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合伙開酒樓
- 穿成敗家女?我拒絕擺爛帶飛全家
- 燼雪了無痕
- 4128字
- 2025-05-07 12:31:25
永定侯府的馬車碾過青石板時,檐角銅鈴正撞碎第八聲。
裴淑貞掀開車簾,暮色里侯府門前的石獅洇著水痕,像兩尊沉默的守夜人。
“表姑娘當心腳下?!逼抛犹嶂蚪菬魯v扶裴彤下車。
裴彤蔥綠裙裾掃過濕漉漉的臺階,發間玉簪在燈籠光里晃出慘白的弧。
沈鈞鈺候在垂花門前,玄色錦袍被夜風掀起一角。
他望著表妹哭腫的眼眶,想起幼年那個總愛拽他袖角要糖人的小丫頭,喉間突然發澀。
“帶彤彤去碧波亭散散心?!迸崾缲憣⑴嵬氖址胚M兒子掌心,“你舅母的事...哎!”未盡之語化作一聲嘆息,驚飛了廊下棲息的寒鴉。
八角亭臨水而建,殘荷在月光下蜷成墨團。
裴彤望著湖面碎銀似的波光,聽見身側青年開口:“當年說要娶你的渾話,你千萬別當真了。童言無忌?!?
“表哥!“她突然轉身,簪頭流蘇掃過蒼白的臉頰,“你還記得七歲那年,我們在裴府后園埋的桃花釀嗎?”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你說等成親那日,就要挖出來一起喝的。”
沈鈞鈺望著她顫抖的肩線,忽然記起那年春深。
小表妹踮腳往陶罐里放蜜餞,裙角沾滿桃瓣,仰頭笑時眼底落著星河??纱丝趟劾镏皇R惶端浪?,倒映著殘缺的月影。
“那些戲言…”他狠心別開臉,“不作數的。”
裴彤踉蹌著扶住朱漆欄桿。遠處傳來更鼓,驚得錦鯉甩尾沒入黑影。
她望著水面破碎又重圓的月亮,忽然輕笑:“原來青梅竹馬的情分,也敵不過年月侵蝕?!?
沈嘉歲被啜泣聲驚醒時,子時的梆子剛敲過。
西廂窗紙上晃動著蜷縮的人影,像枝頭將墜未墜的枯葉。
她抱著錦被推門而入,正撞見表姐慌忙拭淚。
“歲歲怎么來了…”裴彤的絹帕已能擰出水來,卻還強撐著笑,“是我吵醒你了?”
沈嘉歲瞥見榻邊散落的繡繃,并蒂蓮才繡了半朵。
她突然想起原著里這位表姐夜夜跪在祠堂為大哥祈福的模樣,心頭倏地發酸。
沈嘉歲滿懷關切地柔聲詢問:“表姐,是不是我那位兄長說了什么讓你傷心的話語?”
裴彤急忙否定,但淚水卻如同斷線的珍珠,愈發密集地滑落。她強忍住哽咽,聲音顫抖地道:“我與表哥已經相隔七八個寒暑未見,彼此之間自然有些生疏,歲歲,能否告知我表哥的口味偏好?我打算明日親自下廚,為他烹制美味佳肴,以期他能夠感受到我的真心……另外,現在天氣漸寒,我想為表哥送上一雙兔毛暖靴……”
沈嘉歲輕輕地揉著太陽穴。
此刻,她算是深刻地體會到表姐眼中只有愛情,其他一切似乎都已不再重要。
“表姐可知我哥最怕什么?”她鉆進裴彤冰涼的被窩,“他五歲時被只貍奴抓花了臉,至今見著帶毛的活物都要躲三丈遠?!?
裴彤怔怔望著帳頂流蘇:“可他去年秋狩還獵了只白狐。”
“那是硬撐的!”沈嘉歲掰著手指細數,“他書房從不鋪絨毯,不用羽枕,連大氅都要選織錦面兒的…”突然握住表姐的手,“所以表姐若送他雙兔毛暖靴,恐怕更會惹他討厭。”
更深露重,嗚咽聲漸漸化作綿長呼吸。沈嘉歲望著枕邊淚痕未干的女子,忽然想起話本里那些為情所困的姑娘。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端著茶盞輕抿一口,抬眼看向對面愁眉不展的裴彤:“表姐可曾想過,我大哥最厭煩旁人刻意逢迎?你若是親手繡鞋下廚,只怕要將他推得更遠?!?
裴彤捏著繡帕的手指驟然收緊:“當真如此?”她后怕地撫著心口,“虧得你提醒,否則我把表哥將會推得越遠了?!?
“眼下更要緊的是裴家處境?!鄙蚣螝q將青瓷盞擱在檀木幾上,清脆的聲響讓裴彤回過神來,“舅母忍不住誘惑受賄,說到底還是家中拮據。表姐也該為裴家分憂才是。”
這話讓裴彤想起近日聽聞的傳言。永定侯府這位表妹不過月余,便讓茶樓戲園日進斗金。她放下繡繃,急切道:“歲歲可有良策?”
“倒真有個主意?!鄙蚣螝q唇角微揚。昨日大理寺卿燕回時替裴家解圍,這份人情總要還的。燕家世代清貧,若能與裴家合開酒樓,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晨膳用罷,裴彤正要往姑母院里請安,卻被沈嘉歲拉住衣袖:“母親晨起總要梳妝兩刻鐘,表姐隨我去個地方罷?!?
馬車轔轔駛出城門,停在一處花木葳蕤的院落前。
沈嘉歲提著鵝黃裙裾跳下車轅,朝門內喚道:“傾城可在?”
應聲而出的少女身著藕荷色短襦,鬢邊還沾著灶間煙火氣:“嘉歲來得正好!方才在溪邊釣得肥美鱖魚...…”話音戛然而止,杏眼好奇地打量著生面孔。
“這是大理寺卿燕大人的胞妹傾城?!鄙蚣螝q挽過裴彤手臂,“這位是我表姐裴彤。”
“見過燕小姐。”
“裴家姐姐快莫多禮?!?
裴彤聽得“燕“字心頭一跳,昨日兄長蒙冤時,正是那位冷面判官力排眾議查清真相。
她鄭重福身:“昨日多虧令兄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都是自己人,何須拘禮?!鄙蚣螝q笑著推兩人往院里走。
自己人?
裴彤暗自心驚,表妹與燕家竟已這般熟稔?
燕傾城引著她們穿過爬滿紫藤的竹廊,灶間飄來陣陣清香?!北鞠胝埜舯趮鹱訋r蔬,既是貴客臨門...…”她挽起衣袖露出皓腕,“不如嘗嘗我的手藝?”
“聽聞你會做八大菜系?”沈嘉歲順手將青蔥遞與裴彤。
“阿娘嘴刁得很。”燕傾城往熱鍋里淋油,“總說些沒聽過的菜式讓我試做。雖比不得原鄉風味,倒也能入口?!?
裴彤擇菜的手頓了頓。八大菜系?她竟從未聽聞。不禁好奇不已,心兒像是貓撓似的癢癢。
三人忙活半晌,八仙桌上漸次擺開四道佳肴。
沈嘉歲夾起碧玉般的蝦仁放入裴彤碗中:“表姐嘗嘗,比裴家酒樓如何?”
龍井茶香裹著蝦肉在舌尖綻開,裴彤倏地睜大眼眸。又試了試淋著紅油的魚片,麻辣鮮香直沖喉頭,嗆得她連飲三盞梅子飲。
待嘗到看似寡淡的白切雞,皮脆肉嫩的鮮美竟讓她忘了言語,簡直就是舌尖上跳芭蕾!
絕妙!
燕傾城又端著翡翠荷葉盞走進飯廳。
蜜汁火方在青瓷盤中泛著琥珀光澤,裴彤夾起一片,金紅油光順著銀箸滴落,在素絹桌布上洇出梅瓣似的痕跡。
“這...這是把御廚請來了?”裴彤的驚呼驚飛了窗外麻雀。
燕傾城解下杏色圍裳,指尖還沾著桂花糖霜:“不過是些家常菜式,表姐莫要取笑?!?
沈嘉歲舀起一勺蟹粉豆腐,金黃蟹油裹著雪白豆花,鮮香直沖顱頂。她突然扣住燕傾城手腕:“咱們合伙開酒樓如何?”
青瓷匙撞在碗沿,發出清越聲響。
裴彤望著表妹眼底跳動的燭火,忽然想起裴家酒樓門可羅雀的光景——朱漆匾額蒙了塵,算盤珠子都生了銹。
“我出五百兩?!鄙蚣螝q蘸著茶湯在案上畫圈,“傾城出手藝,表姐出鋪面。”
茶水在紫檀木紋里蜿蜒成河,“賺了錢三三分賬,余下一成留著開分號?!?
燕傾城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圍裳系帶。去年生辰,大哥將祖傳玉佩當了給她買新裳,那日他笑著說“我們傾城值得最好的”。若真能大賺一筆,他們兄妹倆的生活也不必過得如此拮據了!
“我明日就回府取地契!”裴彤猛地站起,裙裾帶翻茶盞。
沈嘉歲掏帕子擦拭水漬,忽覺腕上一緊。
燕傾城眼中跳著兩簇火苗:“我要添道琉璃鵝掌。取三年老鵝,用陳釀醉上七日,剔骨時不能破半分皮…”她語速越來越快,像是要把前半生攢的念頭全倒出來。
暮色染窗時,三人對著滿桌杯盤狼藉笑作一團。
裴彤忽然指著燕傾城笑問:“都說燕探花文武雙全,四載寒窗便奪了狀元,可是真的?”
燕傾城脊背倏地挺直,眸中星河璀璨:“那年春闈放榜,大哥在武場練槍。報喜官追到校場,他槍尖挑著紅綢還在舞梨花槍法呢!”
指尖不自覺撫上腰間玉墜,“主考官說若不是狀元已是頂天,該給他封個'超品狀元'才對。”
沈嘉歲手中茶盞微微一晃。
原主的記憶里,似乎從未出現過燕回時這般人物,就像有人執筆改寫了命簿。
莫非,正因為燕回時的母親也是穿越過來的,所以改變了劇情?
她忽然想起那日大理寺少卿溫大人來府上吃酒,醉后嘟囔“既生瑜何生亮“,原來說的竟是這位燕回時。
若不是燕回時,他豈會一把年紀了還坐在少卿的位置上不動彈?
時也,命也!
裴彤絞著帕子輕聲問道:“傾城,你可知令兄當年備考都讀些什么書?”
她耳尖泛紅,“我表哥...就是歲歲的大哥沈鈞鈺,秋試在即,我想替他討兩本書。”
“姐姐來得巧!”燕傾城提著裙擺跑進東廂房,片刻抱著幾本泛黃書冊出來,“這些都有大哥的批注,比國子監的夫子講得都透徹?!?
裴彤撫著書頁上遒勁的墨跡,如獲至寶。
回府時暮色已沉,她抱著書卷立在沈鈞鈺院外,聽著里頭傳來誦讀聲,深吸口氣跨過門檻。
“世子爺,表小姐求見!”
“不見!”沈鈞鈺將書冊往案上一擲。
昨夜話說得那般重,這表妹竟還不知收斂。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忽見屏風后轉出個纖弱身影。
裴彤將書輕輕放在案頭:“這是燕大人親筆批注的筆記,想必對表哥溫習功課大有裨益的?!?
“燕回時?”沈鈞鈺嗤笑打斷,“寒門子弟讀的腌臜書,也配入永定侯府?”他瞥見書頁上密密麻麻的朱批,心頭莫名煩躁,“表妹整日往男子院里鉆,傳出去倒像我們侯府沒規矩!”
裴彤心中一涼,踉蹌后退半步,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案頭燭火噼啪爆了個燈花,映得她面色煞白:“是...是我僭越了。”
她抱起書卷奪門而出,檐下風燈將單薄身影拉得老長。
沈鈞鈺盯著晃動的竹簾,硯臺里新磨的墨汁濺上衣袖。
小廝來財捧著茶盞進來,被他厲聲喝退:“滾出去!”
西廂房內,裴彤攥著書卷的手指節發白。
窗外秋蟬聒噪,混著遠處更鼓聲,將嗚咽盡數悶在錦被里。
沈嘉歲立在月洞門前搖頭,實在想不通大哥這般脾性,怎就讓如花似玉的表姐這般念念不忘?
……
戌時三刻,沈文淵帶著滿身秋露歸來。
書房內燭影搖紅,他摘了官帽重重嘆息:“上回的貪墨案牽扯半數皇室宗親,陛下輕拿輕放,今日早朝,證據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盡數焚毀?!?
“全燒了?”沈嘉歲霍然起身。
博山爐青煙裊裊,在她眸中凝成寒霜。
有關原書的記憶瞬間翻涌——秋分那日,江南來的商船燃起沖天大火,十萬匹綢緞化作飛灰。
沈文淵揉著眉心:“皇上要?;适翌伱?,刑部侍郎親手點的火?!彼鲆娕畠荷裆挟?,“歲歲?”
“爹可記得江南貢船幾時到京?”沈嘉歲指尖劃過黃梨木案幾,在積灰上劃出深深痕跡。
前世這場大火讓綢緞價格翻了十倍,若能在此時提前囤貨,日后定能大賺一筆!
檐角銅鈴在秋風中叮當亂響。沈文淵掐指算道:“按往年慣例,約莫霜降前后?!?
話音未落,沈嘉歲已提著裙擺往外跑,鵝黃披帛掠過石階上零落的桂花。
三更梆子敲過,裴彤對鏡拆開發髻。
銅鏡里映出案頭三本舊書,燕回時清峻的字跡猶在眼前。她鬼使神差翻開扉頁,忽見批注旁畫著個小人,正揪著胡子與經義搏斗,噗嗤笑出聲來。
與此同時,沈鈞鈺瞪著帳頂蟠龍紋出神。案頭《孟子》還攤在昨夜那頁,硯臺里墨汁早已干涸。
來財躡手躡腳進來添燈油,被他突然出聲驚得打翻燭臺。
“表妹...裴彤今日可曾用膳?”
來財戰戰兢兢答:“表小姐酉時就要了碗白粥?!?
沈鈞鈺抓起外袍又摔回榻上。
雕花窗欞透進曦光,將地上碎瓷照得星星點點。他煩躁地扯過錦被蒙住頭,卻遮不住心頭那抹鵝黃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