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黛玉思忖著點了點頭，又摸著金鎖悄聲問道：

“那子明哥哥...你什么時候結婚呢？”

此時虹橋那兒一陣歡呼打破了那靡靡笙歌，原是妓舟已緩緩而行，美人始裊裊出艙——

花魁選拔開始了。

姚弘旭也不覺被吸引了目光，一面沉吟著道：

“唔...按例，最早也得等我過了十六周歲的生日，也就是明年的二月二之后了，最晚則是在我十九周歲之前。”

“...哦。”

黛玉一時星眸微轉，又悄悄掰了會手指，才踢踏著小腿悶聲應了。

少女小心地沒有蹭到姚弘旭的胸前，但壓金緄邊的裙擺仍輕輕揚起，微微露出一雙秋香色緞盤絳花卉紋小皂鞋，還有素白綾脛衣下那對纖勻的小腿。

姚弘旭卻沒時間瞧她，憑著自己似乎也隨體質增強而敏銳了幾分的目光，正在認真批判著那些燕瘦環肥、桃夭柳媚的風塵佳人。

只隨手將小黛玉環緊了一些，口中叮囑道：

“妹妹若沒手扶我，還是靠近點安全些。”

聰慧靈秀的黛玉此時早知道了花魁是什么，心中已沒了好奇，刻下見姚弘旭目不轉睛地都沒空看自己一眼，不由就悶悶地鼓了鼓腮。

卻仍順著那股柔和的力道靠上了他的肩頭，趁便也抬眸望向了那處燈火通明的虹橋。

她雖瞧不清那些花枝招展的大姐姐，但那清亮亢奮的報評男聲卻聽得字字分明：

“凝秋榭，楊翠芬。馬天和評，腴品！號肉屏風，稱大體雙！紅花兩朵！”

“韻珠樓，王素芳。鮑有恒評，冶品！癢堪搔背，痛擬捧心！紅花七朵！”

“飛云閣，朱月卿。齊世璜評，媚品！花開含笑，草種忘憂！紅花五朵！”

“鳴玉坊，李紫雪，瘦馬。張大安評，倩品！弱不禁風，嫩還怯日！紫花一朵！”

.......

錦褥鋪陳的貴妃榻上，側身而坐的蕭文淑從黛玉頸上的瓔珞收回了目光，素手悄悄按了按胸前，方笑向對面的賈敏道：

“令侄和令愛的感情可真好，我家雨涵和她從兄海鯤就遠不及此了。”

心下卻不覺幽幽而嘆：這般親近的從兄妹卻比不上人家異姓的表親，可見...人心難明啊。

“從兄妹的關系還比不上子明和玉兒親近，這蕭文淑莫不是意有所指？”

賈敏心頭一動，眼波流轉，掩帕輕笑道：

“曖，誰說不是呢，我這子明侄兒樣樣都好，就是太慣著我家玉兒了。

旁人若是不知，還只當他們是親兄妹呢。”

蕭文淑自知語失，忙轉圜了一句：

“妹妹說得正是，令侄相貌堂堂，器宇軒昂，正也像妹妹一手教養出來的。”

賈敏聽出了其中的試探，只是抿笑不語。

蕭文淑雖不好再問，但沉默本身就是態度。

賈敏都不敢接話，說明那姜弘旭的家世和榮國府最少也在伯仲之間，是揚州望族遠難媲美的。

她不禁心頭微微一動，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轉眸看向了旁坐的兩位姨娘，笑著岔開了話題：

“這兩位妹妹容華妍秀，儀靜體閑，真真我見猶憐，卻不知妹妹是如何挑選的？”

“怎么，蕭姐姐也要給汪堂商收房小？這可是門學問呢！”

賈敏美眸悄亮，稍稍坐直了身子。

蕭文淑欠身而笑：“還請妹妹不吝相告。”

聽說這蕭文淑頗有房盧氏之風，瞧著也像是個能生養的，怎么忽然便改了性子？

賈敏眸光從那豐腴飽滿的胸前輕輕掠過，又在那曲線驟然收束的腰身上微微一頓，方才不動聲色地道：

“蕭姐姐言重了，說起來夫君三房姬妾里面，也只有柳姐姐是我為夫君挑選的。

她原是我的陪嫁丫鬟，在八個人里頭生得最好，性子也平和，最難得的是夫君也喜歡，我便與她結拜了姊妹，抬她做了偏室。

只可惜和我一般福薄，未能替夫君誕下麟兒。”

蕭文淑聞言移目于左手邊那一身水綠，簪環素雅的中年女子——

瞧著與自己年紀仿佛，但保養得稍差一些，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刻下面露愧色，默然垂首。

賈敏頓了一頓，又淡淡道：

“關妹妹出身正黃旗下瓜爾佳氏，為天子下賜貴妾，只是才來一二年，也還沒能生個一兒半女。”

天子賜妾...林鹽政果然簡在帝心！

蕭文淑又含笑望向了右手邊那位妝飾鮮妍，珠輝玉麗的美艷少婦。

二十出頭的年紀，生得長挑身材，面色微黑但膚質潤澤，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嬉光眇視便媚態嫣然。

頭上銀絲?髻，金鑲分心翠梅鈿兒，云鬢簪著許多花翠。

一席石榴長裙裹著豐美的身段，幾與大紅無異——這就是僅次于嫡妻的側室了。

關氏秋波盈盈，半掩著團扇格格嬌笑：

“這須也怪不得我和柳姐姐的，誰讓老爺最疼愛的是梅姐姐呢。

尤其是這小半年，我瞧著老爺去西廂房的日子似乎比回上房還要多了。”

“年兒剛走...老爺多安慰下梅妹妹也是應有之理。”

賈敏隨口回了句，便抬眉看向了神色異樣的蕭文淑：

“蕭姐姐若真有納妾之意，往后這些可就是日常了。”

關氏暗暗攥緊了扇柄，撇過臉去望向了窗口。

水潤眸光在汪雨涵腰臀上輕輕一轉，唇角便勾起了一縷若有若無的的哂笑，仍將目光悄悄落到了姚弘旭身上——

黑面津膚，猿背蜂腰，遠比自家老爺英武，模樣也生得極好，且抱著黛玉一二刻鐘，胳膊仍還紋絲不動。

而自家老爺每次抱不了三五分可就得歇一歇了......

關氏細細的柳眉不覺微微揚起。

“這等貴妾原來竟敢給大房太太擺臉色，若再當真生下個兒子，到時候朝宗他...”

蕭文淑從關氏身上挪開目光，迎向了賈敏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咬著下唇糾結了一會，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賈敏笑贊道：

“蕭姐姐已生養了令郎，卻還如此寬容大度，妹妹設身處地也覺難為呢。”

蕭文淑雙頰微燙：“妹妹說笑了，妹妹這般公門貴女能為鹽院大人如此，才是姐姐應該學習的榜樣呢。”

賈敏云淡風輕：“為了林家香火，這些又能當得什么？

我正還想讓夫君再多納幾房的，只要能生下兒子...便是那些瘦馬我也可將她們抬做偏室，名錄族譜。”

蕭文淑一愣：“揚州瘦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