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在雨幕中暈染成破碎的色塊，便利店門口的自動門發出機械的“叮咚”聲。真一將校服領口拉高了些，雨水順著發梢滴進脖頸，激得他打了個寒顫。十八歲生日蛋糕的塑料提手勒進掌心，母親非要他親自來取這份草莓奶油甜品——她總說這是“成人禮的儀式感”。

巷口傳來玻璃瓶碎裂的聲響，五個黑影搖晃著堵住去路。真一嗅到渾濁的酒氣混合著鐵銹味，那是棒球棍拖過潮濕瀝青地面的聲音。

“小哥，借點錢給大哥們買醒酒藥啊？”為首的金發男人咧開嘴，缺了門牙的豁口像深淵。

真一后退半步，蛋糕盒撞上身后銹蝕的消防栓。他能清晰聽見混混們喉結滾動的聲音，看見他們脖頸動脈的跳動，某種冰冷的知覺突然刺入太陽穴——這不是人類該有的視野。

“喂！啞巴了？”棒球棍擦著耳畔砸在墻上，混凝土碎屑濺進真一的眼睛。疼痛讓那種詭異的感知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耳鳴般的嗡響。他護住蛋糕盒轉身狂奔，身后爆發出野獸般的哄笑。

雨水灌進運動鞋，真一的喘息在胸腔里炸開。轉過第三個街角時，他聽見了母親的尖叫。

紅色塑料袋散落在污水里，草莓滾進排水溝的鐵柵。母親被按在涂鴉墻上，口紅蹭花了半邊臉，指甲在混混手背上抓出血痕。真一的視網膜突然捕捉到慢動作畫面：男人后腰別著的蝴蝶刀正滑出刀鞘，刀鋒折射出便利店的白熾燈光，像一條銀色的毒蛇。

“不要——！”

某種東西在他顱骨內炸開了。

整條商業街的霓虹燈驟然熄滅，又瞬間亮起詭異的青白色。真一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墻面上扭曲拉長，黑色荊棘般的紋路從腳底蔓延，而混混們的瞳孔里映出同樣的荊棘——它們正從眼眶里鉆出來。

“鬼...鬼啊！”按著母親的男人突然松手后退，蝴蝶刀“當啷”落地。他的同伴們僵立在原地，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咽喉。

真一的視野分裂成雙重影像：現實中的暴雨仍在傾瀉，但另一層畫面如老電影般覆蓋其上——所有霓虹招牌變成淌血的瞳孔，瀝青路面融化出冒著氣泡的黑色沼澤。他看到母親在哭喊，可聲音像是從深水里傳來般模糊不清。

“救...我...”缺牙的混混突然跪倒在地，雙手瘋狂抓撓自己的臉。他的指甲深陷皮肉，撕下的皮膚碎片卻化作灰燼飄散。真一這才驚覺，那些黑色荊棘正是從自己腳下延伸出去的，每根刺藤末端都纏繞著白色絲線，如同DNA雙螺旋般絞入混混們的七竅。

蛋糕盒墜地的瞬間，整條街道陷入死寂。

真一跪在污水里抱起母親，她的瞳孔擴散成兩個黑洞，唇角卻掛著微笑。便利店自動門仍在機械地開合，收銀員少女仰面倒在柜臺后，手里還攥著未掃碼的檸檬茶。街邊醉漢保持著嘔吐的姿勢，嘔吐物在半空凝結成琥珀色的膠體。

他顫抖著觸碰母親脖頸，動脈沉寂如枯井。但當他將耳畔貼到她胸口時，卻聽見無數細碎的囈語——那不是心跳聲，而是千萬個瀕死的靈魂在夢境夾縫中哀嚎。

“檢測到大規模精神坍縮。”陌生的機械音突然在頭頂響起，真一抬頭看見無人機猩紅的掃描光束，“EVA-00實驗體確認失控，執行A級抹殺程序。”

子彈穿透雨幕的剎那，真一左眼燃起熔金般的火光。世界在他眼中化作無數交錯的線條，彈道軌跡、無人機電路圖、甚至三百米外狙擊手扣動扳機的肌肉收縮——言靈·鏡瞳在此刻被動覺醒。

他抱著母親滾進巷口垃圾箱后側，子彈擊穿鐵皮箱爆出耀眼的火花。鏡瞳的負荷讓鼻腔涌出鮮血，真一卻在本能驅使下伸手抓向虛空。無人機螺旋槳的噪音突然扭曲，仿佛被無形的手捏住引擎，整架機器在空中分解成零件雨。

警笛聲從十個街區外傳來，真一跌跌撞撞沖進地鐵站。鏡面立柱映出他此刻的模樣：左眼黃金瞳熾烈如炬，右眼卻泛著珍珠白的幽光，皮膚下隱約有鱗片狀的紋路起伏。

“孩子，你聽見搖籃曲了嗎？”恍惚間有女人的呢喃在耳畔響起，真一回頭看見母親站在月臺邊緣微笑。她的白裙無風自動，發梢垂落晶瑩的冰棱，“來媽媽這里...”

列車進站的轟鳴吞沒了幻影。真一蜷縮在末班車角落，看著車窗倒影中自己分裂的瞳孔。鏡瞳仍在解析視野中的一切：乘客手機里的聊天記錄、軌道電路的電壓參數、甚至地鐵司機逐漸加速的心跳。而更深層的意識海里，黑色荊棘與白色絲線正在廝殺纏斗，每一次碰撞都讓他顱骨欲裂。

“警告，澀谷站檢測到異常腦波。”地鐵廣播突然插播緊急通告，“請所有乘客立刻...”

真一在劇痛中昏厥前看到的最后畫面，是整節車廂的乘客如斷線木偶般栽倒。他們的手機屏幕集體亮起，顯示著同一串代碼——EVA-00。

三天后，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

“腦干網狀激活系統全面衰竭，但杏仁核與海馬體異常活躍。”橘政宗將PET掃描圖投影在屏幕上，“這些人在生物學上已經死亡，但意識被困在θ腦波構成的莫比烏斯環里——就像被無限重置的夢境錄像帶。”

源稚生凝視著監控錄像定格畫面：少年在暴雨中跪坐，懷中的婦人瞳孔渙散。所有死者半徑五百米內的電子設備均被格式化，唯獨便利店攝像頭留下了37秒的詭異影像——真一抬頭望向鏡頭的瞬間，鏡頭玻璃呈蛛網狀龜裂。

“白王血裔的言靈【夢貘】第三階段。”風間琉璃忽然輕笑出聲，指尖撫過屏幕上真一分裂的異色瞳，“不過能在覺醒首日就達到‘現實投影’層級...哥哥不覺得他像極了那個北極基地逃出來的...”

“夠了！”源稚生一拳砸在控制臺上，“通知執行部，目標必須活捉。赫爾佐格博士需要完整的EVA-00樣本。”

地下三十層的低溫實驗室里，真一在維生艙中突然睜開雙眼。營養液氣泡升騰的軌跡在他眸中分解成數學公式，而更深處的意識海里，白色王座上的人影正哼唱著破碎的搖籃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