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璇璣玉窟，妖氣沖天，從前那些個煉氣士，要么死、要么被妖邪附體，生不如死。
袁福通立在那三百六十五座石窟之巔，忽然轉過身，笑著出言。
“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
碧云走出溶洞，頂著云笈面容，同樣笑著回答。
“我見先生的第一眼，就知你非闡、截、西方三教門人，卻又較尋常散修神通玄妙。
你說用那些尋常草藥能煉神丹，我冥冥中有一種感覺，知道那是真話。
彼時你要走，但草藥還沒集齊，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到玉窟。
我差人走遍北地，耗費半月采買，如今也尋到了四千余種，料想足夠煉那延壽神丹了吧？”
袁福通依舊披著狐皮大氅，臉龐依舊蒼白，氣色很差，眼眸卻深似寒潭，難以揣摩。
“不錯，足夠了…只是我一直很好奇，你分明有大來頭，為何不嘗試煉氣修行？”
碧云輕輕頷首，神色更是淡然。
“這個問題，須待到煉成丹藥，我才能回答先生了。”
袁福通說著，雪峰入口竟彌合了起來，渾然一體，無有絲毫破綻。
“如此也好，我也想早些嘗嘗神丹滋味。”
碧云保持著淺淺的笑意，根本沒有絲毫身陷囹圄的感覺，倒像是回家了一般。
“你不會還指望靠那手神乎其神的遁法逃脫吧？”
袁福通死死地盯著他，輕輕拍掌，便有一只頭生兩角的怪鳥飛來，停在肩上。
“這便是那上古兇獸——蠱雕，此鳥頭生雙角，身似金雕，聲似嬰孩，且目力奇佳……”
當然了，劍遁玄妙，就算是天眼、神目也難看分明，僅憑蠱雕雙眼，也只是知曉碧云有一種上乘遁術罷了。
“嗯，侯爺的手段比我預想的還要神異些許…草藥在哪，先煉完丹再敘舊吧。”
碧云忽然扭過頭，聲音也更加低沉。
這樣的信號，在袁福通眼里，與認輸無異。
“今日先生既然歸來，那么一切待遇自然照舊…不…還要再禮遇幾分…婳兒，陪著先生，入洞府煉丹吧。”
袁福通輕笑一聲，側身言道。
其話音未落，便有個冰肌玉骨、身姿窈窕的絕色女子走出來，上前施了個福身禮，正是那九尾狐妖。
這次出現，袁明婳的眼眸較從前少了三分澄澈，變得更加魅惑。
“先生…別來無恙呦～”
袁明婳說著，上前伸手，就要攙碧云手臂。
“你倒是越來越騷氣了。”
碧云搖頭笑了笑，不動聲色躲開，輕輕一躍，便往半月前單獨開辟的那座洞府去了。
這話并無貶義，好歹修煉了十多年九天玄經，又煉過碧游功訣，說耳聰目明都難以概括，輕易嗅見狐貍的騷味兒。
嗡。
洞府禁制開啟，那狐貍精也跟著鉆了進來。
這座石窟與半月前大有不同，內里滿滿當當堆了數千個玉盒子，都是草藥，正中位置還擺了一座丹爐。
碧云暗祭天遁鏡，往石窟內照了一圈，多了些禁制，但也僅是封鎖之用，又照向少女，都沒照眉心，就看見幾縷細微妖氣。
“你不怕火？”
碧云說著，盤坐在那丹爐前，抬起頭看向那媚眼如絲的狐貍精。
“好叫先生知曉，奴家非但不怕火，還喜歡玩火。”
袁明婳…不，她已經徹底變成狐妖了，她湊上前來，伸出藕臂，就要往碧云脖頸上纏去。
她知曉碧云非玄門正宗出身，復蘇元神之后，恢復些許妖法，別說凡火，縱是地煞真火也不懼。
“這卻巧了，我也喜歡玩火。”
碧云嘴角上揚，眼眸卻愈發冰冷。
狐妖見狀一驚，桃花眼里浮現一抹璀璨赤光，內中還夾雜著雷霆。
封神三昧真火，蜀山太乙神雷，齊齊催發，相輔相成，威勢甚是驚人。
休說是剛復蘇不久的九尾狐妖，就算是千年、萬年道行的天狐也受不住那般磋磨。
轟。
狐妖被焚了個一干二凈，連骨頭也沒剩。
碧云揮袖，將那數千種草藥收入葫蘆，正要祭起劍光，耳畔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線。
“好好好，殺的好，那騷狐貍終于死透了。”
這聲音溫柔甜美，卻有帶著些許天真活潑，非常容易辨認。
碧云聞言一怔，忙祭天遁鏡，照向周遭元氣，果然在輕輕振動。
這樣的手段，除了淮河老龍女敖雪還能是誰？
“前輩…”
“前什么輩，叫雪姨！”
敖雪竟較初次對話還要興奮。
這也在某種程度上，映證了碧云的某種大膽的推測…璇璣玉窟禁制嚴密，就算與封妖大陣相關，也難借元氣傳音才對，敖雪顯然有別的身份。
“好…雪姨，您怎么又跑到璇璣玉窟來了？”
碧云心神沉入寶鏡，卻見玉窟幾道遁光朝自己掠來。
“這不是發現你又來了，本想囑咐你幾句，誰知嗅到了那騷狐貍的氣息，正氣憤著，她便被燒死了…哼…真是大快人心！”
敖雪就像是搶到飴糖的小孩，甚是開懷。
“我要借元氣生火了，雪姨，你先收了神念吧。”
碧云說著，祭出都天烈火陣旗，輕輕一拋，按八卦方位分布。
“這怎么行！”
敖雪語氣充滿了駁斥之意。
碧云有些無奈，又怕傷了她，正要收回陣旗，耳畔又有言語。
“你要放火，那該用乙木精氣做柴薪才對…莫急、莫急，我找個朋友借點……”
敖雪的聲音漸漸模糊。
呼！
突然涌出似江河般奔騰著的木行元氣。
“這…我也沒想放那么大的火……”
碧云眼皮跳了跳，還在猶豫，便聽見禁制被強行破開的聲音。
袁福通行事謹慎，先進來的，是那個灰袍煉氣士。
“你……”
轟！
碧云剎那催動陣旗，祭起金光烈火劍，身劍合一，火焰被木炁助漲，猛地躥出，化作極其粗壯的火龍，瞬間將灰袍煉氣士吞噬，繼續朝外游弋。
“這是…地煞、三昧…你究竟是什么來歷？”
袁福通被灼浪波及，身上大氅被燒了個干凈。
碧云忽然現身，撤去幻化身形多日的太乙五煙羅，顯露俊美真容，渾身氣機肆意洶涌。
天君袁角肩坐瘟癀小人，身騎金眼駝來襲，驟然催發兇陣。
這般，璇璣玉窟內灼浪滾滾，都天烈火，窟外卻是大風起兮，風雪寒冰的景象，仿佛處在兩座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