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叫娘親，大人……
江淼見狀有些詫異，抬頭看向陳素雪。
方才這兩個逐日盟的值守，即便是五族的各個族長都對其畢恭畢敬，足見其地位重要。
但他二人的目光放在娘親身上，卻顯露出了十足的敬重，甚至是畏懼。
我娘竟這般厲害。
“陳大人三十歲登頂燃血九境，我等自然不敢怠慢。”
“即便放在逐日盟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陳素雪伸手示意二人起身，眼簾低垂，語氣平淡：“我并未加入逐日盟，擔不起二位大禮。”
“不過，逐日盟向來以衛護萬族，抵御災詭為己任，如今太陰寒潮來襲，你們豈能置身事外。”
仇杰聞言神色為之一緊，嗡聲道：“司空夢指揮使已經在路上，另有幾名值守也準備出發，我等二人在此，但憑大人吩咐就是了。”
陳素雪見此，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那鎮定自若的神態與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很快壓制住了原本彌散的不安情緒。
“我等五族，除老黎族在南面陽明脈北面外，其余多在大黑山南麓，如此不如派精干族人巡邏，將防線推進大黑山中央。”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提振了幾分精神，出言劃策者極多。
“太陰寒潮來臨，氣溫驟降，尋常族人只怕難以抵擋。”
“無妨，我們火族旁邊的陽明地脈中有一種火石，帶在身上足夠保半個月陰寒不侵。”
“詭獸兇險，防御梯次布置，我們幾個老骨頭自然放在最前面，年輕的小子們就放在村子邊好了。”
“嗯，就這么辦！”
短暫的恍然無措后，五族很快商議出了對策。
互市提前結束，一半以上的貨物被送往太陰地脈上的逐日盟哨所。
“雪峰大哥，這詭獸長得很奇怪嗎？”
回到清水村，江淼坐在床邊給江雪峰喂藥。
此時江雪峰神色已經好轉許多，只是皮肉傷完全痊愈想來還要一月之久。
他聽見江淼的話，眉頭微微皺起：“詭獸和平常野獸比，沒什么不同。”
“不過力氣大些，體內有種莫名力氣罷了。”
江淼聞言，回想起那晚的怪物，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難道是這太陰寒潮，引發的詭獸變化？
那詭獸若是沒有受重傷，自己只怕兇多吉少，如此強悍的實力還被驅逐到了少陽地脈。
只怕在其身后，還有更強大的存在。
不過事已至此，多思無益，江淼也不愿意多想。
轉眼十五日過去。
事情按部就班，五德氏族砍伐樹木，于大黑山上建立數道防線，然后組建幾十個小隊，散布其間。
此時水德氏族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幾乎每個小隊里，都有個擁有療傷能力的江氏族人。
“確實冷太多了……”江淼負弓走在林間，身上穿著娘親新作的衣裳，外頭還披著張山君皮，但陰風陣陣來襲，濕漉漉地往骨頭里鉆，還是凍得他汗毛豎起。
他低下頭，望見低矮的枝葉全都結上了一層晶瑩的寒霜。
“江淼，火石！”
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江淼回頭，白皙的手將布包的通紅石頭送到了自己面前。
石頭通紅，泛著紅光陣陣，照的人雙頰生氣煙霞。
“多謝！”
江淼將布包的火石塞進懷中，暖流瞬間包裹全身，驅散寒意，果然暖和了不少。
“我們只在山腳下，真是無聊的很，聽我族兄說，他們上去三日，斬獲的詭獸比以往三年還多。”
“那有何用，詭獸又不能多吃，這太陰寒潮降臨，我們土族地里的莊稼都蔫了，真不知道以后怎么辦？”
寒潮不僅僅是地里種不出糧米，原本大黑山的植株也漸漸凋零，許多平日里常見的野獸，也絕跡了許多。
江淼這一隊有五人，隊長是剛剛分給他火石的火德氏族黎九九，與火族人高馬大的形象不同，她面色紅潤，眉眼含杏，身材嬌小玲瓏，頭扎兩個馬尾，手中祖器乃是一段赤色綾匹。
她不過比江淼大上一歲，如今已經燃血二境了。
“江淼，你娘親好生厲害，聽說昨夜她一人沖進太陰地脈里，殺了百來只詭獸。”
黎九九此話深得人心，旁邊三個少年也是連連點頭。
他們是木族林木婉，土族孫行柘和金族劉元素。
“江淼，你娘親這般厲害，那你爹呢？”
江淼神情瞬間落寞下去。
“家父已經逝去多年了……”
剛剛發言的林木婉意識到自己失言，捏了捏衣角，正要說著什么，余光忽然瞥見一道殘影掠過。
詭獸？
眾人冷不丁額生細汗。
咻！
刺耳聲音劃破叢林，眾人再看之時，方發現一只野豬倒在了地上。
好快的箭！
“江淼，你這是二階祖器吧？”
尋常燃血境，動作之時都會有威勢顯露，可以輕易判斷實力，但江淼射箭之時卻神氣內斂，不覺動靜。
眾人只當是那祖器的功效。
黎九九眼中異彩連連，忍不住夸贊：“我雖是燃血二境，卻沒你這么快的反應。”
“想來這都是你娘傳授你的本事吧？”
江淼聞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肥的野豬，不如烤了吃！”幾人聞言，紛紛眼閃出光來。
說起來，他們也有段時間沒有食過肉味了。
幾人肚子里的饞蟲皆是作響，回首看向江淼，征得其同意后，立馬分頭行動了起來。
抱柴，生火，炙烤，不一會兒，這野山豬就被分食了干凈。
血肉入味，氣脈充盈。
“如今我的肚子里已經有四道根須，但仍然還有上漲的空間。”
“此次太陰寒潮降臨，對于我而言可以說是難得的機會。”
江淼心中思忖。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身處腹地，可以說很難見到那些詭獸的。
應該想辦法，到前面去看看。
多弄些詭肉，早點提升實力，也好幫娘親個忙。
是夜。
江淼在山林中穿梭，忽而北方穿林，幾片冰棱落在肩頭。
“下雪了？”
冰雪帶來氣溫驟降，江淼回頭望去，見那風雪一直不停歇，吹向五族棲息的山谷。
如今還是八九月，這一場雪下去，不知道要凍死多少莊稼。
不過好在，這幾年天下太平，即便時常餓著肚子，但家家戶戶都在地窖里備了幾個月的存糧。
風雪驟然加急，前方卻忽然有亮光照出一片忽閃忽滅的地帶。
“這應該是某處據點了……”
江淼大方地走上前去，望見那人，面露喜色。
“九叔，原來是你！”
江天青如今燃血六境，認出江淼竟然還要晚上一個呼吸。
“我說是誰，原來是你小子！”江天青哈哈一笑，弓起來的身子瞬間松弛下來。
“你眼睛從小就好，你娘常說，你能看到一里地外的螞蚱，當時我們都不信來著。”
江淼掃視江天青身后，竟然發現逐日盟的仇杰和時謙也在此地。
“陳大人擔心有詭獸越過防線，命我們三人在中間的位置，前方吃緊便去前方，后方危險，便回救后方。”
江天青對著江淼點了點頭，印證了二人的說辭。
“那我娘呢？”
“陳大人已經殺到太陰脈腹地去了。”
江淼面色忽然淡了下來，寒潮詭譎，若是遇上危險，深入腹地，當真鞭長莫及。
“放心吧，其余幾大氏族的族長都跟在你娘左右，他們也有燃血七境到燃血八境的實力，彼此照應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江淼聞言，心緒稍稍放平，臉上旋即換了個顏色，看向江天青。
什么？你要和我們一起獵殺詭獸？
不行不行！
江天青搖頭拒絕，這還得了，若是被二嫂知道了，自己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這位是陳大人的愛子吧？”四人圍坐篝火邊，仇杰忽然搭上話。
“令尊江天玄當年，二十歲便到燃血九境，我們逐日盟多次相邀其前來就任首席祭祀，可惜他看不上我們啊。”
“江大人只愛紅顏，執意與陳大人相守山林，也是一樁妙事。”
“只是可惜，后來江大人遭了奸人暗算……”
“好端端地，你們二人提這些做什么？”江天青忽然瞪了一眼，余光有些擔憂地看向江淼。
他可是記得，以往提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江淼總會夢魘發作，高燒好一陣子的。
江淼面色果然白了三分，他低下頭，腹中根須周圍白霧縈繞，潤養全身，竟然將那心頭戰栗的感覺壓了下去。
因為夢魘消退。
自己倒是許久沒有想起父親了。
他只記得那雙大手將自己拋出一團黑暗混沌的地方，便再沒了印象。
“對了！”江天青見江淼面色陰郁，伸手在篝火中挑了挑，火星翻飛至眼前，總算將他的思緒拉回。
“你還沒說，你需要詭獸做什么？”
“吃詭獸，能壓制我的夢魘發作！”江淼如實回答，但只回答一半。
他并不是不相信江天青，而是另外的兩個外人在此。
“哦？”江天青登時明白了：“我說你怎么總問要詭獸，看來族長的功法除了活的長，還有這般功效。”
“不過奇怪，我也練過他那套玩意，卻總沒有效果。”
“二位莫非說的是江叔？”仇杰摸了摸下巴。
“他這套功法，可是大有來頭……”
仇杰欲言又止的模樣瞬間將二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逐日盟巡視四方，自然有許多手段得知一些連自己族人也不曉得的隱秘。
“六脈之中，厥陰脈最為陰寒，其中有一異族，其族皆為女子，不尊逐日盟，常自行事。”
“江叔只身入內一十八日，出來之時，便會了那一身功法。”
“異族？何樣的異族？”江天青從未聽過。
“時而為獸，時而為人，時而為鬼，時而為草木，其領袖常以蛇形示人。”
“所以說，族長拜師了那條蛇？”
“不！”仇杰忽然嘴角露出一絲壞笑。
“那日厥陰地脈紅燈高懸，綿延百里，照耀三陰大地，四方賓朋皆來賀喜。”
“只因江叔與那蛇……”
“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