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軒轅慶一步一個腳印往，無聲前行。

程賢熟睡在他背上，甚至嘴角還流下了一道口水。

之前軒轅云海一腳把軒轅慶踹出陣法外，讓他在陣法外無能狂怒了好一陣子。

看到大陣消失，他拼了命的來到城里想要尋找自己的父親和阿姐。

一路上見到的，聽到的，簡直是人間煉獄。

大街小巷皆啼哭，家家戶戶皆縞素。

終于，他尋到了被二蛋抱在懷里的程賢。

看到程賢“犧牲”，軒轅慶直接從馬上躍下，跪在地上。

其中一半是真性情，一半是千金買骨。

在得知程賢只是昏睡過去，軒轅慶這才破涕為笑。

在軒轅云海的再三要求之下，二蛋把懷里的程賢放在了他的背上。

因為軒轅云海有一句話打動了二蛋。

軒轅云海說：“功臣，就應該享受功臣該有的待遇。”

不管這里距離城主府有多遠，作為少城主，他有責任背著程賢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二蛋覺得這是自己賢哥兒該享受的待遇，便同意了。

有老婦人出門往門頭上掛白布，在看到軒轅慶背上的程賢時，直接一屁股地上大哭了起來。

本來因為老伴的離去就傷心欲絕的她，差點直接哭暈過去。

軒轅慶她不認識，但是若不是程賢，她一家人在之前鬧邪祟的時候，怕是都已經死光了。

而現在，這個幫助他們一家的少年，竟然也.....

“大娘，你哭早了，他不是死了，是睡著了。”

軒轅慶朝著坐在地上的老嫗揮了揮手，繼續往前走去。

又走了一會兒，軒轅慶忽地看向了一旁的秦晴：

“阿姐，你給我講講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唄，我一直在外面，啥都不知道，只聽他們說這家伙可勇猛了，可是具體勇猛到什么程度，我還是想聽你講講。”

聞言，二蛋的眼睛也直接亮了起來，一臉希冀的看著秦晴。

“娘親，馨兒也要聽。”

本來都快要睡著的小團子也精神了起來。

“咳咳~”

秦晴清了清嗓子，微微頷首：

“那就給你們講講....”

也許是秦晴的故事過于吸引人，隨著故事一點點展開，跟在她身后的人也越來越多。

大多都是一些半大孩子。

他們不知道守城戰場的情況，大部分又都是剛經歷了無法理解的恐怖，急需一個“英雄”來代替內心的恐怖。

而這個穿著盔甲的姐姐故事里說的這個人，恰好符合他們心目中英雄的形象。

射殺三丈高的搬山猿，解決圍城的行尸，斬殺作祟的羅剎鬼，這可比什么青衣幫，拜火教威風多了。

“大姐姐，這些是故事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啊。”

一個臉上還帶著淚痕，看起來約莫七八歲的稚童，語氣不確定的問著。

聞言，秦晴指著軒轅慶背上的程賢，柔聲道：

“這可不是故事。”

......

一處院子內，枯黃的野草在院子和屋頂雜亂橫生。

“該死的，師兄，這下算是白忙活了，他們母子二人都死了，說好的報酬也沒了。”

房間內，胖老者啃著偷來的饅頭，嘴中憤憤不平的說著。

“提前支付的報酬也不算少，不是全虧，行尸嘛，慢慢再煉就是了。”

瘦老者語氣不在乎的回著。

聽著兩人對話，黑袍老者冷哼一聲，聲音沙啞道：

“你們兩個還有心情想酬金，現在連出城都出不去，被發現了，咱們就只能等死了。”

三人本來是想要直接出城，不過，三人抵達城墻的時候，陣法已經被破除，回到城內的守城士兵直接全城戒嚴。

怕是連一只鳥飛出去都得看看是不是私藏鳥蛋，更別說他們三個大活人。

至于直接硬闖，三人現在沒有這底氣。

之前三人同意那白衣人和其母親，便是因為他們母子能借助來神秘力量。

現在連雇主都沒了，他們哪里還敢囂張。

聞言，胖老者嘿嘿一笑：

“嘿嘿，別這么悲觀嘛，等允許出城的時候，我自有辦法。”

......

臨水城外的一處土坡上，兩個人站在土坡最高處朝臨水城方向看著。

一儒生打扮的年輕人負手而立，緩緩說道：

“記，臨水城，城內百姓三十六萬。因陣眼無法掌控神力與魔力的平衡，導致祭煉大陣無法正常運轉。”

聞言，一旁書童打扮模樣的人，連忙以地面上的石頭為桌案，跪在地上，快速在紙張上記錄著。

看到書童記錄，年輕人才頷首繼續說道：

“以魔性為主導的陣眼無法完美引導大陣生效，下次實驗以墮落的守護神為陣眼試煉對象。”

“此次實驗受祭煉大陣影響，死亡萬余人左右，皆為行將就木老者。”

“表明身體強壯度或者精神抵抗度可能是抵抗祭煉大陣的原因。”

“下次實驗建議先摧毀祭煉大陣內百姓意志力，或許效果會更好。”

好一會兒之后，書童才緩緩抬起腦袋問道：

“先生，還需要記錄別的么？”

從實驗來看，目前那些老東西的神性還是能輕易借用的，儒衫年輕人微微搖頭：

“無，收拾東西，咱們也該走了。”

聞言，書童連忙收拾好地上的東西，朝著一旁的馬兒跑去......

看著馬匹消失在視線盡頭，小土坡一旁的枯樹上，一只烏鴉才撲扇著翅膀朝著臨水城內飛去。

......

月落烏啼霜滿天。

夜風吹過黑水河畔，一只青山羊孤零零的躺臥在一塊表面光滑的石頭上，直勾勾的看著水面。

即便這里離黑水城不遠，依舊是沒人愿意在黑夜中出來。

尤其是經歷了之前的各種詭異之事后，更沒人敢于夜間外出。

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

軒轅云海提著一壇子酒和一罐子粗鹽粒徑直坐在了青山羊旁邊：

“老胡，事情有些難辦啊，黑市里尋了半天，沒結果。”

“怎么，這一罐子鹽巴是給我送行的。”

青山羊直起身子，伸出舌頭舔了一口鹽巴。

這東西對于山羊來說，就像是煙葉對之于人類，屬于上癮類的東西。

“這話說的，只是一個青山羊分身，再說了，這鹽巴可不便宜，據說是從很遠地方運回來的什么紫竹晶鹽，就這么一小罐，可要一顆紅色鬼珠呢。”

軒轅云海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盤子，把鹽巴從罐子倒了上去：

“我還在讓人繼續尋找，若是到了天亮還是沒結果，只能按照你說的辦了。”

青山羊舔了下在月光下散發著紫光的鹽巴，微微頷首：

“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過是可惜了那位大人賜下的神韻，好東西啊，就這么浪費了。”

軒轅云海點頭灌了一大口酒：

“下午我請人卜了一卦，說是什么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云里霧里的，反正大概就是還有希望，再等等吧。”

......

城主府，房間中。

看著還算熟悉的粉色床幔，剛醒來的程賢忽地有些頭疼。

動不動就把男人往自己房間里帶，這習慣可不好啊。

扭頭看著桌子上不斷跳動的燭光和趴在旁邊的二蛋，程賢笑了笑，撐著手臂準備坐起來。

“你醒了。”

床尾，抱著小團子小憩的秦晴隨之醒來。

聞聲，一旁的二蛋，還有她懷里的小團子都應聲醒來。

“大哥哥，我給你留的雞腿。”

小團子迷迷糊糊的把手里的雞腿伸向程賢，從上面少了一塊來看，這應該是她忍不住偷吃了一口。

咕嚕嚕~胃里傳來一陣響動。

程賢笑著把雞腿接了過來，咬了一大口。

見狀，小團子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笑道：

“大哥哥，我怕別人偷吃，特意在上邊舔了一層口水，這個方法是不是特別厲害。”

額....我本來是不嫌棄這雞腿的，現在你讓我很為難啊，程賢把整只雞腿塞進嘴里，笑著說道：

“小孩子晚上不睡覺，容易半夜被長發鬼找上門的。”

聞言，小團子連忙把身子埋進了秦晴懷里，再也不敢露出來。

忽地，軒轅慶著急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

“阿姐，整個鬼市都找遍了，還是找不到。”

軒轅慶略帶慌張的跑進屋內，看到程賢醒來，神色一喜：

“程兄弟，你可算是醒了，我阿姐都著急的哭了好幾回了。”

“瞎說什么呢。”秦晴連忙把臉扭了過去，低聲呵斥道：

“還不去把吃食都端上來。”

“好，好，這就去，這就去。”

軒轅慶屁顛兒屁顛兒的朝門口跑去，跑了一半又連忙剎停腳步：

“不對，阿姐，我話還沒說完呢，鬼市里和城里的大家族都問過了，沒有符合那兩樣要求的東西，父親已經去河邊找胡幫主了，大概率是只能把那東西弄到黑水河里了。”

快速說完，軒轅慶這才快速跑出門外。

程賢則是一臉懵逼的看著秦晴，什么玩意兒？好像自己昏睡過去發生了很多事情？

自己能躺在這里，不是代表外面的那個奇怪的大陣已經成功解決了？

“秦姑娘，少城主剛才說的是？”

秦晴微微頷首，把已經重新睡著的小團子給放到程賢剛躺過的被窩里，低聲說道：

“本來就準備給你說的，被阿慶給打斷了.....”

聽著自己昏睡過去之后發生的事情被一點一點詳細的講出來，程賢本來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程兄弟，別發愁了，先吃飯，先吃飯。”

軒轅慶用布巾把筷子仔細擦拭過之后遞給程賢：

“天大的事兒，吃完飯再說。”

雖然聽秦晴說程賢之前的表現很搶眼，但是現在的問題不是打架，而是找東西。

截止到現在，整個臨水城能找的地方都已經找了一遍。

兩樣符合條件的東西一樣都沒找到。

就算是讓程賢出馬，也沒啥意義，難不成還能變出來？

程賢點頭接過筷子，在思索自己那斷劍重鑄的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天，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寶劍怎么樣了。

若是真自己的大寶劍能收了那被青衣幫幫主吞下去的東西，會不會更加厲害？

成為一把絕世神兵？

算了，別意淫了，先吃飯吧，程賢拿起筷子，剛夾起一塊排骨，忽地又皺眉問道：

“還有一胖一瘦兩個身穿壽衣的老者，還有一個黑袍御蛇人，這三個人找到了么？”

在程賢心里，這三人更該殺。

秦晴微微搖頭：

“沒有，應該是在某個地方躲著，城內地方太大，所有的院子都搜尋，需要時間，并且.....”

秦晴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現在很多人家都需要處理喪事，大部分士兵都請假了，人手嚴重不足。”

人手的問題啊，程賢看向了一旁想要流口水的二蛋，二蛋應該帶來不少人，就是不能進城，他拿起筷子遞給二蛋：

“放開吃，城主府的飯，平常可吃不到。”

聞言，二蛋重重點了點頭，也不看秦晴和軒轅慶，直接抱著盤子拔了起來。

自從跟了白起去軍隊，他不僅飯量大了不少，連餓的時間也越來越快。

程賢不急不慢的把一塊排骨送到嘴里，剛嚼了兩下，忽地一拍大腿。

那群守護神都還在自己體內呢，自己怎么把他們給忘了。

守護神在程賢召喚下，一個個出現在了屋子里，只不過在其余人眼里，程賢只是在對空氣說話。

幸虧知道程賢的底細，不然，怕是以為這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守護神在得到程賢的指令之后，快速朝著屋子外跑去。

在他們的眼里，躲藏，是不存在的。

只要在臨水城的范圍內，哪怕是躲進地下室，都能被翻出來。

看到二蛋把一桌子飯都干完，程賢才把一旁的布巾遞了過去：

“走，跟我去鬼市一趟，帶你去開開眼界。”

......

鬼市，古玩鋪子。

“云姨，我來看你來了。”

程賢推開屋門，把手里的食盒里的食物一盤盤的擺放在桌子上。

鬼市最近一直是處于封閉狀態，雖然臨水城會正常提供食物和水進來，但想要吃上精美的食物，卻是行不通。

“你這小子，最近可是出了不少風頭，鬼市里可都是傳遍了。”

云姨笑著從屋內走了出來，現在鬼市沒什么人，云姨倒是連面具都沒有再戴著。

“什么風頭，都是瞎傳的，這是城主府廚子剛做好的，味道比著桂月樓只好不差，云姨你快嘗嘗。”

程賢笑著把筷子遞了上去，二蛋被他留在茶水鋪子喝茶聽曲，不經過云姨同意，他沒敢貿然直接帶二蛋過來。

“喲，連城主府的大廚都用上了，那我可得嘗嘗。”云姨笑著夾了一口菜，滿意的點頭：

“怎么？被城主府的大小姐看上了？聽說現在人家都叫你程半城呢。”

程半城？程賢連忙搖頭：

“云姨，你別瞎說，我可沒有，有小白一個我就很滿足了，別的，連想都不敢想，要不我發個誓給云姨聽聽？”

“噗~”

云姨捂嘴笑道：

“你這小子，云姨就是逗逗你。”

忽地，云姨又仔細打量了下程賢，疑惑道：

“怎么？把那顆白色藥丸吃了？”

程賢點了點頭，無奈道：

“當時面對百十個黑衣人，實在是沒辦法。”

“傻小子，本來就是給你防身應急的，你嘆氣做什么，那些黑衣人底細都查到了？”

“沒有，全部都死了，幸虧有云姨給的藥丸，不然，我可能都不在了。”

程賢說著看了看自己左臂，上面的箭傷到現在還有些隱隱作痛。

云姨看程賢確實是沒事兒的樣子，這才繼續夾了一口菜：

“城主府滿城的尋找裝臟過的神像或者神兵卻不說為何，你把當時的情況跟云姨說說。”

聞言，程賢點了點頭，把事情詳細描述一遍。

“原來如此。”云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看來那黑色的魔氣一樣的東西便是白日里那書生提供給那白衣人的。”

看程賢不解，云姨也沒藏著，把烏鴉白日里探查到的書生和書童給程賢闡述了一遍，算是消息互換。

“這件事不要與旁人說，能有這種手筆的人，背后的靠山絕對大的嚇人，不是現在的你能輕易招惹的起的。”

程賢連連點頭，他倒是聽出來了云姨話中的意思。

云姨能招惹的起，但是他招惹不起。

看來，云姨的來歷，同樣也是不小，是一條大腿，程賢在心里暗暗點頭。

“來，陪云姨喝上一杯，在這等兩個人。”

云姨說著從柜子里取出了酒具，倒上一杯酒放在了程賢面前。

程賢倒是也不客氣，抿了一小口：

“熟人？”

“是不是熟人，等會兒不就知道了。”

云姨話音剛落下，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PS：實驗一詞古代已有。漢王充《論衡·遭虎》：“等類眾多，行事比肩，略舉較著，以定實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