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從懷中取出一卷地圖，在桌面上緩緩展開。

“陛下請看。”

“君士坦丁堡東面是博斯普魯斯海峽，水高浪急，洋流復雜，在海墻這一側(cè)無需派兵守護。”

“歐洲一側(cè)的陸地城墻，是狄奧多西城墻，在這里會是奧斯曼大軍的主攻方向，最重要的問題是，君士坦丁堡的兵力不足，甚至填不滿整面城墻。”

“但是陛下，兵力不足，我們可以用城防彌補。”

安德烈指向圖紙上幾處關(guān)鍵位置。

“傳統(tǒng)的城墻在面對火炮時太過脆弱，但如果我們在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建造幾處外凸的防御點，就能形成交叉火力，讓敵人的火炮無法集中轟擊一處。”

皇帝的目光落在圖紙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這種設計，我稱他為棱堡，這種棱堡的設計與拜占庭傳統(tǒng)的城墻不同，每一處凸起都能為守軍提供側(cè)射火力。”

“棱堡能最大程度削弱火炮的威力，同時讓守軍的火槍和弓箭發(fā)揮更大作用。我們可以用木材和夯土快速搭建臨時棱堡，再逐步加固。”

“這種工事……朕從未見過。”君士坦丁沉吟道。

安德烈暗想，你要見過就有鬼了。

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才正式宣告城市攻防戰(zhàn)進入新階段，大炮威力凸顯。為了防御大炮，才專門設計建造了雛形的棱堡建筑。

1552年，法王亨利二世攻占洛林地區(qū)的梅斯城。5個月后，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爾斯五世率大軍圍攻梅斯，守軍在舊式城墻背后修筑了新型棱堡防線。11月 27日，攻方發(fā)射大量炮彈轟塌城墻，但棱堡防線完好，神圣羅馬帝國軍隊強攻失敗，棱堡由此名聲鵲起。

這種棱堡式防御正是城墻防御模式的巔峰之作，既建造快速方便，又堅實強大，正是他的出現(xiàn)，鑄就后續(xù)數(shù)個世紀，守大于攻的歷史。直到火藥武器的升級，導致城墻失去了作用，棱堡才徹底的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可以說棱堡就是城防藝術(shù)的最后一舞。

皇帝的指尖輕輕描摹著圖紙上的線條，仿佛在腦海中構(gòu)建出新的防線。片刻后，他抬起頭，眼中的猶豫逐漸被決意取代。

“你需要多少人手？”

“所有能拿得起鏟子的市民。”安德烈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們必須在奧斯曼人完成合圍前，完成這些工事。”

君士坦丁吐出一口濁氣，鄭重點頭：“那就按你的方案去做。朕會為你動員全城市民，立即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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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君士坦丁堡的街頭巷尾便已擠滿了人。面包房的老板停下揉面的手，沾滿面粉的手掌拍打著柜臺：“聽說了嗎？皇帝把兵權(quán)交給了一個蠻子。”

旁邊賣橄欖的小販和他小聲聊天：“是北邊來的哥薩克，據(jù)說在老家用三百人打退了上萬韃靼騎兵。”

市場中央的公告板前，市政官正扯著嗓子宣讀詔令：“所有十六歲以上男子，須自帶工具前往城墻報到，修筑棱堡……”話音未落，人群就炸開了鍋。

“又要挖土？上個月才為威尼斯人修過碼頭。”

“我兒子才十四歲，應該不用去吧。”

“棱堡是什么東西？該不會把城墻拆了吧？我們得提醒陛下，別被蠻子騙了。”

老石匠尼基弗魯斯蹲在圣索菲亞大教堂的臺階上，用鑿子狠狠敲打一塊大理石，碎石飛濺，差點打到路過的修女：

“我祖父參與修建的狄奧多西城墻，難道現(xiàn)在要讓外人亂改？”

幾個熱那亞來的傭兵靠在酒館門口冷笑：“凸出來的城墻？等著被火炮當靶子打吧。”

他們故意用意大利語大聲議論，引得路過的希臘市民怒目而視。

市場角落，幾個威尼斯商人交換著眼神。其中一人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冷笑道：“看來羅馬人真的走投無路了。

金角灣的漁夫們收網(wǎng)回來，發(fā)現(xiàn)碼頭貼滿了征用船只的告示。“連漁船都要？”

年輕漁夫安德羅尼卡攥緊纜繩：“我全家就靠這條船討生活。”

正午時分，紫袍金冠的君士坦丁十一世出現(xiàn)在街頭。

皇帝親自扛著一把鐵鍬，靴子上沾著新鮮泥漿。

在他身后，安德烈正用紅油漆在民宅外墻上畫著一個大大的奇怪幾何圖形——拆

“這里要拆掉，用作堡壘工事。”安德烈指著面包房的外墻，店主差點掄起搟面杖。

皇帝立刻按住店主的肩膀：“拆掉的磚石戰(zhàn)后雙倍補償，朕的宮殿也會拆掉修補城墻。”

他們看見皇帝紫袍下露出磨損的襯里，出于心疼自己的皇帝，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只是他們依舊用著警惕地眼神瞪著安德烈。

傍晚，第一車夯土運抵城墻缺口。安德烈?guī)е缢_克戰(zhàn)士向君堡市民演示如何編織柳條筐充作臨時工事，夜晚時則在爐火旁教婦女們?nèi)绾稳蹮掋U塊制作火炮彈丸。

“至少他們沒要我們白干活。”漁夫安德羅尼卡接過發(fā)放的銅幣，這是君士坦丁皇帝連夜變賣了皇宮內(nèi)的裝飾品和許多家具從威尼斯商人那邊換來的。

更有賴于安德烈?guī)淼拇罅考Z食，被他找市民和商人換成了溢價的金銀銅鐵，僅短短一趟，他原本在扎波羅熱囤積的糧食價值就翻了十倍。

而漁夫收到補償，掂了掂分量，滿意地笑了。

他們的漁船正被安德烈改造成浮動炮臺，將被設立在呂底斯河上。

安德烈打算在這里設立一個甕城，若是奧斯曼人誤以為圣羅曼努斯門薄弱，從這里沖進來，他們便會絕望的發(fā)現(xiàn)，這里迎接他的是數(shù)門大炮，和堅固的甕城。

還有更多的漁船被他放在了金角灣，留作他用。

老石匠尼基弗魯斯瞇著眼睛，看著圖紙上奇怪的棱形圖案：“這玩意兒真能有用？”

安德烈蹲下身，用炭筆在地上畫出更詳細的示意圖：“你看，兩座塔樓之間有交叉的火力盲區(qū)，往往敵人會在火力盲區(qū)的三角地帶集結(jié)，然后在進行攻城。”

“解決辦法也很簡單就是把這個三角地帶用土填實，我們再把圓形塔樓改成棱形塔樓。這樣，一座完全沒有射擊死角的堡壘，就此誕生了。”

“聽起來有點道理。”老石匠撓了撓禿頭，懊惱自己怎么就想不到這么厲害的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