏斗,他不會再讓這些雜音再度影響封丘。
他拉住了義憤填膺的宋磊和其他捕快,對他們道:“沒我的命令,你們莫胡來。待會兒你們要說話,就好好說,別動粗。”
廣場中央有一個木質的圓臺,僅比周邊平地高半丈。
以往這里是作為宣示朝廷詔令、宣布加征租庸調等稅賦的場所。
姜皓上了圓臺,底下的討論聲立刻小了下去。
一對對視線都投注在長身挺立的姜皓身上。
姜皓沒有一點窘迫,公眾場合發表演講對他來說曾是家常便飯。
他微微抬起雙手,示意場下安靜。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不高不低,但仿佛無形中蘊含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今兒勞煩父老鄉親過來,主要是想討論一下封丘接下來的去向。安史叛軍南下河南,四處攻城,這些外頭的情況想必諸位都已經知道了。
守城戰的確打得很苦,也很難,死傷的人挺多,這些都是實情,我不瞞諸位。”
宋磊和其他捕快面面相覷。
姜皓怎么連這些都說出來了?
他到底還是不是和咱們一條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