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戎勝輕輕叩響了張振國休息室的雕花木門。門內飄來一陣清雅的茶香,混合著檀木熏香的氣息。
“請進。”張振國溫潤的聲音從里面傳出。
戎勝推門而入,看見這位神秘的張叔叔正坐在紅木茶海前,手法嫻熟地沖泡著一壺上好的茶。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得體的衣服上,襯得他整個人都泛著柔和的光暈。
“坐。”張振國頭也不抬地說道,語氣依然溫和,但戎勝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眉頭不經意的皺了一下,仿佛有什么煩心的事?不過戎勝也沒有問出口。
戎勝安靜地在對面的椅上落座,看著張振國將一杯清茶推到他面前。茶湯澄澈,香氣氤氳,但戎勝分明看見這位向來以好脾氣著稱的長輩,眉宇間閃過一絲罕見的煩躁。
張振國心里確實有點惱怒,不過他也不知道原因,而是看著戎勝好像就有點不順眼,尤其是想到昨天女兒因為這個混小子而失態,還貼心的準備了晚餐等著他回來,就更是惱怒了。不過好在他養氣的功夫比較好,倒是也沒表現出來。
“嘗嘗,今年新采的明前茶。”張振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臉上重新掛起標志性的和煦笑容。
戎勝只坐了沙發的前半部分,背挺得筆直:“張叔叔,我過來是想詢問關于我父母的事...還有關于錘子和鐮刀交叉在一起的圖案…我是在基因改造的時候突然見到的,我……”
張振國擺了擺手,打斷了戎勝的話語,然后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擔心隔墻有耳?”戎勝有些疑惑地想到,不過他馬上閉口不言。
張振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掃過戎勝緊繃的肩膀,緩緩開口道:“這事不急,你父母不想告訴你,肯定有他們的想法,我不太好多說。也許等你要外出獨自掌軍,或者有一番成績之后我才會告訴你吧?這事,你不要急,你現在不要著急知道這些,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但是缺什么都做不了,只會讓你痛苦。”
張振國開始教導起這個年輕人,“應該是他在他爸給他的那個本子里看到了什么?”張振國這般猜測到。
戎勝見事情無果,便有了離開的打算,剛要起身告辭,張振國突然開口:“對了。”
他滑動智能桌面,調出一份全息檔案。一個穿著時髦的年輕人影像旋轉著浮現,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站在張英華的旁邊沒心沒肺的大笑,而張英華則是滿臉的嫌棄。
“我兒子英杰,”張振國嘆了口氣,“也就是張英華的親弟弟,只比英華小一歲。上周剛在學校惹了事,學校叫他回家反省,他倒好,直接把老師給揍了。”他劃動屏幕,顯示出一長串違紀記錄:擅自改裝浮空車、斗毆…
“這小子...”張振國搖頭苦笑,拿出了一把小扇子打開,扇面上“寧靜致遠”四個大字與他此刻煩躁扇風的動作形成鮮明對比,“在家里面和學校里簡直無法無天,我又經常在外忙各種事情,實在沒工夫管他,把他放在英華那兒又怕她心軟。”扇子“啪”地合上,指向戎勝,“那就放在你這里吧,你幫我好好的調教調教他。”
“十天之后。”張振國又恢復了那副和善的模樣,給戎勝續上一杯熱茶,“他就交給你了。”茶湯注入杯中升騰的熱氣,模糊了這個中年父親眼中復雜的情緒。
戎勝也只能滿口答應下來,隨后告辭出去。
戎勝剛走出辦公室,迎面就撞見張英華斜倚在走廊的智能玻璃幕墻邊。她手里把玩著軍用數據板,見戎勝出來,嘴角立刻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意。
“喲,這么早就來找老頭子談心啊?“她歪著頭打量戎勝,眼神里帶著幾分探究,“該不會是闖什么禍了吧?“
戎勝撓了撓頭:“沒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家事想請教張叔叔。”見張英華狐疑地挑眉,他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我想定制一臺新機甲,你知道...”
“機甲?”張英華眼睛一亮,沒等他說完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走,我知道一個好地方,我的機甲就是在那定的,我帶你去!”
“等等,”戎勝被她拉得一個踉蹌,“我是想問下大概多少錢,我錢不一定夠,還有要塞這邊的事怎么辦?”
張英華頭也不回地說:“我爸不是正好在這嗎?要塞的事情讓他看著辦!他還能不管不成?”她按下電梯鍵,金屬門滑開的瞬間就把戎勝推了進去。“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不夠的話我給你墊付不就行了?正好咱們去逛逛街,這段時間你不在那邊,可無聊死我了,我跟你說……”
電梯門緩緩關閉,隱約還能聽見張英華興奮地介紹著改裝廠的特色服務。張振國休息室的門縫里飄出一聲無奈的嘆息:“造孽啊,這丫頭...”
“你先等會兒,我去換身衣服。”張英華突然打斷正在討論機甲參數的戎勝,轉身就往宿舍區跑去,留下戎勝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
換衣服?是怕暴露軍人身份嗎?戎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常服,猶豫著要不要也去換一套。“那個...我需要換嗎?“他沖著張英華遠去的背影喊道。
“不用!等我,很快!“張英華的聲音從走廊盡頭飄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約莫二十分鐘后,當張英華再次出現時,戎勝差點沒認出來——她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腳上是一雙簡約的平底鞋,還戴了一頂小帽子,顯得很是溫柔,連平日里總是扎成馬尾的長發也披散下來。這身裝扮與她平日里的作戰服形象判若兩人。
“看什么看!”張英華耳根微紅,快步走過來推著戎勝就往停機坪走,“別磨蹭了,快走吧!”
戎勝還沒從張英華的造型轉變中緩過神來,就被一把推進了飛艇的副駕駛座。艙門“砰“地關上時,他才注意到導航屏幕上顯示的預計抵達時間——4小時32分鐘。
“放輕松,很快就到啦~”張英華輕快地哼著歌,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動,啟動了自動駕駛模式。她轉身時裙擺輕輕揚起,帶起一陣淡淡的香水味。
戎勝正襟危坐,看著張英華彎腰從儲物柜里取出兩罐冰鎮飲料。她隨手拋來一罐,戎勝差點沒接住,碳酸飲料在罐子里發出“嗤“的聲響。
“來,給你看個好東西。”張英華突然湊近,發絲擦過戎勝的臉頰。她按下腕表上的按鈕,一道全息投影在兩人之間展開,顯示出密密麻麻的機甲設計圖。“這家改裝廠最拿手的就是...”
戎勝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手指緊緊攥住飲料罐。投影的藍光映在張英華專注的側臉上,讓他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猛灌了一口飲料,結果被氣泡嗆得直咳嗽。
“喂,認真聽啊!”張英華不滿地用電子筆戳了戳他的肩膀,“這可是關系到你新機甲的性能!”
“哦哦,好。”戎勝認真的看起來。
-----------------
“柳義!你這也太放肆了!”
軍團總部的醫療室內,柳麗麗的母親——一位保養得宜的中年貴婦——猛地拍案而起,精心修飾的指甲幾乎要戳到柳義臉上。她渾身顫抖,昂貴的絲綢長裙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柳麗麗的父親站在一旁,臉色鐵青,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他是高級知識分子,一向為人隨和,看著平日里疼愛的女兒被打成重傷,這怎么能不讓他生氣?
“又沒有生命危險,急什么。”柳義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兜,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他嘴角叼著一根未點燃的煙,漫不經心地補充道:“再說了,昨天我就把她轉移到了軍團總部進行救治,而不是讓她在中央要塞那種地方自生自滅——你們就該感恩戴德了。”
“你——!”柳父氣得額角青筋暴起,卻終究沒敢動手。柳義雖然年輕,但在軍團內部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更何況他背后還有那位老爺子的默許。最終,柳父只能咬牙切齒地低吼:“我一定會向老爺子舉報你!為了那什么戎勝,你竟敢對自己的親侄女下這種毒手?你還有沒有半點人性!”
柳義看著眼前這對氣急敗壞的夫婦,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他輕輕撣了撣軍裝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塵,語氣冷淡而鋒利:“既然你們當初執意要把她送進軍隊鍍金,難道就沒想過會有今天?為家族利益付出代價,是柳麗麗的榮幸。“
他向前邁了一步,軍靴在地板上叩出清晰的聲響,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兩人:“如果你們只想躺在家族的功勞簿上坐享其成,卻連這點代價都不愿承受...“他冷笑一聲,“不如現在就帶著你們的寶貝女兒滾出軍隊。“
“瘋子!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柳母歇斯底里地尖叫,精心打理的發髻散落幾縷碎發,“長老會絕不會縱容你這樣的暴行!”
“省省吧。”柳義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昨晚我就已經向老頭子匯報過了。”他頓了頓,眼神突然變得深邃,“有些事你們還沒資格知道,但柳麗麗這次...確實為家族立了功。”
看著兩人驚疑不定的表情,柳義轉身走向窗邊,望著遠處訓練場上列隊的士兵,聲音突然低沉下來:“等她痊愈后,你們就去給她辦理退伍手續吧。”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柳父握緊拳頭,他的身體微微發抖。
柳義沒有回頭,只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世道要變了。軍隊...”他輕輕摩挲著窗框,“很快就不再是這些權貴子弟的游樂場了。”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就趁早離開。”
柳義的父母對視一眼,臉上閃過掙扎的神色。柳義冷眼旁觀,將他們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既害怕他透露的危機是真的,又舍不得自己家在軍中經營的付出,更心疼這些年砸進去的人脈和資源。他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轉身大步離開。該說的都說了,如果他們執迷不悟,那就自求多福吧。
走廊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剛拐過轉角,他便對等候多時的副官沉聲吩咐:“這幾天多拍點人盯緊總部動向,特別是聯合政府的那些空降過來的軍官”他頓了頓,眼神透漏著兇狠,“我要知道,他們對洪達觀的死...到底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