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福通看人不準,碧云哪是有色心沒色膽,分明是嫉妖邪如仇,看見那姑娘的第一瞬間,就想出了七八種殺她的法子。
碧云知曉侯府妖異,入府許久,愣是忍著沒用天遁鏡去照袁福通的面門,尤其沒去照他眉心。
這位諸侯畢竟是能與截教嫡傳、“登臨大羅而無緣”的聞仲耗上十五年的狠角色,指不定藏著什么厲害手段。
本來見袁福通離開,想說仔細照照府邸,尋些線索,也好去采集元磁真氣。
結果一照就照出問題——袁明婳非人!
“這回真是捅了妖怪窩了……”
碧云心神沉入鏡中,卻見少女泥丸宮內,元神璀璨,竟是狐貍形貌。
不過,狐貍還在沉睡,那姑娘暫時還算是人,未來是人是妖就很難說了。
這姑娘眉眼干凈,長相清純,偏偏嘴角生了一粒細小朱砂痣,添了幾分魅惑,再看元神狐貍生有九尾,好嘛,縮水版蘇妲己。
“先生~~”
袁明婳聲線似溪水般澄澈,但配上那副楚楚可憐的樣貌,就有些不對味兒了。
“嗯,來,我喝酒,你斟酒…我不停,你也別停。”
碧云說著,端樽飲盡,看向少女。
袁明婳聞言一怔,愣在原地。
她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但心里也知道,父親圖謀甚大,今日被喚來,還以為要受委屈,去侍奉那些個丑陋老道。
誰知進門一看,竟是個俊美年輕人,心中埋怨消了個大半,正要以色誘之,卻被對方一句話整懵了。
嗯?斟酒?讓我來就干這個,侍女不能做嗎?
袁明婳輕咬嘴唇,眼眸生出霧氣,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碧云對異類沒什么偏見,狐妖除外。
狐媚子、狐貍精,單純魅惑沒什么問題,但習慣性采補就是大問題了。
峨眉法最是注重元陽之身,呂祖丹書倒是提了幾筆交而不泄的法門,但人家境界高深,根本無漏,何況玩也不是和狐貍精玩啊。
“怎么,不愿意,那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碧云雙眼微瞇,笑呵呵地說道。
袁明婳無奈,只得上前提壺斟酒,剛滿上,那人端起咕嘟咕嘟兩聲,又見底,還得繼續添。
這姑娘是九尾狐元神沒錯,卻沒憶起前塵,還是肉眼凡胎,斟了沒幾樽,便覺手腕酸痛,身子一歪,就朝那白袍道人靠去。
“你身子骨太弱,我有個方子,能壯大氣血、延年益壽,最是適合你不過……
這樣,我與你也算有緣,你讓侯爺采足草藥,我吃點虧出手煉制,你服上一粒,便能去病免疾。”
碧云一指點在狐貍精腦門上,將她生生身形戳起立正,然后從葫蘆里取了紙筆,寫畫一陣,洋洋灑灑萬余字,足足五六千種草藥,遞了過去。
這其中的藥材,幾乎將道書丹方包圓了,也不指望全尋到,能弄多少是多少。
反正都是凡間能找到的草藥,也就柴胡、桑麻兩味難尋,余下的,憑借權勢,還是有望湊齊的。
至于說袁福通會不會配合…只要在合作中表現出足夠的能力與價值,那些稱不上稀奇的草藥又算得了什么?
袁明婳滿腹幽怨,卻也只能拿著藥方去復命。
碧云則繼續坐在案前,假裝喝酒,其實都移花接木,灌進葫蘆里了。
……
當日傍晚,袁福通帶著幽玄散人,以及另一個灰袍煉氣士,來到廳堂,請碧云一起前往萬里外的那座雪峰。
“我竟沒瞧出,侯爺也會遁法?!?
碧云將壺中最后一滴酒水倒進嘴里,才戀戀不舍地將它放下。
“呵呵,先生說笑了,袁某凡夫俗子,縱然早年間煉了些微末武藝,卻也被疾病廢了大半,日行數十里便是極限……”
袁福通身著貂裘,又披了一層狐皮大氅,裹得嚴嚴實實,似粽子一般。
“這也好辦,吾等任一人施遁法,帶上侯爺便是了。”
碧云倒是猜出那灰袍煉氣士多半就是帶袁福通遁走之人,但沒敢祭天遁鏡,看不出那人遁法有什么玄妙。
蜀山劍遁之法,造詣越高深,能帶的人就越多,但一般也就是個位數,多了遁速就會變慢。
封神遁法,卻有些喪心病狂,尤其是玄門正宗五行遁術,科儀做足了,一次帶數十人甚至數百人都不成問題。
碧云前世記憶中,姜子牙逃出朝歌時,便曾施土遁,順道帶七百名百姓越過五關,內中玄妙,委實難以想象。
“這卻不必,且看吾之手段?!?
灰袍煉氣士輕笑,渾濁眼眸翻了翻,露出眼白,看著有些瘆人。
嗖。
灰袍煉氣士揮袖,祭起一艘小舟,橫在地上,率先上去。
袁福通似也輕車熟路,邁步上船,進了船蓬。
“有趣……”
碧云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幽玄散人見狀,嘴唇開闔,咬了咬牙,還是出言了。
“老朽今日多有冒犯,道友寬宏大量,莫與吾計較,那雪峰之內,煉氣士頗多,魚龍混雜,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不如結成盟友,互為援引如何?”
“好說…好說,散人是老前輩,我初來乍到,進去了,多指點指點……”
碧云也漸漸熟悉了浪蕩子的行為方式,說話時滿臉笑容,似乎渾然沒將宴席上的不痛快放在心里。
幽玄散人松了口氣,伸手示意碧云先上船。
碧云也懶得客套,輕巧邁步,上去才發現,小舟內有乾坤,竟有七八個房間,內中暖爐、桌案、床榻、被褥、燭臺應有盡有。
若非顧忌袁福通,他早就祭起天遁鏡破解其中玄妙,復刻出來了。
幽玄散人最后登船,還沒站穩,小舟便飛了起來,破風消雪,甚是奇異。
這條小舟遁速也不算快,一個時辰約莫兩千里的樣子,也就比煉氣化神境界的遁法快了些許,較劍遁差了許多。
不過也有優點,能帶人,舒適感也很強,無甚顛簸,凡人上來,也能如履平地,還能悠閑觀景。
“真是個好寶貝……”
碧云仰起頭,望著那黝黑天幕,看著被燈火映得發亮的幾片雪花,輕聲呢喃。
“終究不比遁法……”
袁福通看著漫天風雪,有些出神,話說到一半,忽然轉移話題。
“我聽婳兒說,先生要煉仙丹?”
袁福通緊了緊大氅,攏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