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河定
- 大將軍
- 浪子洪流
- 2775字
- 2025-04-13 07:38:54
洛水畔的蘆葦蕩燃起沖天火光,將八百艘幽靈船照得如同白晝。秦歌立在龍淵劍鑄就的劍冢之巔,看著水中倒影被血色波紋撕碎——那里面既有慕容昭含笑的眉眼,也有楚國公瀕死時猙獰的詛咒。
“將軍,該飲藥了?!疤K挽月捧著青銅藥盞走近,腕間新換的金鈴已換成麻繩。她耳后那道傀儡門的烙印正在潰爛,露出底下西韓王室特有的月牙胎記。
秦歌接過藥盞卻不飲,忽然反手扣住她脈門:“三日前你往解蠱湯里添的龍葵草,當真以為我嘗不出?“藥汁潑在劍冢上,騰起的青煙中浮現北斗星圖——那七處光斑正是楚國公暗樁的方位。
穆蘭的鐵騎突然陣中騷動,西涼戰馬驚恐地踏碎剛鑄好的箭鏃。丐幫長老的打狗棒戳入河床三寸,掘出塊泛著熒光的磁石:“楚國公好算計!連河底都埋了吸鐵石陣!“
話音未落,十艘幽靈船桅桿齊斷。腐爛的帆布落下,露出艙內成排的青銅人俑——正是當年被熔鑄的九大門派高手遺骸!藥王谷劍客的青銅鼎突然炸裂,鼎中飛出數百只血蟬,直撲秦歌胸前蠱毒黑線。
“破!“葉青凰的獨臂揮動鳴鏑弓,七支金翎箭貫穿血蟬。箭桿中空的夾層灑出銀粉,在月光下凝成“山河永定“四字。秦歌的龍淵劍突然脫手,釘入最大那艘幽靈船的龍骨——那里正滲出漆黑的原油!
“火把!“他嘶聲厲喝。穆蘭的彎刀擦過鐵甲艦殘骸,火星點燃原油的剎那,整條洛水化作火龍。幽靈船在烈焰中扭曲變形,青銅人俑胸腔炸開,滾出景和四年的軍械冊——每頁都蓋著李崇道與楚國公的私印。
蘇挽月突然踉蹌跪地,撕開衣襟露出心口潰爛的七星烙印:“將軍...快...“她指尖蘸著黑血,在甲板畫出殘缺的皇陵暗道圖。秦歌猛然想起那夜葉青凰的傳書,龍淵劍劈開燃燒的船板,露出底下玄鐵澆鑄的密室。
密室內九尊青銅鼎圍成北斗陣,鼎中漂浮的竟是慕容昭的尸身!七條蠱蟲在她七竅游走,啃噬著翡翠鐲的碎片。秦歌的劍尖顫抖著挑開母親眼皮,看見瞳孔中映出的畫面——建元十七年暴雨夜,李崇道將翡翠鐲套上楚國公生母手腕,而襁褓中的自己正在船艙啼哭。
“原來我才是那枚活蠱...“他大笑著斬斷鼎中鐵鏈,慕容昭的尸身墜入火海。龍淵劍突然迸發龍吟,劍身“山河“二字滲出鮮血——那是十萬沉船冤魂最后的執念。
皇陵方向傳來地動山搖的轟鳴,八百尊青銅鼎破土而出。鼎中爬出的不是蠱蟲,而是成捆的《九國血盟》副本。秦歌拾起最上面那卷,背面竟是用七星蠱血寫的《罪己詔》:“...朕李承稷,愧對蒼生...“
“好個以退為進!“他撕碎帛書揚入火海,“用二十年布局,就為讓天下人唾罵李氏皇族!“殘頁在烈焰中翻卷,顯露出夾層的密文——正是當年秦嘯風被構陷的鐵證。
子夜更鼓響過三遍,渝州城頭突然豎起降旗。慕容拓的白袍在火光中格外刺眼,手中捧著的不是玉璽,而是個青銅酒樽:“表弟可敢共飲此杯?“酒香混著腐臭味飄來,正是當年毒殺九國使臣的“牽機釀“。
秦歌的龍淵劍劈開酒樽,毒酒濺在降旗上蝕出北斗孔洞。透過孔洞望去,八百門紅衣炮正在城頭調轉方向——對準的竟是西涼鐵騎本陣!
“三軍易幟!“穆蘭的彎刀突然架在藥王谷劍客頸間,“你真當我看不出解蠱湯里的傀儡散?“赤甲軍陣型突變,將九大門派高手團團圍住。丐幫長老的打狗棒卻指向她眉心:“丫頭,你腰間那枚西韓兵符,可比蠱毒更燙手??!“
僵持間,蘇挽月突然躍入火海。她的身軀在烈焰中扭曲成北斗形狀,腕間麻繩燃盡時,洛水突然改道。新河道沖垮皇陵地宮,露出下面成堆的玄鐵錠——每錠都刻著“秦“字!
“將軍...這是楚國公熔鑄龍淵劍的余料...“葉青凰的鳴鏑箭射落最后一面降旗,“他用十萬斤精鐵,鑄了座困住天下的牢籠!“
秦歌撫過滾燙的玄鐵,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老道在洛水畔說的話:“這江湖就像打鐵,該淬火時莫猶豫。“他反手將龍淵劍插入劍冢,三百里劍陣應聲崩碎,殘劍如雨落入河道,在渝州城外筑起新的堤壩。
晨光刺破狼煙時,慕容拓的白袍在城頭焚成灰燼。秦歌解下染血的將印,卻見印底刻著行小字——“愿以三尺劍,換得四海平“。
龍淵劍沒入堤壩的剎那,洛水突然改道。新河道沖刷著皇陵地宮,八百尊青銅鼎浮出水面,鼎中《九國血盟》的帛書遇水即化。秦歌望著墨跡在漩渦中消散,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老道在江心石上教他的卦辭:“亢龍有悔?!?
“將軍!“葉青凰的鳴鏑箭射落最后一面戰旗,“皇城九門已開!“她獨臂挽著雕弓,斷肢處纏著蘇挽月留下的金鈴絳。八百步外,慕容拓的白袍正在角樓燃燒,像極了當年朱雀門上懸掛的戰旗。
秦歌解下殘破的玄鐵甲,露出腰間猙獰的刀疤——那是三年前洛水突圍時留下的。指尖撫過龍淵劍柄的“山河“二字,劍身突然寸寸龜裂,露出內藏的玄鐵詔書:“...封狼居胥,當還劍于民...“
“原來父親早知今日?!八p笑,將詔書拋入火堆。烈焰騰起的青煙中,十萬將士忽然收刃入鞘,金屬錚鳴聲驚起寒鴉三千。
穆蘭的赤甲軍陣前突然豎起降旗,西涼戰馬眼罩黑紗?!拔鳑鋈?..“她割斷紅纓擲入洛水,“今日卸甲!“彎刀劈開鐵蹄下的磁石陣,露出埋藏二十年的糧倉地窖——成堆的粟米正在鼠噬中霉變。
丐幫長老的打狗棒忽然拆解,九節棍身拼成前朝疆域圖:“江湖兒郎,該回家了。“藥王谷劍客的青銅鼎倒扣在地,鼎中藥渣混著蠱蟲尸骸,在河灘擺出“止戈“二字。
子夜時分,秦歌獨坐劍冢。懷中《洛神賦》被露水浸透,顯出最后幾行小楷:“...崇道非道,慕容非容,唯洛水東流不悔...“遠處忽然傳來塤聲,蘇挽月一襲素衣立于扁舟,腕間金鈴已換成葦葉環。
“這塤是楚國公府暗樁的聯絡信物?!八龑⑻諌_按入河泥,“現在該沉了?!皦_孔中滑出半枚玉玨,正與秦歌懷中的殘片拼成圓月。月光穿透玨心時,映出江底成排的鐵箱——皆是當年沉船運往西韓的假金。
秦歌忽然揮劍斬向水面,劍氣激起十丈狂瀾。鐵箱在激流中炸裂,鉛芯金錠隨波逐流,將洛水染成暗銀色。對岸傳來三聲更鼓,葉青凰的鳴鏑箭破空而至,箭桿系著明黃圣旨:“...賜婚長公主...“
“好個試探!“他并指截斷箭羽,圣旨落入火堆。烈焰中金線翻卷,露出夾層的北疆布防圖——正是當年父親用命守護的雁門關。
五更鼓響,秦歌踏著晨露登上渝州城樓。腰間環首刀已換成竹杖,杖身刻著新填的《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身后忽然傳來金鈴輕響,蘇挽月抱著藥匣倚在垛口:“將軍的七星蠱,該拔了?!?
銀針入穴的劇痛中,秦歌看見母親在火海中微笑。七條蠱蟲順黑線游出,在竹杖上咬出北斗孔洞。第一縷陽光穿透孔洞時,城下忽然傳來孩童清唱:“郎呀莫戀錦衾暖...“
他解下大將軍印拋向人群,金印在朝陽中劃出弧光,正落入當年藏身的運糧密道。葉青凰的獨臂突然揚起,鳴鏑箭貫穿金印釘在崖壁,箭尾紅綢上墨跡未干:“不悔?!?
三日后,有漁夫在洞庭拾到一柄竹杖。杖身《定風波》詞旁添了新句:“愿以三尺劍,換得四海平?!芭詳R著半塊玉玨,玨心嵌著粒帶血的蠱蟲,在月光下泛著幽幽青芒。
而洛水兩岸新發的蘆葦蕩里,三百里劍冢正被春草覆蓋。有老丈說曾在月夜見雙影舞劍,劍招起時驚鴻照影,收勢處靜影沉璧。唯有城頭那面殘破的“秦“字旗,在每年清明細雨里,還會隱約透出血色山河圖。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