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看似戲謔的一句話,瞬間將敖離從慌亂情緒中拉了出來。
雖說龍女是外柔內剛的性子,但畢竟沒經歷多少磋磨,逃婚出來,便入了黃沙洞天,后來又遇上碧云,煉就龍珠,也算順遂。
今日敖離心血來潮,又想到碧云言說的那場災厄,也猜出多半是涇河龍宮前來發難。
不同于無甚根基的洞庭龍族,涇河龍王娶了西海龍王胞妹,膝下共有九子,各有神通,還與截教有種千絲萬縷關聯,積威已久。
敖離道行精進,能與真仙抗衡,但其父兄都是水龍,大哥、二哥還沒煉就龍珠,絕非涇河龍族敵手。
若非碧云及時出言,她心境就徹底亂了,什么火真經、地闕金章、越女劍訣、燭龍傳承,全然無用。
“你要想斗,我奉陪便是了。”
敖離看向身旁丈許處坐著的背匣道人,心神徹底安定,衣袖漸生火光。
“哦?”
碧云也配合做戲,挑了挑眉,匣中劍氣快要溢出。
“今日是父王設宴,又有前輩在場…你們不要再打了。”
敖丙知道打不過二人,又怕他們斗起來難以收斂,無奈再次勸阻。
“這卻有趣,我還還以為你們三人皆是好友,現在看來,卻是另有玄機,也好,我與龍王論道,你們二人斗法,各得其樂……”
太陽道士看熱鬧不嫌事大,聽見二人似有爭斗之意,非但不勸阻,還出言慫恿。
正說著,大殿外,敖光恰再度歸來,身后跟了個身材高大、腰配寶劍的青年人,另有背著巨殼、面容枯皺的老龜,正是涇河大太子敖霽與龜丞相。
這位涇河大太子,年歲不小,也就比錢塘君晚出生兩年,數百年前就煉成龍珠,道行頗深,也不知從何處得了一口仙家寶劍,又練了手玄門劍術,闖出赫赫聲名。
敖霽一入大殿,視線便在幾人身上掃了一圈,看見龍女時,眼眸微凝,右手按在劍柄上,龜丞相悄悄扯了扯太子衣袖,才沒拔劍。
敖離似有所覺,側過身,端起酒盞,遙遙朝那主仆二人敬了一盞。
敖霽按耐不住怒火,拔劍三寸,卻生生被龜丞相按了回去。
“這可不是在涇河,殿下…莫要沖動!”
龜丞相出手、收手都極快,傳音也悄無聲息,才沒撕破面皮。
太陽道士見狀,眸中興致更濃,提起酒壺便往口中傾倒,頗有幾分放浪形骸之意。
“寡人宴請親朋,甚是開懷,正好涇河太子前來東海,也入席同坐,人多熱鬧。
今日只談大道、修行,不談庶務,難得清閑,莫提那些掃興雜事。”
敖光說話間,回歸主位,擺手示意一龍一龜落座,談笑間定了宴會基調,卻也有幾分和稀泥的架勢。
“謹遵陛下御旨。”
涇河老龜連忙起身,又給身旁敖霽使了個眼色,后者才不情不愿跟著站起施禮。
敖光安坐主位,笑容依舊,似乎沒覺得冒犯。
“我曾聽母親說,四海龍宮規矩最重,尤其是東海,真龍祖脈,格外講究尊卑。
雖不知那位赤衣前輩是何方高人,但能居首席,定有非凡之處。
右席首位,看著年歲不大,也甚是眼生,未請教尊姓大名?”
敖霽似有倚仗,到了東海龍宮,依舊鋒芒畢露,舉止、言行毫不收斂,說著,端起酒盞,離了座次。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涇河大太子竟然恰好挑了碧云立威。
老龜驚呼一聲,起身朝龍王拜了拜,才跟了上去。
敖光笑容依舊,靜觀其變。
太陽道士卻看不下去了,放下酒壺,伸了個懶腰,笑呵呵地出言。
“你是誰家小孩,汝父汝母莫非沒教過宴上禮數…既要敬酒,怎不先敬龍王,反倒詢問起寧小友的來歷?”
敖霽聞言,腳步一滯,轉過身來,就要拔劍。
太陽道士歪歪斜斜坐在案前,眼見寒芒星射,身形安穩似山岳。
“你再不回頭就要沒命了。”
太陽道士笑著出言提醒。
敖霽自然不信,劍尖已至道士胸前三寸,忽覺有芒刺在背之感,連忙收劍回身。
叮!
碧云彈指發出五道白光,正是那乾天大自在精金劍氣,剎那將其寶劍擊落,又用分光掠影之法奪了過來。
“好俊的劍術!”
太陽道士眼眸一亮,輕聲贊嘆。
若論道行,敖霽幾能與真仙比擬,縱用人身斗法,也非等閑之輩,主動出擊,劍剛出鞘,便被乾天劍氣逼退,足見二人劍術差別之大。
敖離看的目不轉睛,修煉越女劍訣之前,霧里看花,不曉碧云劍術高妙,煉就飛劍后,方知其手段通玄。
“晚輩好心替前輩消災,您怎還出言提醒,莫不是站在那憨貨一頭了?”
碧云心中無有絲毫緊張情緒,坐在案前,遙遙馭劍氣對敵,甚至有心與太陽道士逗樂子。
“如今身處東海龍宮,龍王還在殿上,貧道怎能坐視你造下殺孽?”
太陽道士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敖霽反應也快,丟了佩劍,發覺還有四道白光掠來,連忙運轉法力,祭起一道黃符,發出五行道韻,化作億萬神光,朝那背匣道人射去。
噌。
碧云不閃不避,木匣忽然綻開,十二口劍胎齊出,將神光生生裹住,沒能泄露一星半點,再次彈指,又是五道白光掠出。
敖霽知曉厲害,連忙退避。
奈何劍氣共有十道,從四方襲來,又格外迅疾,根本避無可避。
敖霽被逼無奈,咬了咬牙,也顧不上面皮,就要現出真龍之身。
咚!
關鍵時刻,龜丞相趕到,身形忽然變大,龜甲罩住自己與敖霽,十道乾天大自在精金劍氣斬在那厚重甲殼上,濺起陣陣火星。
這頭老龜,足有數萬年道行,專擅防御,甲殼能抵玄門真仙數十次出劍,也是碧云無法動用冰魄云光劍與金光烈火劍,否則,再厚的龜殼,也似紙糊般,一捅即破。
“貧道南海散人寧赤霞,未請教,二位尊姓大名?”
碧云說著,收了劍胎、劍氣,緩緩起身,朝那主仆二人拱手出言。
“你…欺人太甚!”
敖霽的聲音從龜甲中傳出,似乎壓抑著無窮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