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院的青磚地面被曬得燙腳，葉天玄蹲在檐下的陰影里面，用兩根指頭捻著天機閣發的靈石袋子搓來搓去。瘦猴少年扒著他肩膀數數：“一五、一十......這咋才一百六十八顆靈石？說好的二百靈石呢？“

“扣了魂契印花稅啦。“葉天玄抖開袋底，掉出塊刻滿符文的桃木牌，“修仙界連討債都要開發票，真他娘的專業。“

破門板突然咣當震了三下。兩人回頭時，門縫里滋溜鉆進張猩紅符紙，紙上的墨字活像蚯蚓打滾：【寅時三刻前到執事堂續契違約者將魂魄抵償】

瘦猴抬腳要踩，被葉天玄揪著后領拽開三步。符紙騰一下自燃起來，青煙凝成了個倒轉的沙漏，符紙燃盡的煙灰在磚地上拼出七個焦字：“毀約者抽魂煉器“。

“我續他姥姥個腿！“瘦猴突然奮力扯開衣襟，胸口青紫瘀斑還滲著血絲，“上回說好干滿仨月就給咱們轉外門，結果塞給咱什么狗屁的補充協議......“

檐角鐵馬突然叮當亂響。葉天玄后脖頸汗毛根根倒豎起來，這動靜他熟啊——昨個半夜里王執事來催工時，那條老狗腰間的招魂鈴就這么響過。

“葉哥！西墻根！“瘦猴突然壓低嗓子。只見個佝僂身影正在刨土，月光照出半截赭色袍角，正是那個靠著裝死逃過天機閣審查的王執事。

葉天玄的靴底碾過碎石，發出的咯吱聲驚得那身影一哆嗦。王執事懷里陶罐摔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幾顆沾血的靈石。

“您這是給自個兒攢棺材本？“瘦猴撲上去揪他后領，卻是抓了滿手的紙灰——那竟然是張替身符！真身從柴垛后轉出，王執事臉上褶子擠成菊花狀：“小崽子，簽了魂契還想逃？“只見從他袖子中飛出張泛綠光的獸皮，那獸皮迎風展開化作鎖鏈，“生是玄天宗的驢，死是玄天宗的鬼！“鎖鏈纏住瘦猴腳踝的剎那，葉天玄甩出淬體湯浸透的汗巾。沾了腐骨草汁的布料觸到鏈身，頓時便騰起了腥臭的白煙。“快跑！“葉天玄拽著瘸腿的瘦猴連忙翻出墻頭。身后鎖鏈分化成數十條，如同毒蛇般追咬而來，所過之處草木枯焦。

兩人沿著后山松林一路狂奔，枯枝在腳下噼啪做響。瘦猴喘得像破風箱：“葉哥...呼...去執事堂...還是...“

“去閻王殿！“葉天玄急剎在斷崖邊。上月剛有內門弟子跳崖，那招魂幡還在歪脖子樹上飄著。

瘦猴臉唰地白了：“你要用那個？“

手中玉簡往崖石上一拍，朱雀紋章發出紅光掃過前方石面，顯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玄天宗應急條例》第九條：弟子遇險可激活護命陣......“

鎖鏈破空聲已至腦后。葉天玄揪著瘦猴后襟縱身一躍，失重感襲來的瞬間，崖壁亮起八卦陣圖。在青光吞沒二人前，他瞥見王執事氣急敗壞的臉——老東西手里攥著的契約紙，標著“陰冊丙字號“。

礦洞里的陰風卷著碎石渣子往脖領里鉆，葉天玄后腰硌在一塊凸起的靈石上，疼得直抽氣。瘦猴呸呸吐著嘴里的泥，從礦車底下扒拉出來個褪色的乾坤袋，抖出卷泛黃的竹簡。

“《玄天宗勞務派遣契約·陰冊》？”瘦猴就著洞壁上的磷火瞅標題，“這咋還有三百年前的版本？”

竹簡展開的剎那，洞頂撲簌簌掉灰。血色的條款在磷光下蠕動，末尾按著數百個殘缺的手印，有幾個指印還在滲血珠。葉天玄用玉簡一掃，空中炸開血色彈幕：【檢測到迭代條款：違約金=剩余壽元×良心系數】。

“良心系數？”瘦猴試探著戳了戳浮空的朱砂字，“這玩意兒能測？”

“測個屁！”葉天玄用力踹了腳礦車，銹蝕的鐐銬嘩啦作響，“上周劉大勺偷靈米，良心系數直接被王扒皮調到零點五。”

洞壁突然傳來鐵鏈拖地聲，混著王執事沙啞的嘶吼：“生是玄天宗的驢...死是玄天宗的鬼...”聲音在礦道里回蕩異常。

葉天玄抄起礦鎬插進巖縫，鎬頭碰著個硬物。刨開碎石，青銅匣子上“魂契歸檔處”幾個字泛著綠光。掀蓋的瞬間，幾十道幽魂竄出，在空中拼出份契約：【自愿捐獻魂魄者，親屬可享淬體湯八折】。

“葉哥！這鎖眼不對勁呀！”瘦猴扒著突然落下的鐵柵欄喊。柵欄上的封魂符無風自動，山羊胡執事的虛影從符紙里鉆出來：“看了陰冊你還想走？”

虛影驟然甩出一條勾魂索，葉天玄瞬間反應過來側身躲了過去，鎖鏈擦過礦車，擦出半指深的溝。瘦猴突然掄起竹簡拍在虛影臉上，三百年前的契約條款頓時燒出個窟窿。

“《仙界勞務律》第二百五條！”葉天玄高舉玉簡，“未公示條款視為無效！”朱雀紋章爆出紅光，虛影慘叫著迅速消散掉。鐵柵欄上的符紙騰起青煙，化為灰燼。

礦洞深處傳來轟隆聲，王執事臃腫的身影堵住出口，手里攥著的契約紙滴著黑血：“小崽子還挺能跑啊？今兒個就讓你們見識下3.0版違約金——”

契約紙迎風展開，化作血色算盤懸在半空。珠子噼啪亂撞，彈出了串數字：【剩余壽元200年×日均靈氣3單位×良心系數2.5=1500靈石】。

“放屁！老子良心至少值五點！”瘦猴抄起礦鎬就要砸，卻被葉天玄按住。

“根據《仙界消保法》第十九條——”玉簡射出的紅光裹住算盤，“違約金不得超過實際損失三成！”算盤珠突然倒退，數字暴跌至【180靈石】。

王執事的臉皮抽搐得像是中風一樣，袖中飛出了十二張契約紙：“老子讓你算！”紙頁化作鎖鏈纏向二人，卻被洞頂墜落的鐘乳石砸偏。

“再加一條！”葉天玄踩著礦車躍起，“惡意篡改契約需三倍賠償！”玉簡凌空書寫朱砂律令，紅光凝成枷鎖反扣住王執事。

山羊胡的虛影突然從契約紙里冒了出來：“放肆！我玄天宗的規矩就是天條！”

“巧了。”葉天玄掏出陰冊竹簡，“第三百年前第三任掌門批注：凡欺壓雜役者，鞭二十。”玉簡里瞬間飛出數條靈力藤鞭，抽得虛影嗷嗷亂叫。

礦洞突然地動山搖，中央石臺升起青銅法典，“最終解釋權歸宗門所有”的血字刺得人眼疼。葉天玄上去直接一腳踹翻石臺，法典摔出塊玄鐵令。

“仲裁令？！”瘦猴撲過去撿，“持此令者可越級上訴！”

王執事突然噗通跪地：“使不得啊！萬萬使不得！！老夫這就給您轉正...”話音未落，法典里竄出黑煙將他裹成繭。朱雀紋章彈出警告：【檢測到滅口程序啟動】。

“跳礦車！快！”葉天玄拽著瘦猴躍上軌道。礦車順著斜坡狂飆時，身后傳來法典自爆的轟鳴，氣浪掀得兩人差點飛出去。

瘦猴死死扒著車沿喊：“這仲裁令咋用啊？”

“去天機閣！”葉天玄摸出摔裂的玉簡，“讓三界直播間評評理——”

車頭撞開腐朽木門的瞬間，晨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礦車徑直沖進執事堂前院，驚飛滿地的傳訊紙鶴。院中正在開晨會的執事們看到突然出現的車頭，都呆住了，手里茶盞摔了一地。

葉天玄舉著仲裁令躍下車，背后是滾滾濃煙：“玄天宗勞務派遣弟子葉天玄，申請三界勞動仲裁！”屋檐下的招魂鈴突然齊聲碎裂，晨光里，天邊青玉轎正破云而來。

青玉轎檐角掛的銅鈴叮當作響，轎簾掀開半寸，露出一根鑲著夜明珠的煙桿。戒律堂首座手里的茶盞只聽的“咔嚓“一聲，裂開了一條縫隙，茶葉沫子順著指縫往下滴。

“玄天宗的晨會挺熱鬧啊。“轎中飄出的聲兒裹著煙氣，“本座掐指一算，今兒個三界直播間觀眾能破百萬呀。“

葉天玄把仲裁令往青玉轎前一拋。令牌迎風見漲，化作十丈之高的光幕，昨夜礦洞拍的契約條款輪番滾動。瘦猴扯著嗓子大聲喊到：“老少爺們兒都瞅瞅啊！這良心系數比魔修的心還黑！“

圍觀的外門弟子越聚越多，有人指著光幕嚷嚷：“我爹當年簽的也是這玩意！““我哥的魂魄還在鑄劍爐里呢！“

首座的法冠開始漏出靈氣，掐訣要毀光幕，被轎中彈出的瓜子殼打偏手印。朱雀紋章突然投射出虛擬算盤，噼啪作響，算盤珠子打得火花四濺：

【精神損失費：300靈石

工傷補貼：200靈石

惡意篡改契約三倍罰金：5400靈石

合計應收：5900靈石】

“放屁！“首座的法袍鼓成了氣球狀，“我玄天宗百年清譽......“

“清譽個卵！“瘦猴從乾坤袋抖出塊記憶石，昨夜王執事埋贓的畫面當場播放出來。彈幕瞬間刷爆：

【合歡閣女修】小姐姐們快跑！

【靈礦司雜役】原來冬衣錢被狗吃了！

【魔界賭徒】開盤了！賭老東西幾時氣死！

首座的法冠“啵“地一聲炸開，甩出一張辭職書：“本座即刻辭去.....“話沒說完，青玉轎里瞬間飛出一條捆仙索把他綁成了大粽子，“急啥？好戲剛開場呢。“

葉天玄突然捂住胸口高聲大喊：“哎呦喂！昨夜吸了礦洞毒氣，這算不算工傷？“暗中掐大腿擠出兩滴淚。朱雀紋章適時彈出診斷書：【塵肺初期建議索賠500靈石】。

“我來給各位道友打個樣！“瘦猴扒開了衣襟，胸口瘀斑突然潰爛流膿——實則是抹了番茄醬，“這得算十級傷殘吧？“

圍觀群眾頓時炸開了鍋。賣符紙的老頭顫巍巍的舉起手：“我...我上個月被克扣夜班費！“賣靈草的大嬸扯嗓子喊：“俺家雙修伴侶的魂魄還在煉丹房哩！“

青玉轎里飄出了個留影石，將現場實時投映到各宗門廣場上空。彈幕禮物刷得飛起：

【劍宗弟子打賞雷劫x1】

【合歡閣花魁打賞桃花瘴x99】

【魔界賭坊下注3000靈石賭宗門破產】

首座的臉漲成豬肝色，腰間玉佩“嗖“地被算盤虛影吸走。朱雀系統突然播報：【檢測到隱匿資產追加賠償2000靈石】。

“給！我都給！“首座咆哮著甩出芥子袋。瘦猴接住一抖，靈石雨砸得眾人抱頭鼠竄。葉天玄抄住塊“賠償專用“靈石，對著日光一照——卻見里頭凍著一條扭動著的噬魂蟲。

“且慢。“首座突然陰笑，“依門規第三百條，索償者需即刻離宗！“甩出的驅逐令還沒沾地，就被轎中玉牌釘在照壁上：“天機閣特聘監察使葉天玄，即日起入駐玄天宗。“

彈幕瞬間飄紅：

【散修666】反轉！爽！

【仙界咸魚】v我50看續集！

瘦猴伸出手指戳了戳監察使令牌，背面小字泛著血光：【月俸50靈石自愿放棄休假】。他哭喪著臉：“這特么是換個姿勢當驢啊！“

首座氣憤之下拂袖震碎半堵墻：“明日寅時，請葉監察查賬！“特意咬重“寅時“二字，便化為黑煙遁去。葉天玄掂著令牌冷笑著。檐角鐵馬突然叮咚，朱雀紋章彈出新任務：【揭露靈獸園黑幕獎勵：防詐護心鏡x1】。

“走，咱們擼串去。“他拽著瘦猴往山下走，“聽說萬寶樓新出了妖獸肉烤串...“

“用賠償金？“

“用首座法冠上摳來的夜明珠。“

山門處，招魂幡無風自動。王執事的殘魂從地縫冒了出來，抱著半截契約紙嚎淘大哭：“我的養老金啊...還沒結清啊...“

寅時的梆子聲還沒落地，戒律堂首座已經杵在雜役院門口。倆賬房先生各自抱著半人高的賬本站在兩旁，眼皮底下的青黑快趕上熊貓精了，好像失了魂一般。

“葉監察使，您請！“首座袖中飛出盞琉璃燈，照得賬本上“機密“倆字直冒綠光，“玄天宗三百年賬目，勞您今日過目。“

葉天玄蹲門檻上啃著冷饅頭，指甲蓋彈飛了粒靈石渣，正砸中琉璃燈罩：“急啥？《仙界勞動法》中規定了卯時上工。“玉簡往賬本堆一掃，朱雀紋章蹦出彈幕：【假賬濃度高達99%建議宿主裝瞎】

這時瘦猴裹著棉被從柴房探出了頭：“首座大人，查賬前得開晨會——勞駕把王扒皮藏的靈茶給泡上？“話音未落，賬本堆里竄出了只碧眼蟾蜍，舌頭一卷就吞了半本簿子。

“放肆！“首座劍指掐訣，蟾蜍炸成了血霧。紛飛的紙頁里飄落張泛黃憑據，瘦猴立刻躥過去撿起：“呦呵，三百年前往魔界送去十萬件棉衣？“

“哼，夾帶噬魂符的棉衣吧？“葉天玄玉簡一掃，一張運輸路線圖浮在空中，終點標著的竟然是魔將的寢宮。彈幕瞬間刷爆：

【魔界觀眾】感謝老鐵送的溫暖！

【劍宗弟子】這不上熱搜那真是天理難容！

首座的法冠開始緩緩釋放出靈氣，十二把飛劍釘住漫天賬頁：“葉監察使若是這般查法......“

“換個花樣。“葉天玄突然拽過算盤，“咱按復式記賬法好好捋捋。“算珠噼啪撞出火星，朱雀投影將數字打上云層：

【靈獸飼料支出：200萬靈石

實際采購：50萬（附影像：王執事侄兒倒賣飼料）】

【弟子月俸支出：300萬

實發：90萬（附靈礦司抽成記錄）】

【傷亡撫恤金：0（條款：外包弟子不算人）】

山門外聚集的修士扯起橫幅：【還我爹魂魄】【抵制陰陽合同】。首座的法袍再次鼓了起來，法力涌遍全身，手上掐訣欲要關閉投影，但是此時玉簡卻自動播放王執事記憶——首座正數著魔界送的黑靈石。

“不要看！幻術！這是幻術！“首座祭出本命飛劍，劍芒被青玉轎彈出的瓜子殼打偏。轎中人懶洋洋道：“急啥？直播間觀眾破百萬了，天機閣開了競猜盤——賭你幾時會氣暈。“

葉天玄突然拍案大喊：“著差旅費大有問題！“他拎起張泛魔氣的報銷單，“王執事上月出差魔界，餐費報兩千靈石——魔界流通的是魂魄，從哪來的靈石館子？“

賬房先生一激靈，手一抖，算盤珠子崩了首座一臉。瘦猴趁機扒開賬本堆，拽出一捆貼著“銷毀“字樣封條的玉簡：“快看！這是給合歡閣的贊助費，開票名目是'法器維護'！“

彈幕突然卡頓，接著炸出一道七彩炫光：【三界打賞榜第一：合歡閣主】。首座法袍突然“刺啦“裂開，露出了繡著合歡花的里襯。

“精彩，真精彩呀。“青玉轎飄出留影石，“這段掐了別播...咳，玄天宗該給三界道友門一個交代了。“

首座原地打轉，捏著法決化作黑霧遁走，空中飄落出一張任職書：【聘魔界榮譽顧問年薪百萬】。賬房先生見狀立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監察使明鑒呀！我們都是外包的！“

瘦猴蹲在賬本山上樂開了花，嘴角都合不上：“得，又一群倒霉蛋。“

葉天玄踹了腳直播玉簡：“別拍了，這段收版權費。“

彈幕齊刷刷：【打工人之光】【明兒就去討加班費】。

當晨光刺破云層時，雜役院門口貼出了新告示：【外包弟子轉正通道開啟】，底下是比螞蟻還小的小字：“最終解釋權歸戒律堂“。

“葉哥，咱們這算是贏了？“瘦猴撓著被算盤砸腫的包。

葉天玄摸出新領的監察使令牌，背面是新增朱砂批注：【因泄密月俸降至三十】。

“這叫拉扯戰。“他把令牌往柴堆一扔，“走，我們去靈獸園一趟，聽說那兒的噬魂蟲肥得很。“

山道上，朱雀紋章彈出新任務：【揭露靈獸園虐獸獎勵：防詐護心鏡】。瘦猴瞅了一眼山門處招魂幡，王執事的殘魂正抱著半截契約哀嚎：“我的養老金......“

三日后，新任監察使的案頭堆滿了匿名信件。葉天玄拎起其中一張浸了獸血的信紙，上頭歪歪扭扭的寫著：“靈獸園寅時喂福報丹，速查！“

子時的更鼓剛過，兩道黑影摸到靈獸園墻根處。瘦猴扒著墻頭咽了下口水：“葉哥，這防詐護心鏡真的能扛住噬魂蟲？“

“扛不扛得住......“葉天玄把鏡面轉向月光，鏡中浮現行小字：【本品最終解釋權歸天機閣所有】，“那得看咱的嘴皮子。“

園內突然傳來妖獸哀嚎聲，其中還混著執事的獰笑聲：“給老子往死里卷！下月渡劫指標完不成，把你們統統煉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