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知道大明的文官不好對付,可沒想到這般難纏。
亢孟檜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著實將他逼到了兩難的境地。
要真將一個四品知府逼死在府衙之內,即便崇禎有心包庇自己,估計京師那群文官的唾沫星子也能把自己淹死!
可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這么慫了,以后自己還如何在洛陽城混下去?
“這是作甚,快把家伙收了!”
王胤昌的及時出現,打破了僵局,讓朱由崧同亢孟檜二人都松了一口氣。
河南府的衙役們也趕緊收起了手中的水火棍,這些護衛剛從戰場上下來,不少人身上還帶著血腥氣,他們之前也只是咬著牙硬上。
“庫銀并沒有被盜,剛才城墻之上,世子代福王殿下將其賞賜給了斬殺賊寇的將士,亢知府莫要誤會啊!”
得過朱由崧恩惠的王胤昌趕緊拉起了偏架!
朱由崧立刻心領神會:“不錯,本世子是奉了父王之命帶著銀兩上城賞賜殺敵的將士們,何來盜用庫銀一說,劉長生分明是被冤枉的!”
見亢孟檜仍未表態,王胤昌趕緊將桌案上的烏紗帽遞給了對方。
輕聲說道:“剛才若不是世子殿下及時送來賞銀,恐怕此刻賊寇已經殺進洛陽了。如今城中缺糧少餉,若是再追究王府的盜銀,恐怕會引起將士們的嘩變!”
“此乃福王的家事,河南府何必參合,讓世子把人帶走案子不就不了了之了嗎!”
亢孟檜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剛才也是被朱由崧的蠻橫氣昏了頭。
咬著牙說道:“殿下身為藩王世子,帶兵打砸府衙強行擄走嫌犯,這件事情本府一定會據實奏報,相信朝廷定會還本府一個公道!”
“請便!”
丟下這兩個字后,朱由崧頭也不回的帶人離開了府衙!
氣急敗壞的亢孟檜心中暗道:朱由崧,我們走著瞧!
當朱由崧走出河南府衙的時候,周圍的百姓同王胤昌帶來的士兵全都歡呼了起來,其率護衛上城殺賊,盜庫銀賞賜將士的事跡也迅速流傳開來。
劉長生更是紅著眼眶說道:“世子爺大恩,奴婢無以為報,必定誓死相隨!”
然后話鋒一轉:“長史徐杰在王爺面前狀告奴婢挪用庫銀,還指責世子殿下私下裝備甲胄,訓練護衛,王爺一怒之下便將奴婢送到了河南府,此人不可不防啊!”
王府的長史雖然只有五品,但卻總管王府政務,兼有輔助和監督藩王之責,還負責向朝廷匯報藩王動向。
可以說是朝廷明面上安插在藩王府中的一個眼線,即便是藩王也不敢輕易得罪。
朱常洵將挪用庫銀之事告到官府,多半是畏于徐杰的壓力,想借此撇清關系;即便將來朝廷追究下來,那也是自己這個世子自作主張,他福王毫不知情!
朱由崧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是時候逼迫父王表態了!
不久后,朱由崧便怒氣沖沖的帶著顧長風等人出現在了王府的長史司。
“世子這是何意?”
一聲厲喝自廊下炸響,長史徐杰青袍烏紗,攔在階前。他身后幾名文吏早已面如土色,瑟瑟退至柱后。
朱由崧瞇眼冷笑,靴尖碾過地上未掃的積雪:“徐長史倒是勤勉,正月里還守著府衙點卯?
“徐某身為朝廷長史自然不敢懈怠!”徐杰毫不示弱!
雪地上“哧”地拖出一道血痕,兩名護衛將一名滿臉血污的犯人甩在徐杰面前。
那人衣服的前襟已被撕開,露出貼身暗藏的黃綾密信,火漆印上赫然蓋著關防。
“徐長史!”犯人抬頭嘶吼,卻被親衛一腳踩住脊背,喉間嗆出黑血。
朱由崧緩步上前,鹿皮靴碾著那人指尖,從其懷中將密信拆開。
“臣福王府長史徐杰密奏:正月初八,福王世子朱由崧私調王府甲兵三百,意欲不詳……”
徐杰怒吼道:“朱由崧,你居然敢攔截朝廷的信使!”
朱由崧冷哼一聲:“數十萬闖賊將洛陽圍得水泄不通,你這時候派遣使者送信是將消息送給京師的崇禎皇帝還是城外的闖賊李自成?”
“原本賊寇不知洛陽城的虛實,你將本世子率三百甲士的情況告訴李自成,還敢說自己沒有通匪?”
“本世子率王府護衛上城殺寇怎么就變成意欲不詳了,你這分明是在蓄意構陷!”
朱由崧的連番質問,竟讓徐杰一時語塞!
按《大明會典》,凡遇圍城,五品以上官皆需向京中遞送軍報!他派人傳遞情報本身并沒有錯,但此人出城之后,信息的確是有落到李自成手中的可能。
不過他不會就此認錯,狡辯道:“大明祖制,藩王不得涉軍干政,世子殿下率兵上城不合規矩;私盜王府庫銀犒賞將士更有收買軍心之嫌!”
“下官只說意欲不詳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朱由崧終于切實感受到大明崩盤同這些文官不無關系,一個個看似盡忠職守,實際卻是不干人事。
“既然說到祖制,本世子倒想問問徐長史,我太祖高皇帝當初為何要讓藩王鎮守大明各地,并給各藩王配備三護衛?”
“難道不是讓藩王協助鎮守各自封地,保我大明江山千秋萬代嗎?”
“太祖,成祖留下的祖訓中有哪一條說賊寇圍城時,藩王不能保衛自己的封地,只能伸出腦袋讓賊寇砍了?”
徐杰沒想到平日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朱由崧突然變得如此牙尖嘴利,強辯道:“此一時,彼一時。宣德年間平定了漢王朱高煦反叛后,藩王便被裁撤了三護衛。世子還是安守本分,不要引火燒身?”
徐杰的威脅顯得蒼白無力,而朱由崧眼中卻是目露兇光,讓他不寒而栗!
朱由崧很清楚:有徐杰的掣肘,他很難在王府放開手腳。此時正好需要一顆人頭來立威,并斬斷福王朱常洵的退路。
他高聲說道:“長史徐杰私通闖賊,泄露洛陽城布防,證據確鑿,罪不容赦!”
話音未落,顧長風的配刀自半空劃出一道冷弧,徐杰的頭顱頓時飛起,脖頸斷口處的鮮血噴濺三尺,在雪地上潑出一片刺目的猩紅。
那顆頭顱滾落臺階,雙目圓睜,嘴唇仍保持著最后一刻的驚怒之態,仿佛至死不信朱由崧真敢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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