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見莊墨宇擠出一絲苦笑。

鬼笑本就難看，他此刻作假的笑容落在眼里，就好像是被揉爛了的面團，分外別扭。

“哎……”

莊墨宇忽然嘆了一口氣，他像是蔫下去的狗尾巴草，渾身癱軟在地上。

“我去鬼市……”

“是想救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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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羊城北。

鬼影疊疊又重重，他們在城樓下方排成長隊，來回徘徊著。

“亡兮喪兮，鬼道無常……”

“魂兮樂兮，江山無疆……”

“帝命子食之永壽兮，萬民永昌！”

鬼歌于城墻上播散開來，下方原本還有些木訥的陰魂瞬間鼓噪起來，那聲音如同尖銳的風肆虐，伴隨著喪氣如霧雨落下，下方的陰魂方才蘇醒爭奪起來。

他們推推搡搡，有的拿喪氣袋收集這些免費的喪氣。

有的干脆張開嘴巴，當眾吸收了起來。

城樓上方，幾道穩如泰山的氣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年復一年出現在眼前的場景。

吳幽通是五羊城的城主，像是能坐到城主位置的，都至少是一轉鬼王境界。

但今日他卻因為一個鬼的到來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吳城主，我們將軍托您辦的事情如何了？”

聽見那人的問話，吳幽通握著木椅的手忽然緊握。

他雖然心中有些怨意，但臉上仍然掛著笑。

“江山殿將軍府直屬曲安王殿下，司空將軍更是曲安王面前的紅人，只是在下不知道這樁事情，曲安王本人是否知曉？”

“還請許敬大人指教。”

吳幽通回過頭，看向身后這個俊秀的鬼面，眼神中帶著直白的疑問。

許敬，乃是陰煞地脈江山殿下屬將軍府中的幕僚。

他本身官職不高，實力平平，但因為是代表著那位聞名陰煞地脈的將軍，連身為鬼王的吳幽通都對他禮讓三分。

“曲安王……已經閉關很久了。”

許敬的話聲音很小，只落入了吳幽通耳朵之中，但卻著實令其心頭震驚不已。

閉關了……

曲安王是七轉鬼王，這種實力的存在，若是閉關，那便是要沖擊八轉鬼王境了。

這種事情，不說舉世皆知，自己身為其欽點的城主，也應該略知一二才對。

“曲安王閉關，司空將軍代為執掌江山殿，因此將軍的話，自然也就是王的意志了。”

許敬聞言閉了閉眼，心中仔細思索著其中的利害關系，隨后眨了眨眼。

歪頭湊過去：“實話實說，自從您傳話過來，在下一直按照司空將軍的要求辦事。”

“只不過，這一千純陰體質的鬼好找，如今已然尋得一半。”

“但這純陽體質的鬼，可難辦啊……”

望著露著難色誠懇目光，許敬卻是笑了笑，斜視著下方千萬陰魂。

“豈不聞陰中存陽，陽中存陰，豈不知這下方的每一道陰魂體內都有熹微陽氣？”

“純陽陰魂找不到，我們萬魂合一，去陰存陽，煉成一具，如此只要百萬陰魂，也能功德圓滿了。”

百萬！！！？

吳幽通面色變了又變。

若是如此，豈不是要折去百萬具陰魂的性命。

屆時自己這座五羊城怕要變成真正空無一鬼的“鬼城”了。

“既然大人已經將純陰的鬼魂集齊大半，我便先行將其取走。”

“別忘了，你這個鬼王境是怎么來的？”

許敬忽然站起來，眼皮低垂，眼角露出寒光，肆意的笑容看上去如同蛇蝎般陰冷。

“大人無須著急，將軍給大人的期限是一年。”

“只是若是大人不能按時完成，那么到時候殿主的書案上就會多一項參奏五羊城私吞喪氣礦脈、殘害曲安王世子的奏章……”

話音落下，吳幽通眼神變化，胸口宛若落下一塊巖漿般灼痛難受。

他深吸一口氣，注視著許敬緩緩向著城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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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蜮黑市。

即便是重陰節，此地也喧鬧的厲害。

并不是所有窮鬼都在上面，按照莊墨宇的說法，還有一半不甘心的窮鬼，會來黑市之中碰碰運氣。

“第一次來？”

江淼的面前，站著一名大鬼，他樣貌和上方的陰羅有些相似。

也是炸毛臉，兩道牙齒從嘴中伸出來，顯得可怖不已。

“卞大人，這是我兄弟，我帶他來見見世面。”

卞川是鬼市門口的頭領，他手下有十幾個小弟，能夠確保將那些不知好歹的陰魂塞進旁邊的冒著冷焰里炙烤。

莊墨宇從背后走上來，與他“握了握手”。

“哦？老莊啊，既然是熟人，那便進去吧！”

卞川的握著拳頭的手朝著自己褲兜塞了塞，立時笑了起來。

兩枚精制的玉牌被遞到二人的手中。

“這是什么？”

“通行令牌，你可以把喪氣附著在上面，用的時候交出去就可以了。”

江淼聞言取出一百喪氣引入其中，忽然發現上方顯出醒目的白字。

一百二十。

“你是新人，今天的喪氣都是按這個比例給你折算，美其名曰對新人的照顧。”莊墨宇淡淡地說道。

但是從他的口吻中，江淼似乎并沒有感覺對這照顧有絲毫的艷羨感。

他此刻正在打聽自己的妻子。

按照莊墨宇所說，他的妻子名叫巧兒，原也是本分的賢內助。

只是不知為何幾年前竟來這黑市賭喪氣，漸漸迷了心智，竟將自己也賠在這里做苦役。

要想贖回來，怎么也要幾十萬喪氣。

莊墨宇這些年攢了一些加上這兩日得到的，勉強算是夠了。

他之所以想拉著江淼來，純粹是怕對方賴賬，自己有個后臺。

“大人，這黑市之中有一處喪氣莊子，里面儲存的喪氣只怕上億，而且這里面即便發生任何動靜，上面都不會知曉的。”

上億的喪氣對江淼還是具有一定誘惑力的。

但更重要的是，剛剛在上方的時候，自己忽然感受到大衍圖錄決所帶來的悸動感。

“莫不是陰煞真靈在此地下方？”

些許出神片刻，莊墨宇已經巡街過巷，漸漸的消失在視線之中。

“這黑市之中，當真有許多身帶余孽紅光的人……”

僅僅一會兒功夫，江淼便見到十幾個身帶余孽紅光的陰魂。

他們大多面帶狠厲之色，旁的鬼皆是避之不及。

只不過饒是如此，這些鬼也萬萬不敢從黑市中走出去。

“他們身上的喪氣只能在這里花掉了……”

江淼心中瞬間有些明白了這黑市的作用。

有了令牌做為媒介，又連續轉了幾道手之后。

不合法的喪氣，也就變成合法的了。

忽然間，他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

回頭只望見一個面容姣好的女鬼，竟袒胸相對，春光乍現，對著自己伸手。

聲音酥軟不容鬼拒絕：

“小兄弟，把你的令牌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