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寧清霞輕抿下唇，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宛如春風拂過湖面，泛起絲絲漣漪，她似是許久未曾有過這般輕松愜意了。

蕭燼轉身取來一旁的椅子，悠然坐下，還是椅子的舒適，遠勝這時代的席子與坐榻，不禁心生感慨。

二人靜靜對視，眸光交匯間，千言萬語在心底翻涌，卻不知從何說起。

……

最終，蕭燼率先打破這靜謐的沉默：“你先問，還是我先問？”

“我先問吧。”寧清霞輕輕頷首，聲音輕柔如羽。

蕭燼連連點頭，目光溫和，示意她盡管發問。

寧清霞欲言又止，貝齒輕咬下唇，俏嘴微張，卻似有千鈞之重，難以吐出只言片語。

“你…”

或許是想問的事情太多，又或許是情緒過于激動，如亂麻般纏繞在心頭。

…

蕭燼見她這般模樣，心中已然明了，微微搖頭，說道：“還是我先來問吧。”

“好……”寧清霞輕聲應道。

蕭燼輕嘆一聲，目光凝視著她，開口問道：“你剛到這兒，就進青樓了嗎？”

“算是吧。”寧清霞的神情有些落寞，陷入了那段不堪的回憶，“記憶里，我被原身父母賣進了青樓。那夜當晚，風寒大變，與我一同被賣的幾個女子，在饑寒交迫中，次日皆被凍死了在暗房里…然后我就來了。”

“剛到這兒，我差點又丟了性命，我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詞話，老鴇還以為我瘋了…后來幾經波折，才總算自己當了雞王，脫離了那個地兒。”她娓娓訴說著自己的遭遇，語氣中滿是無奈。

頓了片刻，寧清霞眉眼彎彎，眼中卻藏著一絲無奈，緊緊盯著蕭燼，說道：“你不知道，剛到這兒的時候，我有多絕望……什么東漢劉宏，這世道亂糟糟的，我對這朝代具體的歷史一無所知。”

蕭燼耐心傾聽，陷入沉思，確定她與自己沒有相同的“特殊能力”情況，只是她運氣較好，曾經在絕境時竟能平白無故撿到一點錢財，在此處平安無事也能隔三差五撿到那些丫鬟掉的錢…

蕭燼開口問道：“你說你不懂東漢歷史，那三國你知道嗎？劉宏便是不久后便要駕崩的漢靈帝。”

“沒怎么接觸過。當初小學都沒上完，在國內只看過一點兒西游，沒看過三國。后來姥爺去世了，就被那女人送去國外了……”

寧清霞坐在榻上，長腿外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提及漢靈帝時，她眉頭微彎，思索一番卻終究想不起什么。

她雖知曉四大名著，若是說起甄嬛傳，倒是看過一些內容。

“行吧！”蕭燼心中暗道：從她的怨氣來看，倒也不似作假……

也難怪她能編出那些女子彈奏的曲子，人與人的世界，果然天差地別。

…

過了一會兒，寧清霞開始聊起初來此地的經歷。

蕭燼這才得知，剛剛帶路的那個小丫頭，是寧清霞發達之后，看到有人在大街房檐下買賣孩童，想起了從前的自己，見這小丫頭乖巧毫無心機，便將她買了下來。

……

“還好你那些瓷器、精鹽之類的東西還沒弄出來，只是弄了摻水的酒。”蕭燼想起外面桌上的瓷器半成品，起身用手晃著屋內的秋千說道。

寧清霞坐在榻上，翹著長腿，看著他玩那自己經常坐的秋千，愣了會，輕聲回應道：

“嗯，自然知道，我沒出國那會，在姥爺家時，他們就靠糧酒為生的，我好歹也學了一點點，雖然不多，但提純酒倒不算太難，你居然能嘗出我摻水了啊？”

話尾，容顏上露出些許驚訝之色看向蕭燼。

“那當然，即便兌了水，這酒也比這世上的酒好太多，我還是能嘗得出來。”

蕭燼眉鋒微松，又問了一個問題：“你背后是誰在護著你？他怎么對你這美女不動心？”

聽到這話，寧清霞眉眼輕瞇，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聽聞你殺了楊家某人的兒子，那人聽了似乎很高興，我背后的人與楊家有關，但又不完全相同。”

“我背后之人是楊奇，這人……怎么說呢……極其愛好男！”

“在他族老大壽時，大庭廣眾之下…對男人做出那種…事。”

“后來因此事，被族中逐出了族譜，被幽州名門視為不恥之人。”

見蕭燼若有所思，寧清霞笑著解釋道：“這人當初被逐出家門時，還有一鄉小官職在身，他雖已落魄，但也不是我能輕易接觸到的。”

“他也不過無意得知我能釀得好酒，便提出護我建立的酒肆安全，我拿二成利潤，他拿八成，后來他一路靠賄賂官場青云直上，如今已升為一郡戶曹官。”

她的這番話，解開了蕭燼心中的幾縷疑惑。

蕭燼移步坐到椅子上，看著榻上的佳人，眼中的愜意已不復存在，望著她開口道：“那…你還會什么……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

屋中似乎也多了一份凜冽的感覺…

床榻上的寧清霞，似有些不自在，輕輕撫了撫耳畔發絲，輕聲道：

“不多，你剛剛進房看到的，基本就是我會的了，我一開始來這世界時，還想著靠這酒水，怎么依附皇權保住小命。”

“結果后來才知道，這世道亂得很，人命如草芥，不是我想依附就依附的…更何況我是個女人，沒辦法，才當了雞……”

蕭燼眼底深處一抹凜冽淡了不少，手指敲擊著劍鞘，發出規律性脆響…

寧清霞見狀，放下翹起的腿，繼續輕聲道：“更別說那些什么蒸汽機械，我哪懂那些。”

話鋒一轉，她眼中透著些許厭惡，不太愿再聊起曾經過往。

“當初出國后，那女人天天教我些管理經營的東西，我又根本不愿意學，又換鋼琴提琴古樂等等去學她認為拿的上臺面的東西。”

蕭燼面色未變，靜靜聆聽，頷首點頭示意繼續…

見此，寧清霞繼續柔聲道：“爭霸不是小說劇里想的那般容易，那可是要犧牲無數人的性命，我能活到現在就不容易了，兩輩子都被困在一個地方。”

話罷，她眼眸中透露著對外面的世界渴望之色，直勾勾地看著蕭燼。

似與故人傾訴般說道：“我心愿就是等這亂世戰亂結束后，有一棟自家庭院，面朝大海，或背靠大山，養些花花草草…”

頓了頓，她繼續道：

“想出去看看的時候，便出去看看，這便已是極好，總不至于被困在此地一生，當這籠中之鳥…”

蕭燼聽聞此話，眼底深處藏著的那抹寒光稍稍褪去，俊郎的臉頰上淡然一笑。

手卻撫了撫腰間那柄劍，似在思索決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