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一節 大晟府機構設置及工作性質考

大晟府是宋徽宗朝用來建構“一代之樂”與管理日常用樂的機構。但它的建制情況、機構職能、工作性質、職官沿革、任免等,歷來頗多爭議。本節擬對大晟府機構設置、工作性質及其職官情況考證如下。

一、大晟府“置府”前的機構設置

大晟府的設置實與蔡京主政密切相關,亦隨蔡京任廢而興替。考大晟府之所以興廢,亦不得不從其演變入手。據《宋會要輯稿》[1]、《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2]、《續資治通鑒長編拾補》[3],崇寧元年七月戊子,蔡京拜右相;甲午,詔蔡京提舉講議司。時蔡京倡“豐亨豫大”之說,置局議樂當始于此時。然關于議樂局的名稱,史料卻未有統一說法。或云“禮樂房”,或云“講議局”,或云“制造大樂局”。然依名稱推考,可得前后次序如下。

(一)禮樂房

《宋史·樂志三》:“崇寧元年,詔宰臣置僚屬,講議大政。……乃博求知音之士,而魏漢津之名達于上焉。”“魏漢津”云云,乃屬補敘。前此負責“樂議”之官實為陳旸。《長編拾補》卷二三:“魏漢津獻樂議,上從之。禮樂房參詳陳旸曰……”《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三二:“(崇寧元年九月己丑)太常丞陳旸為駕部員外郎、講議司參詳官。”《宋史·陳旸傳》:“遷太常丞,進駕部員外郎,為講議司參詳禮樂官。”[4]知陳旸官職全稱為“講議司禮樂房參詳官”。按講議司分設“七事”,包括宗室、冗官、國用、商旅、鹽澤、賦調、尹牧。設提舉官,由宰相兼任;詳定官,由六部長貳或翰林學士兼任;參詳官、檢討官,由六部或寺監屬官兼任[5]。“七事”中無“禮樂”。然《長編拾補》載“禮樂房參詳陳旸”言事,《宋史·陳旸傳》載陳旸“講議司參詳禮樂官”。據《會要·職官》五之一四、一五,崇寧三年八月七日,罷講議司,奉議郎禮部員外郎陳旸、朝奉大夫朱維、承議郎劉詵各轉一官[6]。劉詵、朱維后均為大晟府典樂,可見都與禮樂有關。今據《政和五禮新儀》載《御筆指揮》:

崇寧二年九月十六日,奉手詔:“王者政治之端,咸以禮樂為急。蓋制五禮則示民,以節諧六樂,則道(導)民以和。夫隆禮作樂,實內治外修之先務。損益述作,其敢后乎?宜令講議司官,詳求歷代禮樂沿革,酌今之宜,修為典訓,以貽永世。非徒考辭,受登降之儀,金、石、陶、匏之音而已也。在博究情文,漸熙和睦,致安上治民至德,著移風易俗美化成,乃稱朕諮諏之意焉耳。”[7]

此手詔《宋史·樂志三》亦有節引,文字略省。又,《長編拾補》卷二二:“(崇寧二年九月)壬辰,命講議司官詳求禮樂沿革,修為典訓。”《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三二:“(崇寧三年四月)甲寅,講議司言:‘元豐中,神宗令范鎮、劉幾、范(花)日新講求巢竽、巢笙之類,當時曾鏤板宣賜大臣。今韓絳家有之,欲權借照使。’詔可。”據此可知,講議司屬下確有一批官員專門研討禮樂。據上引“講議司參詳禮樂官”、“禮樂房參詳陳旸”云云,知講議司屬下專門詳求歷代禮樂沿革的機構叫“禮樂房”,亦可證講議司“七事”之外,后增有禮樂一事,共計“八事”。史籍失載,諸官制辭書亦失考,可補。其官職設置當晚于七事官,《政和五禮新儀》(卷首)及《宋史·樂志三》“手詔”下達乃在崇寧二年九月,似為此時才置;但據《宋史·陳旸傳》、《長編拾補》卷二○[8],知崇寧元年九月己丑,陳旸已為講議司參詳禮樂官,禮樂房設立時間當在崇寧元年九月之前。

又,“禮樂房參詳陳旸”,《九朝編年備要》卷二七原文作“大樂房參詳陳旸”,《長編拾補》卷二三引《編年備要》時,有校改。據《政和五禮新儀》(卷首)及《宋史·樂志三》崇寧二年九月壬辰詔書比勘[9],《長編拾補》所作校改甚確,“大樂房”當為俗稱。

(二)講議局

《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崇寧初,置局議大樂。樂成,置府建官以司之,禮樂始分為二。”《通考·職官考九》:“崇寧初,置局議太(大)樂。”《通考·樂考三》:“崇寧元年,詔置講議局,以大樂之制訛謬殘缺,太常樂器弊壞……乃博求知音之士,而蜀人魏漢津上言。”“講議局”云云,他書亦見。《宋史·徽宗本紀四》:“(宣和六年十一月)丙戌,令尚書省置講議局。”《綱目備要》卷二九:“(宣和六年十一月)置講議局。十二月,命蔡京兼領。”[10]除此未見其他史料提及。據此可知,講議局實非專指講議大樂而設置之“局”。故《通考》載議大樂之講議局者,其實并非正式機構名稱,乃為后人所追加。講議大樂而設置之“局”,實即講議司禮樂房。

考“講議局”云云,蓋屬省稱與俗稱。所謂“置局議大樂”,其“局”乃承太樂局之舊。《通考·職官考九》:“宋制,太樂局……掌車駕、郊祀及御殿、御樓、大祠登歌。”又考崇寧元年九月,陳旸以太常丞、駕部員外郎兼講議司參詳官(詳上),太常丞所管正為太樂局事,故其官職正式名稱為講議司禮樂房參詳官(《宋史·陳旸傳》,《長編拾補》卷二三,《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一○)[11],而非講議局參詳官。因其負責研討太樂局事,故省稱、俗稱講議司禮樂房為講議局。

(三)大樂府

據上引“樂成,置府建官以司之”云云(《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其實,樂未成即已“建官以司之”,其名乃“大樂府”與“制造大樂局”。《會要·輿服》六之一五:

(崇寧四年)七月甲辰,制造大樂局鑄帝鼐、八鼎成。……沖顯處士、大樂府師、授大樂局制造官魏漢津,為沖顯寶應先生。

(九月)乙巳,沖顯寶應先生、太樂府師、授制造九鼎官魏漢津,為虛和沖顯寶應先生。

《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二八:

(崇寧四年七月)甲辰,制造大樂局鑄帝鼐成、八鼎成。……沖顯處士、大樂府師、授大樂局制造官魏漢津,為沖顯寶應先生。

(九月)乙巳,沖顯寶應先生、大樂府師、授制造九鼎官魏漢津,為虛和沖顯寶應先生。

按:兩書均載有“大樂府”或“太樂府”的機構名稱,大樂府即太樂府,當為大晟樂府前身。《十朝綱要》卷一六:“(崇寧五年二月丙子)趙挺之復為右仆射兼中書侍郎。……由是旬日之間,凡京所為者一切罷去。京令其黨進言于上,以為……若學校、大樂等數事,皆是紹述神考美意……于是上乃復學校教官及香鹽(礬)司官,又復大樂府,復有用京之意矣。”《綱目備要》卷二七:“(崇寧五年九月)于是上乃復學校教官及香礬司官,又復大樂府,復有用京之意矣。”《長編拾補》卷二六:“(崇寧五年)二月,蔡京罷。未幾,京令其黨進言于上,以為……若學校、太樂等數事,皆是紹述神考美意……于是上乃復太樂府。”[12]均以大樂府或太樂府稱大晟樂府。

又,大晟樂府或省稱“樂府”。《宋宰輔編年錄》卷一一:“(崇寧五年二月丙寅)方軫奏疏,論(蔡)京‘……若設九鼎、鑄大錢、置二(三)衛、興三舍,建樂府于國門外……其意安在?’”《宋史·樂志四》:“(大觀二年)吳時善其說,建言乞召(彭)幾至樂府。”《通考·樂考十九》:“(政和間)然當時樂府奏言:‘樂之諸宮調多不正……’”(《宋史·樂志十七》同)《宋史·樂志四》:“(政和)四年正月,大晟府言:‘宴樂諸宮調多不正……。’”[13]可見,以上“樂府”均指大晟府或大晟樂府。史籍以“樂府”代稱大晟府或大晟樂府,并非一時省稱或俗稱,而是其前身即稱為大樂府,知取名大晟前,即已“置府建官”。

大樂府作為一個機構的設立,當與蔡京、趙挺之的黨爭有關。崇寧二年九月至十一月間,因講議司禮樂房參詳官陳旸與魏漢津論樂不合[14],蔡京遂另設一機構負責大樂事,此機構名稱即大樂府。其官屬有大樂府師、大司樂、典樂、大樂令、協律郎等。其設立初始,與制造大樂局一起,均由中書省直接管轄。大樂府設于崇寧二年九月至十一月間,崇寧四年九月朔,遂更名為大晟樂府或大晟府。略辨如下:

《長編拾補》卷二三:“《編年備要》云:魏漢津獻樂議,上從之。禮樂房參詳陳旸曰:‘五聲、十二律,樂之正也;二變、四清,樂之蠹也。……’論多不合,遂遷旸為鴻臚少卿。”《東都事略·陳旸傳》、《綱目備要》卷二七所載略同。按:《會要》載崇寧二年十一月十七日禮部員外郎陳旸上議北郊大禮五行、昆侖、神州、五岳帝等神從享之位奏章(《會要·禮》二五之六六),又載崇寧三年八月七日奉議郎、禮部員外郎陳旸轉一官(《會要·職官》五之一四、一五)。則陳旸仍在講議司禮樂房任參詳官,不過主要管理太常禮事,樂事則以劉煒主管。考劉煒為蔡京親信,《宋史·劉昺傳》:“兄煒,通樂律。煒死,蔡京擢昺大司樂。”《通考·樂考三》略同。陳旸非議魏漢津樂,為蔡黨所不容。劉煒主樂,力主魏漢津而非廢陳旸,此據史料亦可考見。《御制九鼎記》云:“朕荷天顧,相時揆事,庶幾有成。然世俗單見淺聞之士,駭心愕聽,胥動以言。朕取成于心,請命上帝,屏斥邪言。乃詔有司,庀徒趨事。”(《會要·輿服》六之一四)所謂“世俗單見淺聞之士”、“邪言”云云,疑針對陳旸而發。又《御筆指揮》:“崇寧二年九月十六日,奉手詔:……夫隆禮作樂,實內治外修之先務。……宜令講議司官,詳求歷代禮樂沿革,酌今之宜,修為典訓,以貽永世。非徒考辭,受登降之儀,金、石、陶、匏之音而已也。”(《政和五禮新儀》卷首)《宋史·樂志三》引此詔書刪除“非徒考辭,受登降之儀,金、石、陶、匏之音”,遂失原真。按陳旸《樂書》二百卷,均為考證樂論、樂政、樂器、樂圖、樂儀之文字,于樂理及制造之事無涉,乃名副其實的“考辭”之書,其為徽宗所棄已屬必然。《宋史·陳旸傳》:“時論方右漢津,絀旸議。”徽宗詔書及《御制九鼎記》之所以對陳旸及其《樂書》貶抑過甚,亦蔡京黨先事誹毀的原因,其中劉煒必出力甚多。唯劉煒主樂后不載任何官職,因此時陳旸雖罷管樂事,但仍在講議司任禮樂房參詳官,蔡京為奪議樂權,遂巧立一官名以行禮樂房參詳官之實。據上引“煒死,蔡京擢昺大司樂”,疑劉煒主樂后所任官職正是大司樂一職,時間則當在崇寧二年九月至十一月間。據《宋史·職官志八》:“大司樂(崇寧二年增置)……典樂(崇寧二年增置)……大晟樂令(崇寧二年增置)……大晟府協律郎(崇寧二年增置)。”大晟府正式命名乃在“崇寧四年九月朔”(《宋史·樂志四》)[15],此處云大司樂、大晟樂令、大晟府協律郎均于“崇寧二年增置”,所述前后矛盾,亦滋后來職官研究之爭議。其實,崇寧二年確已“置府建官”。考“蔡京擢昺大司樂”在崇寧三年正月甲辰[16],又考協律郎原太常寺只設一員,然查史料發現崇寧二年同時為協律郎者已不止一員[17],這都與后來大晟府的職官設置吻合,知“置府建官”當在崇寧二年。不過此處“置府”之“府”,卻非大晟府或大晟樂府,而是其前身“大樂府”。《宋史》編撰者為行文方便,一律追改為“大晟府”。這一點未為學界注意,特此申議考辨如上。

(四)制造大樂局

制造大樂局乃崇寧、大觀間為鑄造大樂樂器而設的臨時性機構。《會要·輿服》六之一五:“(崇寧四年)七月甲辰,制造大樂局鑄帝鼐、八鼎成。宣成(德)郎、大司樂劉炳轉一官,賜五品服;沖顯處士、大樂府師、授大樂局制造官魏漢津,為沖顯寶應先生。”《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二八同[18]。這里提到兩個機構的名稱,一個是大樂府,另一個是制造大樂局。這兩個機構表面上都由中書省直接管轄,但大樂府的實際負責人是大司樂,制造大樂局則由提舉官負責。《會要·樂》五之二○、二一:

(大觀)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中書省提舉制造大樂局所奏:“奉詔制造頒降三京、四輔、二十八帥府等處大樂。官吏、作匠等,及結絕罷局,有勞,可等第推恩。內初補使臣免呈試參部,提舉官、承受、主管、制造等官轉兩官,有資者轉兩資,內提舉、承受官并回授;無資可轉者,與將一官改賜章服,一官許回授有服親。主管文字、主管雜務各轉一官,有資者轉一資,各更減二年磨勘。前提舉官及主管官、【主管】雜務[19]、主管文字、監轄造作、點檢文字各特轉一官,有資者轉一資,待詔與改換服色。”[20]

知其負責人為提舉官,官屬有承受官、主管官、制造官、雜務官、主管文字、監轄造作、點檢文字等。與“大樂府”官屬大司樂、大樂府師、典樂、大樂令、協律郎等,有著不同的職官系統。又,從“(大觀)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中書省提舉制造大樂局所奏”云云來看,制造大樂局直到大觀三年仍不隸大晟府,而直接由中書省提舉。由此可知,制造大樂局在大晟府成立前后的相當長時間內,仍是相對獨立的臨時機構。它既不隸大晟府,也不屬大晟府之前身大樂府管轄。但是,為什么崇寧四年七月制造大樂局鑄九鼎成,大司樂劉炳(昺)[21]要“轉一官”呢?這可能與鑄樂器時實際采用劉炳(昺)的“中聲、正聲”理論有關(詳后)。

制造大樂局的設立當比大樂府略晚。據“(崇寧四年)七月甲辰,制造大樂局鑄帝鼐、八鼎成”[22]云云,知其設于崇寧四年前。又,據《會要》、《長編紀事本末》、《玉海》及唐士恥《隆鼐銘》,可考定鑄九鼎始于崇寧三年二月(詳見《大晟府事跡編年考略》)。設制造大樂局的目的,即是鑄九鼎及新樂器,故知其官署設置當在鑄九鼎同時稍前。《宋史·劉昺傳》:“蔡京擢昺大司樂,付以樂正。遂引蜀人魏漢津,鑄九鼎。”[23]劉昺為大司樂的時間,諸家均系于崇寧三年正月,疑誤,當在崇寧二年底(詳見《大晟府事跡編年考略》)。劉昺任大司樂后,方設制造大樂局官署,開始著手準備鑄九鼎的諸項工作。因此,制造大樂局官署的設置時間,當在崇寧二年底至三年二月間。

崇寧四年九月朔,大晟府成立后,制造大樂局仍繼續保留了四年,直到大觀三年八月二十三日方“結絕罷局”(詳上)。有關制造大樂局罷局的時間,或系于崇寧五年八月二十三日(《會要·樂》三之二五),乃誤。據《會要·樂》五之二○:“(大觀)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中書省提舉制造大樂局所奏:‘奉詔制造頒降三京、四輔、二十八帥府等處大樂。官吏、作匠等,及結絕罷局,有勞,可等第推恩。’”按:崇寧五年八月正值趙挺之毀大晟府時段(《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通考·職官九》)[24],不當有“制造頒降三京、四輔、二十八帥府等處大樂”及“等第推恩”事,故制造大樂局罷局當在大觀三年八月二十三日。

又,制造大樂局罷局后,尚有大晟府制造官(《盛公行狀》)、大晟府雜務官(《強公行狀》)[25]等職官名稱。這些官名,崇寧二年至四年九月的大晟府職官建制中,未見記載,乃政和間所添置(詳后)。據此可知,大觀三年八月制造大樂局罷局后,其原有職官建制如制造官、雜務官、主管文字、監轄造作、點檢文字等,都轉入大晟府門下。大晟府還因此而多設了一個專門機構大晟府制造所,原先從制造大樂局分流出的職官,后又歸入大晟府下轄機構大晟府制造所。

制造大樂局之外,又有“提舉制造大樂局所”。《會要》云為“中書省提舉制造大樂局所”(《會要·樂》三之二五及五之二○)。按:此官乃管理制造大樂局的機構,多由宦官提舉,這和鈐轄教坊所、鈐轄鈞容直所(《會要·職官》二二之三○)[26]相似。今考制造大樂局、制造大樂局所,都由楊戩任提舉官(詳后),其起結時間應與制造大樂局相同。

二、大晟府機構設置及工作性質

關于大晟府機構設置,首先要弄清大晟府“置府建官”的時間。其實這一點史有明文,但因史傳記載各異,學者亦人各有說。《宋代官制辭典》述“太常寺協律郎”云:“崇寧二年隸大晟府。”又述“大晟府協律郎”云:“隨大晟府置廢而置廢。”[27]大晟府置于崇寧四年九月一日,廢于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此處云太常寺協律郎“崇寧二年隸大晟府”,乃從《宋史·職官志八》“元豐以后合班之制”而未加詳考。又《宋代官制辭典》述“太樂局”云:“崇寧四年八月二十六日后,并歸大晟府。”[28]皆未明大晟府“置府建官”時間為崇寧四年九月一日,“八月二十六日”乃樂成之日[29],兩者不可混一。

有關設立大晟府的時間,《宋史·徽宗本紀二》、《東都事略》卷一○、《宋朝事實》卷一四、《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三五均作崇寧四年“八月辛卯”,《宋大詔令集》卷一四九《賜大晟樂名御筆手詔》、《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玉海》卷一六六均作“崇寧四年八月二十七日”,獨《宋史·樂志四》作“九月朔”。按:作九月朔是。劉昺《大晟樂論》:“越崇寧四年八月庚寅,樂成,列于崇政殿。有旨,先奏舊樂三闋,曲未終,上曰:‘舊樂如泣聲。’揮止之。既奏新樂,天顏和豫,百執事之臣,無不忻喜稱頌。九月朔,以鼎樂成,上御大慶殿受賀。是日,初用新樂,太尉率百僚奉觴稱壽。有數鶴從東北來,飛度黃庭,回翔鳴唳。而下詔罷舊樂,賜新樂名曰《大晟》。”(《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三五)徽宗《大晟樂記》:“以崇寧四年八月庚寅,按奏于崇政殿庭。八音克諧,不相奪倫。越九月朔,百僚朝大慶殿稱慶。樂九成,羽物為之應,有鶴十只,飛鳴其上。乃賜名曰《大晟》,置府建官,以司掌之。”(《宋朝事實》卷一四)[30]因《大晟樂論》、《大晟樂記》均為最原始之文獻,其說當為實錄。又以事理揆之,樂成之后取名當有群臣集議,亦需有日。《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三五:

(崇寧四年八月)辛卯,大理卿曹調、少卿李孝稱、中書舍人張閣、許光疑,各以本職進對。上謂閣曰:“昨日新樂如何?”閣對曰:“昨日所按《大晟樂》,非特八音克諧,盡善盡美。至于樂器,莫不皆應古制。竊聞初按時,已有翔鶴之瑞。簫韶九成,鳳凰來儀,亦何以異?臣無知識,聞此和聲,但同鳥獸蹌舞而已。”閣因奏:“被旨,以古州等處納土,差官奏告永昭、永厚陵。”上曰:“古州是古牂牁、夜郎之地。”閣對曰:“牂牁、夜郎,接連南詔,最為荒遠,所謂‘上仁所不化者’。今不緣征誅文告之煩,舉國內屬。非陛下文德誕敷,何以致此?今告功諸陵,在天之靈,亦當顧享。”次光疑奏云:“昨日按新樂,臣忝侍從之末,得預榮觀。不勝幸甚!”上曰:“八音甚諧。”光疑曰:“此圣德所致,可謂‘治世之音安以樂’。至如陛下收復青唐,趙懷德歸順,近古州二千余里盡內附。今正功成作樂之時。”上曰:“盡出詒謀。”光疑曰:“神考勵精庶政,今陛下收其成效。若非陛下善繼善述,何以致此?”[31]

此處除“昨日所按《大晟樂》”之名稱為后加補外,余都為群臣集議之內容,與御筆手詔有“南至牂牁、夜郎,西逾積石、青海”云云,正相符合。群臣集議必在“手詔”之前,御筆手詔乃據群臣集議概括而成[32]。今《宋大詔令集》載《賜大晟樂名御筆手詔》作“崇寧四年八月二十七日(辛卯)”[33],與此比勘,則群臣集議已有大晟樂之名,而《手詔》反在其后,無乃混淆太甚乎?今各家所述均云賜大晟樂名在崇寧四年八月二十七日,失考亦甚矣!特為標出而詳加考證,以正史料之失。

大晟府機構設置的時間,亦當在崇寧四年九月朔。大晟府機構是在仿太常寺九案基礎上設置的。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所典六案,曰大樂,曰鼓吹,曰宴樂,曰法物,曰知雜,曰掌法。”大晟府共設六案,所謂“案”,原為宋代六部九寺監下轄常設辦事部門之一。樂事原隸屬太常寺管轄,故大晟府六案設置,當依太常寺九案而來。按太常寺九案為禮儀案、祠祭案、壇廟案、太樂案、法物案、廩犧案、太醫案、掌法案、知雜案(《宋史·職官志四》)[34]。大晟府六案只刪汰太常寺九案中禮儀案、祠祭案、壇廟案、廩犧案、太醫案等五案,保留太樂案、法物案、掌法案、知雜案四案,而將太樂案細分為大樂、鼓吹、宴樂三案而已。

今依太常寺諸“案”例考察大晟府六案機構設置如下。

(一)大樂案

大晟府下轄常設辦事機構之一。《宋代官制辭典》:“干辦太常樂(雅樂)之應奉事(《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大晟府》)。”[35]然查《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未有言“干辦太常樂(雅樂)之應奉事”者。按:大樂案實秉承太常寺太樂案而來。《宋史·職官志四》:“(太常寺)分案九……曰大樂,掌大樂教習樂舞、鼓吹、警場。”又“案”或叫“局”。《宋史·職官志四》:“祠祭局供官十二人。”[36]此祠祭局即太常寺九案之祠祭案,則“案”又可叫“局”。大樂案前身當即大樂局。《宋代官制辭典》述“太樂局”云:“崇寧四年八月二十六日后,并歸大晟府。”[37]按:太樂局并歸大晟府當在崇寧四年九月朔,歸大晟府后“局”名縮小而為“案”。但習慣上又稱“局”,蔡攸提舉大晟府后,管下有修制大樂局,疑即指此而言。

大樂案工作性質包括制造、修制大樂,教習祭祀、朝會等雅樂樂舞及大禮雅樂應奉事。下轄有固定機構大晟府制造所、大晟府教樂所及臨時機構大晟府修制大樂局。其官屬設置詳見下文。

(二)鼓吹案

大晟府下轄常設辦事機構之一。《宋代官制辭典》:“干辦儀仗導引等所用鼓吹樂事(《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大晟府》)。”[38]然查《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未有言“干辦儀仗導引等所用鼓吹樂事”者。按:“鼓吹案”實承太常寺“太樂案”而來。《宋史·職官志四》:“分案九……曰大樂,掌大樂教習樂舞、鼓吹、警場。”[39]據“案”或叫“局”看,鼓吹案前身即鼓吹局。

鼓吹案工作性質包括導駕、警場、奏嚴與鹵簿鼓吹等應奉事及大禮所備鼓吹樂事。下轄機構有鼓吹局,其官屬設置詳下文。

(三)宴樂案

大晟府下轄常設辦事機構之一。《宋代官制辭典》:“干辦應奉歲時宴享所需樂事(《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大晟府》)。”[40]然查《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未有言“干辦應奉歲時宴享所需樂事”者。

大晟府設立伊始,本為雅樂機構,雖有宴樂案之設,但所掌實際上是朝廷宴享所用雅樂,而非俗樂范疇之燕樂。政和三年“以《大晟樂》播之教坊”以后(詳后),大晟府方兼管俗樂范疇之燕樂。今據所見大晟府制撰文字乃政和三年以后方有實任這一史實,可以印證。按:太常寺下轄有教坊及鈐轄教坊所,此專教習燕樂以供宴享之機構。但教坊及鈐轄教坊所遲至政和三年八月方屬大晟府(詳后)。崇寧四年九月朔大晟府成立即有宴樂案,且有專門職官管理。在教坊及鈐轄教坊所未隸大晟府前,大晟府宴樂案所用樂工是否與教坊及鈐轄教坊所相類,有待詳考。

大晟府宴樂案工作性質,當承太常寺下轄之教坊及鈐轄教坊所而來。《宋史·職官志四》:“教坊及鈐轄教坊所,掌宴樂,閱習以待宴享之用,考其藝而進退之。”[41]但亦略有不同。因其下轄機構有教坊、鈐轄教坊所、編修《燕樂書》所等,故其工作性質當包括閱習宴樂以待宴享之用,制定宴樂曲譜并填詞,“討論古音,審定古調”并編修《燕樂書》等。其官屬設置詳下文。

(四)法物案

大晟府下轄常設辦事機構之一。《宋代官制辭典》:“干辦應奉太樂所需各種服色、儀仗事(《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大晟府》)。”[42]然查《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未有言“干辦應奉太樂所需各種服色、儀仗事”者。

按:大晟府法物案實承太常寺法物案名稱編制。《宋史·職官志四》:“分案九……曰法物,掌給納朝、祭服。”[43]《宋代官制辭典》云“法物案”職責為“掌給納朝、祭服”,又說:“差遣名。掌預備與支借百官朝服、諸司禮衣、儀仗等名物。凡禮畢,期限收還(《宋會要·食貨》五二之一六《法物庫》)。”[44]可從。

法物案下轄大樂法物庫,由武臣任監官。《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又差武臣監府門及大樂法物庫。”[45]《宋代官制辭典》:“監朝服、法物庫,差遣名。由諸司使、副使或三班使臣、內侍官充(《宋會要·食貨》五二之一六《法物庫》)。”[46]《會要·輿服》六之一六:“(崇寧四年九月乙巳)左藏庫使、副俞隨等二十二人,各轉一官……皆以九鼎成,推恩故也。”所述“左藏庫使、副俞隨”即法物案官員。《會要·輿服》六之一六:“(崇寧四年九月乙巳)大將王恂等六人,授三班借職,皆以九鼎成,推恩故也。”《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大觀四年八月十一日,詔:‘大晟官徒廩給繁厚,未適其中。自今省樂令一員、監官二員,吏祿并視太常格。’”[47]知監官人數當為六人,大觀四年八月后省監官二人。

吏屬有專知、副知、庫子,當依太常寺法物案名稱編制。《宋史·職官志四》:“本寺天(大)樂祭器庫專知官一人、庫子二人,圓壇大樂禮器庫專知官一人、庫子一人。”《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大晟府)掌官物者,則有專知、副知、庫子。”[48]《宋代官制辭典》:“專知官,公吏名。掌所在庫出納、記賬、結賬及管錢糧財物事。副知,公吏名。即副知官,職與專知同,位次于專知。庫子,公吏名。在京諸庫務庫子,屬刺字武卒補填。職掌本庫錢貨經手出納。庫子可升為手分、副知、專知,出職補進義副尉。”[49]人數俟考。

(五)知雜案

大晟府下轄常設辦事機構之一。《宋代官制辭典》:“干辦本府雜事(《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大晟府》)。”[50]然查《會要》未有言大晟府知雜案為“干辦本府雜事”者[51]。大晟府知雜案實承太常寺知雜案名稱編制而設。

關于知雜案的職責,《宋代官制辭典》:“太常寺知雜案,掌本寺雜務(《宋史·職官》四《太常寺》)。”[52]按:此處乃從《宋史》點校本“知雜”于“并掌本寺條制雜務”標句號[53]。正確標點應為:“曰掌法,曰知雜,并掌本寺條制雜務、裁減吏額。”太常寺知雜案除掌本寺雜務,還兼掌依條制裁減吏額。大晟府知雜案工作性質應與此相近。

大晟府知雜案負責人為大晟府雜務官。曾協《強公行狀》:“改承奉郎,除光祿寺丞,兼大晟府雜務官。”(《云莊集》卷五)按:大晟府雜務官別稱“主管雜務”(《會要·樂》三之二五及五之二一),或稱“雜務”(《會要·樂》五之二一)。吏屬則有胥長、胥史、胥佐、貼書(《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與太常寺“胥吏一人,胥佐四人,貼司一人,書表司一人”(《宋史·職官志四》)[54]相近。

(六)掌法案

大晟府下轄常設辦事機構之一。《宋代官制辭典》:“掌本府法令條制事(《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大晟府》)。”[55]然查《會要》未有言大晟府掌法案為“掌本府法令條制事”者[56]。大晟府掌法案實承太常寺掌法案名稱編制而設。

關于掌法案的職責,《宋代官制辭典》:“太常寺掌法案,掌本寺條制(《宋史·職官》四《太常寺》)。”[57]按:此處乃從《宋史》點校本“掌法”于“并掌本寺條制雜務”標句號[58]。正確標點應為:“曰掌法,曰知雜,并掌本寺條制雜務、裁減吏額。”太常寺掌法案除掌本寺條制外,還兼掌裁減吏額。大晟府掌法案工作性質應與此相近。

大晟府掌法案負責官員俟考。吏屬則有胥長、胥史、胥佐、貼書(《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與太常寺“胥吏一人,胥佐四人,貼司一人,書表司一人”(《宋史·職官志四》)[59]相近。

三、大晟府附設機構及工作性質

大晟府下轄機構除大樂、鼓吹、宴樂、法物、知雜、掌法六案外,尚有一些臨時和固定機構。它們起初并不隸大晟府,后來才劃歸,如教坊及鈐轄教坊所;有些為臨時機構,后改名則為固定機構,如制造大樂局罷局后改為大晟府制造所;有些純屬臨時機構,任務完成即罷,如修制大樂局、編修《燕樂書》所。這些機構雖先后隸大晟府,但仍有一定獨立性,與大晟府六案略有不同,可命名為大晟府附設機構。

(一)大樂局

原為大樂署,英宗朝避諱改為大樂局。崇寧四年九月隸大晟府。有關大樂局職官編制,《宋代官制辭典》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三四、《宋史·李宗諤傳》云:“太樂局令、丞各一人,樂正、副樂正各二人,樂工三百三十五人。”[60]但查《會要》原文為:“大樂局令、丞至守闕樂工,凡三百四十一人。乾興元年十二月,詔:‘大樂、鼓吹兩局,祠祭院供官及通引官,今凡系額外守闕……’”[61]知大樂局除令、丞、樂正、副樂正外,尚有供官及通引官,人數俟考。又大樂局隸大晟府后,太樂令人數起初為二人,大觀四年方減為一人(詳下);太樂丞則不見載籍,疑已刪汰。

關于大樂局工作性質,《通考·職官考九》“太樂署”條:“掌車駕郊祀及御殿御樓、大祠登歌。”[62]《宋代官制辭典》據此概括為:“掌大朝會皇帝親郊祀及御殿、御樓肆赦、大祠登歌所用太常雅樂。”[63]大體可從,但仍需補充。據《樂書》卷一九九:

太樂令展宮架于殿庭。……鳴鞭,大樂令令撞黃鐘之鐘,右五鐘皆應。……太樂令[令]奏《隆安之樂》,鼓吹振作。……太樂令令撞蕤賓之鐘,左五鐘皆應。……太樂令令奏《隆安之樂》,鼓吹振作。……太樂令設登歌于殿上,二舞立于宮架南。……俟鳴鞭,太樂令令撞黃鐘[之鐘],右五鐘皆應。……太樂令令奏《隆安之樂》,鼓吹振作。……食舉,太樂丞引《盛德升聞之舞》入,作三變,正(止)。立于樂架之北。……再食舉,太樂丞又引《盛德升聞之舞》,作三變而退。……三食舉,太樂丞引《天下大定之舞》入,作三變而止,立于樂架之北。

則除掌“大祠登歌”外,還掌宮架、二舞。據《宋史·樂志四》,“(政和)三年四月,議禮局上親祠登歌之制”,“又上親祠宮架之制”,“又上親祠二舞之制”,“又上大祠、中祠登歌之制”,“又上大祠、宮架二舞之制”。知登歌、宮架、二舞分工不同,其儀制亦異。大樂局的工作性質,《通考·職官考九》只舉“大祠登歌”一項,據《樂書》卷一九九,當補宮架、二舞事。此外,在郊廟等場合中,鼓吹樂亦聽大樂局臨時指揮(《樂書》卷一九九,《政和五禮新儀》卷一九七,《宋史·樂志四》,《宋史·樂志十七》)。具體分工為太樂令領太樂局事,掌宮架、登歌并臨時指揮鼓吹樂,太樂丞引二舞(《樂書》卷一九九);樂正、副樂正掌教樂、制舞儀,并參與指揮奏樂、唱或舞(《宋史·樂志四》)。大樂局隸大晟府后,太樂令地位上升至從七品,部分職事已為大樂正取代。《政和五禮新儀》:“大樂正令奏《采茨之樂》,入門,樂止。”“大樂正令撞黃鐘之鐘,右五鐘皆應,《乾安之樂》作。”“大樂正令撞蕤賓之鐘,左五鐘皆應,《乾安之樂》作。”(卷二八)可見《樂書》卷一九九“大樂令令撞黃鐘之鐘”云云的有關記載,原由大樂令承擔的工作,到了大觀、政和年間,改由大樂正承擔。大樂局隸大晟府后,原太樂丞職事已為舞色長取代。《樂書》:“再食舉,太樂丞又引《盛德升聞之舞》,作三變而退。……三食舉,太樂丞引《天下大定之舞》入,作三變而止,立于樂架之北。”(卷一九九)《宋史·樂志四》:“舞色長二人,在執纛之前,分東西。(若武舞則在執旌之前。)……舞色長幞頭、抹額、紫繡袍。引二舞頭及二舞郎,并紫平冕、皂繡鸞衫、金銅革帶、烏皮履。(大朝會引文舞頭及文舞郎……)”[64]太樂丞不見于大晟府官制,當已刪汰。

(二)修制大樂局

修制大樂局的名稱,見《宋史》、《會要》等。《宋史·張樸傳》:“起復修制大樂局管勾官田為大晟府典樂。”《會要·樂》四之二:“差充修制大樂局管干官。”[65]按:修制大樂局乃蔡攸提舉大晟府后而設的機構,“修制”云云,乃針對舊有大晟樂進行改造修正而言。

史載蔡攸提舉大晟府后,廢“中聲樂”,止用“正聲”,又加“太聲”、“少聲”而為“三黃鐘律”。《宋史·樂志四》:

(政和)八年八月,宣和殿大學士蔡攸言:“……欲乞廢中聲之樂,一遵帝律,止用正聲,協和天人,刊正訛謬,著于《樂書》。”詔可。攸又乞取已頒中聲樂在天下者。

“中聲樂”者,乃“劉昺樂”,因其用“中聲八寸七分管”而得名,是大晟府自崇寧三年至政和七年長達十三年來所造及所用之樂。其樂盡管名義上用魏漢津“指律”,但實際卻棄“太聲”、“少聲”不用而只用“中聲八寸七分管”,其所造樂器分為“正聲”、“中聲”、“清聲”三組。劉昺得罪后,其樂遭到非議并被改造。據《宋史·樂志四》:

及政和末……(任)宗堯至,則言太、少之說本出于古人,雖王樸猶知之,而劉昺不用,乃自創黃鐘為兩律。黃鐘,君也,不宜有兩。蔡攸方提舉大晟府,不喜他人預樂。……乃奏(田)為大晟府典樂,遂不用中聲八寸七分管,而但用九寸管。又為一律,長尺有八寸,曰太聲;一律長四寸有半,曰少聲:是為三黃鐘律矣。律與容盛又不翅數倍。黃鐘既四寸有半,則圜鐘幾不及二寸。諸器大小皆隨律,蓋但以器大者為太,小者為少。

改造目的本擬恢復魏漢津“太聲”、“少聲”、“正聲”樂,但在實際操作中,又因爭奪主樂權問題而導致“修制”后的大樂變味,詳見《綱目備要》卷二七、《通考·樂考四》[66]。據考,蔡攸提舉大晟府在政和七年三月后至宣和初[67],修制大樂局即重修大樂的產物。

修制大樂局設于政和七年三月蔡攸提舉大晟府后,其“罷局”則在重和元年十二月。《會要·樂》四之二:

重和元年十二月十九日,詔:“太、少二音,調燮歲運,使之適平,不行于世迨數百年。近命官討論定律,镕范既成,不假刊削,自合宮音,太、少、正聲,相與為一。已降指揮,置登歌、宮架,用于明堂。所有樂局檢閱文字官三員,各轉一官;差充修制大樂局管干官、手分、楷書、書奏、書寫人、通引官、定聲、都作頭共十五人,各轉一官資,無官資人候有官日收使;工匠等共七十四人,共支絹三百匹,等第支散。”

按:此處雖未云“罷局”,但“等第支散”、“等第推恩”云云即指罷局而言。據上引大觀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中書省提舉制造大樂局所”奏“官吏、作匠等,及結絕罷局,有勞,可等第推恩”(《會要·樂》五之二○)[68],可推知修制大樂局必罷于重和元年十二月無疑。

修制大樂局全名為大晟府修制大樂局,由大晟府直接管轄。修制大樂局職官設置,有樂局檢閱文字官三人、修制大樂局管干官、手分、楷書、書奏、書寫人、通引官、定聲、都作頭共十五人,工匠等共七十四人。其中樂局檢閱文字官即大晟府修制大樂管干文字。周必大《宋公暎墓志銘》:“選(宋暎)充大晟府修制大樂管干文字。”(《文忠集》卷三一)又,修制大樂局管干官即修制大樂局管勾官。《宋史·張樸傳》:“起復修制大樂局管勾官田為大晟府典樂。”[69]管勾官因南宋避高宗趙構諱而改為管干官。

(三)大晟府制造所

有關大晟府制造所的記載,見于多種史料。《宋史·樂志四》:“(宣和)二年八月,罷大晟府制造所并協律官。”《宋史·職官志一》:“宣和二年,詔與大晟府制造所、協聲律官并罷。”《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宣和二年)八月十五日,詔罷大晟府制造所。”《綱目備要》卷二八:“(宣和)二年,禮制局與大晟府制造所、協聲律官并罷。”均載大晟府制造所的撤銷年代。但它設于何時,則史乏明確記錄。今據沈與求《盛公行狀》:“政和二年……改儀曹,兼大晟府制造官。……三年九月,燕樂成,上命輔臣覆視,唯公所制精妙一時,特恩遷朝奉大夫。逾月,賜服三品,皆異數也。”(《龜溪集》卷一二)[70]知盛允升任大晟府制造官在政和二、三年間,可證大晟府制造所至遲在政和二年即已設立。按:制造官原屬制造大樂局,大觀三年八月制造大樂局罷局后,原從制造大樂局分流出的職官如制造官、雜務官、主管文字等,都轉入了大晟府門下。大晟府下轄機構大晟府制造所的設立,或許在此后不久。

大晟府制造所在政和末又與修制大樂局、禮制局制造所并存,一起承擔樂器制造、修制工作。按重和元年十二月修制大樂局罷局后,史籍中仍有部分樂器鑄造的記載。《會要·樂》四之二:

宣和元年三月十九日,淮康軍節度使蔡攸奏:“……竊見大晟制籥,只為舞器,執而不龡。方今大晟樂備之時,獨此為闕。今據百姓張重楊、教坊樂工張從寶赍到古籥一管……考之制造太、少、正聲,籥之律呂咸備,乞頒降施行。”從之。

《玉海》所載略同[71]。按:大晟籥分成“太、正、少籥三等”,號稱“宣和籥”,其制造時間乃在宣和元年。時修制大樂局業已罷局,其樂器制造工作當由大晟府制造所承擔。大晟府制造所罷于宣和二年八月,此后未見有大晟樂器修制的記載。

又,制造樂器之事,并不專屬大晟府修制大樂局和大晟府制造所。禮制局亦有鑄造樂器事[72]。禮制局設于政和三年七月二十一日,罷于宣和二年七月一日[73],常有議樂及制造樂器的記載[74],但明確記載制造樂器主要在政和末宣和初。考禮制局鑄造樂器機構也叫禮制局制造所[75]。又,考禮制局制造所也由大晟府職官兼管。《資治通鑒后編》卷九八:“(政和三年秋七月)己亥,詔置禮制局,討論古今沿革。”又“考異”云:“按(政和)三年九月五日,始命劉昞(昺)等為禮制局詳議官。”[76]按:劉昺政和三年九月為戶部尚書兼任大晟府提舉官,同時又為禮制局詳議官。據《綱目備要》卷二七:“重和秋,遂詔樂止用正聲,已頒中聲樂,并納禮制局改正。(田)為既無所傳授,樂遂大壞。”[77]田為時已由修制大樂局管勾官起復為大晟府典樂,而兼管“禮制局制造所”造樂器事。《宋代官制辭典》述禮制局工作性質為“討論宮室、車服、器用、冠冕之度,婚、冠、喪葬之節”[78],僅據《宋史·職官志》、《九朝編年備要》而言,可補充。

(四)教樂所

《宋代官制辭典》“教樂所”條:“樂司名。隸修內司。北宋徽宗朝見置,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罷(《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大晟府》)。……在廢罷教坊后,承應大朝會、圣節上壽、駕前導引、歲時宴會等所需教坊樂。即禁庭凡有歌舞宣喚,教樂所負責點集諸州府衙前樂樂部及妓女,充當教坊樂部,入教樂所專門教習后供養(《夢粱錄》卷三《皇太后圣節》)。點集樂部時,一如教坊,設有都管、部頭、色長等伶官,其實是模仿教坊樂部編制,全由州府衙前樂部伶人充任。樂人因時而置,三百、四百無定(《夢粱錄》卷二〇《妓樂》)。”[79]大體可從。但此專為南宋教樂所而論,非可全用于徽宗朝教樂所。需要糾正和補充的幾點是:

第一,徽宗朝教樂所不隸修內司,而隸屬太常寺,后歸大晟府管轄。徽宗朝教樂所始于大晟府設立前。《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七:“詔:‘教習、草按樂日分,并依未置府以前舊制。遇依舊制合破按樂日分,并特依崇寧五年十一月條支破食錢。’”[80]“未置府以前舊制”云云,可知教樂所始于大晟府設立前[81]。“止赴大寺協律廳草按一日”云云,當隸屬太常寺。大晟府置府建官后,教樂所便隸屬大晟府(《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

第二,徽宗朝教樂所主要用于“朝會、祠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大晟府)內在京樂工遇朝會、祠事日,特與支給食錢,仍立定人額。本府檢會舊來祠祭共四十三次,今來年中祠祭及明堂頒朔布政,通計八十一次,并非泛應奉。”圣節上壽、駕前導引、歲時宴會等有專門樂部承擔,如圣節上壽、歲時宴會用教坊樂,駕前導引用大晟府鼓吹局前部鼓吹及后部鼓吹樂。機構設置及樂部分部極細,非一概由教樂所承擔。

第三,徽宗朝教樂所分“在所樂工”和“諸路樂工”兩種類型,非“全由州府衙前樂部伶人充任”,人數也不止“三百、四百”,僅“在所樂工”就有785人。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奉詔在所及諸路樂工”,可知教樂所包括大晟府教樂所“在所樂工”在內。其人員亦可考。《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本府見管樂正(工)六百三十五人、舞師一百五十人,共計七百八十五人。今欲用見管七百八十五人為定額,今后更不添入。其不足人,乞依例借教坊樂人并守闕樂師,契勘教習。”[82]可見,大晟府教樂所“在所樂工”共有785人。而“諸路樂工”數目顯然不在此內。

第四,徽宗朝教樂所并非“一如教坊,設有都管、部頭、色長等伶官”,也不是“模仿教坊樂部編制”,而是由“樂正、副樂正、運譜、色長、樂師、舞師、上樂工、中樂工、下樂工”等組成,其中樂正2人,副樂正2人,樂師4人,運譜并色長共44人,上工160人,中工158人,下工并舞師共490人(《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七)。《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七述教樂制度云:“檢承崇寧五年十一月敕令,諸樂工教習日支食錢,后稍精熟,免日教。遇大禮、大朝會前一月、大祠前半月、中祠前十日、小祠前五日教習,各前期在家習學,止赴大寺協律廳草按一日,并臺官按樂一日。”“草按”及“臺官按樂”,實際即演習“朝會、祠事”之樂。“草按一日”,乃“止赴大寺協律廳”,當由大晟府職官大司樂、大樂令、協律郎等巡視“按樂”。“大寺協律廳草按一日”云云,因大晟府成立后,大司樂秩比太常卿、大樂令秩比太常丞,原太常寺管轄下的協律廳也撥歸大晟府,故能于大寺協律廳演習朝會、祠事之樂。查《政和五禮新儀》,凡朝會、祠事之樂,“大樂令于樂虡北,大司樂于宮架北”(卷二五),“協律郎展視樂器”,“樂正帥工人、二舞以次入”,“凡樂,皆協律郎跪,俯伏,舉麾,興,工鼓柷而后作。偃麾,[戞敔]而后止[83]”(卷二六);“大樂正令奏《采茨之樂》”,“大樂正令撞黃鐘之鐘,右五鐘皆應,《乾安之樂》作。”(卷二八)《宋史·禮志十九》“大朝會儀”:“《新儀》成,改……太樂令為大晟府,《盛德升聞》為《天下化成之舞》,《天下大定》為《四夷來王之舞》。”可證教樂所于“草按”演習朝會、祠事樂時,大晟府職官大司樂、大樂令、協律郎等,均需到位。而在大寺協律廳演習精熟后,則由“臺官按樂一日”。“臺官”云云,乃指“御史臺官”。《要錄》卷一九八:“(紹興三十二年三月丁酉朔)依條稱‘臺官’,謂大夫、中丞、侍御、兩院御史。又《御史臺令》,稱兩院御史者,謂殿中侍御史、監察御史。”《宋史·職官志四》:“御史臺,掌糾察官邪,肅正綱紀。……凡祭祀、朝會,則率其屬正百官之班序。”《長編》卷一四五:“近者臺官,至有彈教坊弟子鄭州來者,朝中傳以為笑。”知御史臺官在祭祀等場合負責“糾察”工作,而祭祀、朝會用樂亦在其糾察范圍內。據《政和五禮新儀》:“監察御史位二:一于壇下午階之西南,一于子階之西北,俱東向。協律郎位二:一于壇上樂虡之西北,一于宮架之西北,俱東向。大樂令位于登歌樂虡之北,大司樂位于宮架之北。”(卷三五)“次引監察御史,按視壇之上下,糾察不如儀者。”(卷三六)[84]知監察御史負責“糾察不如儀者”。據此,可知“臺官按樂一日”,主要指操作儀式而言,“臺官”實非教樂所職官。

教樂所工作性質除演習朝會、祠事之樂外,還包括教習太學、辟雍諸生樂。《會要·樂》三之二六:“大觀之初,有詔,令大晟府樂工教習太學、辟雍諸生,每月習學三日。”許翰《孫公墓志銘》:“政和四年,雅樂始興,大司成檄公為樂教辟雍士。月余,士皆弦歌,金石和一莊整。有旨,大臣臨閱。既奏于庭,群鶴來翔。”(《襄陵文集》卷一一)[85]這一點也與教坊有別,詳見下文。

(五)鼓吹局

原隸太常寺,后隸大晟府。《通考·職官考九》:“宋鼓吹局:令一人,丞一人,崇寧后隸大晟府。”[86]有關鼓吹局隸大晟府時間,《宋代官制辭典》系于崇寧四年八月,云據《通考·職官》九《太樂署》[87]。然查《通考·職官考九》,只言“崇寧后隸大晟府”,并未言崇寧四年八月即隸大晟府。言及崇寧四年鼓吹局隸大晟府的,不是《通考》而是《玉海》:“政和七年三月一日,議禮局(引者按:當為“禮制局”)言:‘鼓吹惟備警衛,未有鐃歌之曲。請詔儒臣撰述。’詔可。崇寧四年,置大晟府總之。”[88]按:大晟府“置府建官”在崇寧四年九月朔,已見上考,故鼓吹局隸大晟府不在崇寧四年八月,而在崇寧四年九月。

關于鼓吹局工作性質,《宋代官制辭典》云:“凡行大禮、祠祭設登歌,掌鼓吹十二案,即擊鼓、鉦、簫、笳、橫吹事。”[89]大體可從。但《宋代官制辭典》云此出《宋史·禮一》,查原書,實無此記載。按:《宋史·樂志十五》:“太常鼓吹署樂工數少,每大禮皆取之于諸軍。一品已下喪葬則給之,亦取于諸軍。又大禮,車駕宿齋所止,夜設警場,用一千二百七十五人。奏嚴用金鉦、大角、大鼓,樂用大小橫吹、觱篥、簫、笳、笛。”《玉海》卷一○六:“凡大樂充庭,則鼓吹局設熊羆十二案于宮懸之外。”[90]《要錄》卷一四九:“(紹興十三年五月)壬戌,太常寺言:‘郊祀仗內,鼓吹八百八十四人,今樂部全闕。宜下三司差撥。’從之。”小注:“鼓吹用鉦、鼓、鐃、角、觱篥、管、笛等。晝在仗內導駕,夜在警場奏嚴。”[91]《通考·樂考二十》:“徽宗政和七年,議禮局(引者按:當為“禮制局”)奏曰:‘……今所設鼓吹,唯備警衛而已。’”可知鼓吹局之設置,其工作性質除了在大禮、祠祭中掌鼓吹十二案外,主要為導駕、警場、奏嚴所用。但徽宗朝自崇寧四年八月后即不用鼓吹十二案(《宋史·樂志四》),且鼓吹于大禮、祠祭中亦僅為擺設,所謂“奏大樂則鼓吹備而不作”(《宋史·樂志十五》),實際并未用于登歌。這種情況到政和七年仍是如此,故當時臣僚有“今所設鼓吹,唯備警衛而已”(詳上)之嘆。據此,鼓吹局工作性質,不過是用于“導駕、警場、奏嚴”及王公、一品、二品、三品等“鹵簿之制”(《宋史·儀衛志五》,《政和五禮新儀》卷二○,《通考·王禮考十四》)[92]而已。

關于鼓吹局樂工人數及職官設置,《會要·職官》二二之三四:“鼓吹局令、丞至守闕樂工,凡百二十七人。祠祭院府史、郊社直官至守闕供官,凡五十二人,通引官六人。”《玉海》卷一○六:“鼓吹局令、丞至樂工二(引者按:“二”字當為衍文)百二十七人為額。”云鼓吹局“額”,包括“鼓吹局令、丞”等在內共計127人。但據《中興禮書》卷二八:“依在京日,系內將鼓吹局額管令、丞以下一百二十九人,盡數差撥。”則云總額為129人。又,《中興禮書》卷一九:“舊制,本寺有鼓吹局,置令、丞、錄事、院官、內(局)長、引樂官、色長、樂工,共一百一十九人為額。”[93]則云“共一百一十九人為額”。按“一百一十九”當為“一百二十九”之誤。《宋代官制辭典》云:“設鼓吹局令、丞各一人。樂工一百二十七人。供官五十二人。通引官六人。”[94]所見甚是。需要說明的是,在實際使用中,鼓吹局令、丞至樂工人數明顯多于定額“百二十九人”,則是臨時“取于州縣及營兵以充”(《通考·樂考二十》)、“或追府縣樂工備數”(《宋史·樂志十五》)。大中祥符六年“悉以禁兵充”(《宋史·樂志十五》),南宋則“借差殿前、馬、步三司雜攢樂人等充攝”(《中興禮書》卷一九)。又,關于鼓吹局令、丞人數,《通考·職官考九》:“宋鼓吹局:令一人、丞一人。”《群書考索·后集》卷二:“鼓吹署,令二人,丞二人,樂正(工)四人,掌鼓吹之節。”所述人數不同。據《玉海》卷一二四:“鼓吹署,令二人,丞二人(開元二十三年減一人),樂正(工)四人,掌鼓吹之節。”知唐制“鼓吹令二人、丞二人”,“開元二十三年減一人”。宋承唐制,職官設置當為“鼓吹令一人、丞一人”,但在實際使用中卻為“鼓吹令二人、丞二人”。今查《通考·樂考二十》,“宋朝鹵簿大駕”前部鼓吹令2人,府史4人,主帥60人,樂工618人,歌工48人;后部鼓吹丞2人,典事4人,主帥18人,樂工384人,歌工48人;“親祠輿駕出宮”,鼓吹令、丞各2人,職掌4人,府典史8人,都知1人,院官、錄事各1人,通主轄人員共1275人,樂工671人,歌工96人。《玉海》卷一○六:“大駕前部千六百四人,鼓吹令二……后部四百八十人。”《會要·輿服》三之一六:“大駕前部千六百四人,鼓吹令二員……后部四百八十人,鼓吹丞二員。”則知“宋鼓吹局令一人、丞一人”云云,乃職官編制數,在實際使用時為“令二人、丞二人”。據《中興禮書》卷一九:“鼓吹令二人、丞二人:昨在京日,本寺自有鼓吹令、丞,如闕,以次克(充)攝。緣即目并闕,今欲乞下殿前司,差諸軍指揮使以上克(充)攝。”[95]亦言“鼓吹令二人、丞二人”,不過有“如闕,以次克(充)攝”的說明,而南宋則以“諸軍指揮使以上克(充)攝”。所謂“克(充)攝”,即在“鹵簿大駕”等場合以他官暫時代行“鼓吹令、丞”職責。

隸屬大晟府后的鼓吹局,則成為大晟府鼓吹案的分管機構,實際使用時分大晟府前部鼓吹與后部鼓吹。據《宋史·儀衛志四》、《政和五禮新儀》“中道鹵簿”(卷一三)及“大駕中道”(卷一四)、《通考·王禮考十三》“政和大駕鹵簿”,大晟府前部鼓吹設鼓吹令2人,府史4人,樂工950人,歌工48人;大晟府后部鼓吹設鼓吹丞2人,典事4人,樂工384人,歌工48人。又,據《宋史·儀衛志五》、《政和五禮新儀》卷二○、《通考·王禮考十四》,“王公鹵簿之制”大晟府前部鼓吹設鼓吹令1人,職掌1人,局長1人,院官1人,樂工68人,引樂官2人;大晟府后部鼓吹設鼓吹丞1員,錄事1人,樂工34人;“一品鹵簿之制”大晟府前部鼓吹設鼓吹令1人,職掌1人,局長1人,院官1人,樂工42人;大晟府后部鼓吹設鼓吹丞1人,錄事1人,引樂官2人,樂工30人;“二品鹵簿之制”大晟府前部鼓吹設鼓吹令1人,職掌1人,局長1人,院官1人,樂工24人;大晟府后部鼓吹設鼓吹丞1人,錄事1人,引樂官1人,樂工17人……[96]無論是“政和大駕鹵簿”,還是“政和王公(或一品、二品、三品)鹵簿”,其人數都要遠過于北宋前此歷代用樂。

鼓吹局職官設置,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三四,有鼓吹局令、丞、樂工、供官、通引官等五種[97]。令、丞等屬樂官,供官、通引官當為吏屬。但在實際使用時另設有府史、典事、錄事、院官、局長、引樂官、都知、職掌等吏屬,歌工等樂人。大晟府前部鼓吹與后部鼓吹亦承此未變,只是人數有所增加而已。

(六)鈐轄教坊所

鈐轄教坊所,北宋天圣五年始置(《宋史·樂志十七》),后與教坊同隸大晟府。《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大晟府)其所轄則鈐轄教坊所及教坊。”[98]《宋代官制辭典》只言其置罷時間,未及隸大晟府事[99]。當補。

關于鈐轄教坊所罷廢時間,《宋代官制辭典》云“建炎初”,可商榷。鈐轄教坊所與教坊罷廢時間雖大體相同,但亦有微異。《宋史·樂志十七》:“高宗建炎初,省教坊。”《會要·職官》二二之三○:“高宗建炎二年二月二十日,詔:‘自來以內侍官二員兼鈐轄教坊,蓋太平無事時故事。近緣內侍官更代,失于檢察,仍帶前項兼領,實雖廢而名尚存。所有內侍鈐轄教坊名闕,可減罷,更不差置。’”表明“建炎初”雖省教坊,但鈐轄教坊所仍存,建炎二年二月方罷。又,紹興十四年復置教坊,鈐轄教坊所亦隨之復置。《要錄》卷一五一:“(紹興十四年二月)辛卯,復置教坊,凡樂工四百有十六人,以內侍充鈐轄。(三十一年六月罷。)”《會要·職官》二二之三○:“紹興十四年二月十日,鈐轄鈞容直所言:‘被旨條具祖宗以來置教坊典故。舊有鈐轄教坊所官:鈐轄二員,系入內內侍省奏差本省供奉官以下充。吏額:點檢文字、前行各一名,后行三人,貼司二人,教坊手分、貼司各二人。舊額樂工四百一十六人。’”可見,復置教坊時不僅仍“以內侍充鈐轄”,樂工人數仍不變。又,據曹勛《董太尉墓志》:“公諱仲永,字德之,世為開封人。……紹興初,干辦延福宮,騰踔之基,皆自公始。……后二年,上思其屢試繁劇,除干辦后苑以起之。次年,遷天章閣兼翰林司馳坊經奉……改干辦鈞容直。時樂府草創,公整齊鈞奏,綿蕝慶禮,簫韶悉備,律呂和雅。上喜其克諧,亦遷秩焉。后因專發機速郵遞,既不稽遲,又無差舛,特轉團練使,改鈐轄教坊,尋擢內東門司。”(《松隱集》卷三六)[100]按:“樂府草創”云云,乃在紹興九年[101]。知內侍董仲永“改鈐轄教坊(所)”,當在紹興十四年復置教坊后。鈐轄教坊所最終罷廢在紹興三十一年。《宋史·樂志十七》:“紹興末,復省(教坊)。”“紹興三十一年,有詔,教坊即日蠲罷,各令自便。”《會要·職官》二二之三○:“紹興三十一年六月十二日,詔教坊日下罷,并令逐便。”《要錄》卷一五一:“以內侍充鈐轄。(三十一年六月罷。)”[102]此后不見有復置鈐轄教坊所的記載。

關于鈐轄教坊所工作性質,《宋代官制辭典》云:“監領、均束教坊事。”[103]不言所據,當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三○《教坊》、《宋史·樂志十七》“教坊條”所概括。大體可從,但仍需補充。按:《宋史·職官志四》:“教坊及鈐轄教坊所,掌宴樂,閱習以待宴享之用,考其藝而進退之。”據蘇軾《論魏王在殯乞罷秋燕札子》:“近準鈐轄教坊所關到撰《秋燕致語》等文字。”[104]則“鈐轄教坊所”工作性質還包括掌宴樂閱習、進退樂工之事及關報宴享撰修“致語等文字”事務[105],即“對教坊的管理主要表現在人事及日常事務的管理方面”[106]。至于鈐轄教坊所官屬,當如《會要·職官》二二之三○所載,鈐轄官二人,點檢文字一人,前行一人,后行三人,貼司二人[107]

(七)教坊

教坊原隸宣徽院,元豐官制行隸太常寺(《宋史·樂志十七》),后隸大晟府(《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108]。關于其隸大晟府時間,學界多有歧見。《宋代官制辭典》:“教坊……崇寧四年隸大晟府(《宋史·樂志十七》,《宋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五)。”[109]可商榷。按:教坊隸大晟府不在崇寧四年,《宋史·樂志十七》只載政和三年及政和四年教坊與大晟府事,而《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七所載亦為“教樂所”而非教坊情況[110]。教樂所崇寧四年隸大晟府,詳上考。教坊并非“教樂所”,樂工或有暫時借用現象,但并非同一個機構。教坊北宋全盛時樂人共416人[111],而大晟府教樂所“在所樂工”共有785人,其中還不包括“諸路樂工”(《會要·職官》二二之二七),可見其人員超過教坊數。《宋史·樂志四》:“(宣和)七年十二月,金人敗盟,分兵兩道入。詔革弊事,廢諸局。于是大晟府及教樂所、教坊額外人并罷。”《宋史·食貨志下一》:“(宣和七年十二月)詔:……罷大晟府,罷教樂所,罷教坊額外人。”《三朝北盟會編》卷二五:“(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戊午,下罪己求直言詔……罷大晟府,罷教樂所,罷教坊額外人。”[112]教樂所隨大晟府而罷,而教坊仍存,只是刪汰了“額外人”而已。

按:教坊本與大晟府為并列機構,其隸大晟府不在崇寧四年。《宋史·樂志四》:“(大觀二年詔)‘劉詵所上徵聲,可令大晟府同教坊依譜按習,仍增徵、角二譜,候習熟來上。’”“(政和三年五月)新樂器……已經按試者,大晟府畫圖疏說頒行。教坊、鈞容直、開封府各頒降二副……教坊、鈞容直及中外不得違。”(《會要·樂》三之二六、二七及五之二○略同)[113]可見,直到大觀二年至政和三年五月,教坊仍不隸大晟府。

教坊隸大晟府,蓋始于政和三年八月。史載:

(政和三年)八月,尚書省言:“大晟府宴樂已撥歸教坊。所有諸府從來習學之人,元降指揮令就大晟府教習,今當并就教坊習學。”從之。(《宋史·樂志十七》)

(政和三年)八月九日,尚書省言:“大晟府燕樂已撥歸教坊。所有諸路從來習學之人,元降指揮令就大晟府教習,今當并就教坊習學。”從之。(《會要·樂》三之二七)

關于教坊隸大晟府時間,也可從用“律”與“制譜”兩方面求證。《宋史·樂志十七》:“(政和)四年正月,禮部奏:‘教坊樂春或用商聲,孟或用季律,甚失四時之序。乞以大晟府十二月所定聲律,令教坊閱習。’”《通考·樂考十九》略同[114]。按:崇寧四年九月至政和四年正月,大晟府“置府建官”已近十年,而教坊尚未用“大晟律”[115];只是在教坊隸大晟府四個多月后,禮部方將教坊襲用原“律”情況加以糾正,故有以大晟律改造教坊樂事,此其一。又,《宋史·樂志四》:“政和初,命大晟府改用大晟律,其聲下唐樂已兩律。……至于《徵招》、《角招》……其曲譜頗和美,故一時盛行于天下,然教坊樂工嫉之如讎。其后,蔡攸復與教坊用事樂工附會,又上《唐譜徵、角二聲》,遂再命教坊制曲譜。既成,亦不克行而止。”所謂“教坊樂工嫉之如讎”,疑指教坊大使丁仙現而言(《避暑錄話》卷上)[116]。因政和初教坊尚不隸大晟府,故大晟府“以雅樂中聲播于宴樂”,教坊樂工“嫉之如讎”。但等到政和七年三月后蔡攸提舉大晟府時,“教坊用事樂工”非但不加反對,反與蔡攸一起“附會”上《唐譜徵、角二聲》并制曲譜。因此時教坊隸大晟府已達四年之久,無需對越出教坊“舊行一十七調”的《徵招》、《角招》加以排斥。此其二。

但教坊即使在隸屬大晟府后,仍有一定獨立性。《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宣和二年八月十八日)本府見管樂正(工)六百三十五人、舞師一百五十人,共計七百八十五人。今欲用見管七百八十五人為定額,今后更不添入。其不足人,乞依例借教坊樂人并守闕樂師,契勘教習。”[117]可見,大晟府樂工與教坊樂工仍為分管。大晟府樂工785人,教坊樂工416人。前者主要用于朝會、祭祀等雅樂場合,后者主要用于宴享等俗樂場合。遇有大祠等大晟府樂工人數不足時,方臨時“借教坊樂人并守闕樂師”。

正因教坊與大晟府紛繁的離合關系,使學者們對此迷惑不解,眾說紛紜。岸邊成雄說:

有關徽宗期間大晟府之設置與教坊有關之問題。如《宋會要輯稿》第七二冊《職官》二二所載……即大晟府系徽宗崇寧年間所新設,接管原屬太常寺太樂署掌管之禮樂,教坊亦受其管轄。《宋史·樂志》“教坊條”所載……是則大晟府并未管轄教坊;反之,大晟府之教習者政和三年業已在教坊實施,大晟府似系臨時制定者。《宋史》卷一四六《職官志四》“太常寺”條所述……即系設置后未及二年于裁撤冗官時,其在形式上復歸太常寺管轄者。[118]

這段文字在對教坊是否屬大晟府問題上搖擺不定,一方面史料明載教坊確實歸屬過大晟府,另一方面教坊在屬大晟府后仍保持一定獨立性。因此,岸邊成雄認為,教坊屬大晟府在崇寧四年九月至五年二月,等到崇寧五年九月大晟府“復舊”后,教坊不再隸大晟府,而歸太常寺管轄。這種解釋因對史料記載政和后教坊隸大晟府的情況視而不見,而在學界不被認同。衛亞浩認為:“大晟府并非只是宴樂的臨時制定機構,在政和三年大晟府宴樂被撥歸教坊之后,大晟府依然對宴樂的演奏(使用的宮調)和(宴樂八十四調的)整理等負有領導職責。”“在大晟府轄有教坊期間,宮廷內侍機構也對教坊行使著相當的管理權力。……教坊所接受的乃是分別來自大晟府和宮廷內侍機構的雙重領導。”[119]這種理解較為合理,但仍需補充兩點:

其一,大晟府設立伊始,本為雅樂機構,雖有宴樂案之設,但所掌實為朝廷宴享所用雅樂,而非俗樂范疇之燕樂。故自崇寧四年九月后至政和三年八月前,大晟府與教坊實為并立機構,前者掌雅樂而后者掌俗樂,兩者互不統屬;政和三年“以《大晟樂》播之教坊”后,大晟府兼管俗樂范疇之燕樂,至本年八月教坊才隸大晟府。今據所見大晟府制撰文字乃政和三年后方有實任這一史實,可以印證。

其二,大晟府實際負責人(大晟府提舉官)有時也由宦官兼任,其品秩高于任教坊鈐轄所的宦官[120]。但即使在教坊隸大晟府后,教坊鈐轄仍對教坊有直轄權,可見其本身即具一定獨立性。

其實,學界長期以來未能解答岸邊成雄之質疑者,乃在未能觸及岸邊成雄的根本誤解之處,即誤讀原始文獻所導致的理解錯誤,其關節點在政和三年八月前,教坊確未隸大晟府;而在政和三年八月后,教坊方隸大晟府。岸邊成雄之所以把“大晟府宴樂已撥歸教坊。所有諸府從來習學之人,元降指揮令就大晟府教習,今當并就教坊習學”這一教坊與大晟府融合為一的材料,誤讀為“是則大晟府并未管轄教坊;反之,大晟府之教習者政和三年業已在教坊實施,大晟府似系臨時制定者”,其根本原因即誤認為教坊在大晟府設立伊始即已并入。

教坊的工作性質,史料所述頗豐富。《宋代官制辭典》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八、《宋史·樂志十七》、《夢粱錄》卷二〇概括為:“凡朝廷大宴、曲宴、圣節、上元觀燈、皇帝游幸及賜大臣與宗室筵宴,皆由教坊演奏樂曲、雜劇、歌舞之類娛樂節目,比之太常雅樂,教坊樂顯得輕松、歡快、隨和,通過故事貫串,寓有諫諍、鑒戒之意。平時,教坊掌教習伶人,并考核伶人技藝以進退。”[121]較為完備。尚需補充的幾點是:

第一,教坊樂雖為俗樂,但遇朝會、祭祀等大禮,亦臨時借用為雅樂樂工。《宋史·樂志一》:“(乾德四年六月)至是,始令有司復二舞、十二案之制。二舞郎及引舞一百五十人,按視教坊、開封樂籍,選樂工子弟以備其列,冠服準舊制。”《長編》卷二四:“己未,太一宮成,凡千一百區,命張齊賢等共視之。齊賢等言:‘太乙,五帝之佐,天神之至貴者也。請用祭天之禮,殺其半又小損之。’上令增教坊伶官百人,自昏祠至明,如漢制。每歲四立日,行祀禮。”即使在隸大晟府后,這一點仍未變(《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122]

第二,皇帝、親王、大臣一品至三品及命婦出行,教坊樂工也參與導引工作。《長編》卷四七八:“準故事,郊祀既成,乘輿還齋宮,改服通天冠、絳紗袍。教坊、鈞容作樂,還內。”《東京夢華錄》卷一○:“才升輦,教坊在外壝東門排列。鈞容直先奏樂,一甲士舞一《曲破》訖,教坊進口號,樂作。諸軍隊伍鼓吹皆動,聲震天地。”《宋史·王黼傳》:“宣和元年,拜特進、少宰……導以教坊樂。供張什器,悉取于官。寵傾一時。”[123]

第三,皇帝虞主歸京,也參用教坊樂。《要錄》卷一七六:“己未,玉牒所進呈太祖、太宗、魏悼王三祖下《仙源類譜》。用黃麾細仗、教坊樂、僧道威儀前導。”《宋史·安燾傳》:“教坊不當于相國寺作樂。”[124]

教坊職官設置,《宋代官制辭典》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八、《宋史·樂志十七》,列教坊使1人,教坊副使2人,判官、都色長、色長、部頭、高班都知、都知、教頭等,以及制撰文字、同制撰文字,其員額不定;內侍2人為鈐轄官,別置鈐轄教坊所,書吏有手分、貼司各2人[125]。可從。唯言紹興十四年復置教坊時樂工達460人,則未加細考,實為416人。按:《宋代官制辭典》言據《會要·樂》五之二九,紹興十四年復置教坊,樂工460人[126]。今查《會要·樂》五之二九《教坊樂》,只云隊舞之制,無樂工460人之記載。此當從《宋史·樂志十七》:“紹興十四年,復置(教坊)。凡樂工四百六十人。”然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三○:“紹興十四年二月十日,鈐轄鈞容直所言:‘……舊額,樂工四百一十六人。’”《要錄》卷一五一:“(紹興十四年二月)辛卯,復置教坊,凡樂工四百有十六人。”[127]《續宋編年資治通鑒》:“紹興十四年,春正月,復教坊,樂工凡四百十有六人。”[128]《宋史全文》卷二一:“(紹興十四年二月)辛卯,復置教坊,凡樂工四百十有六人。”可證《宋史·樂志十七》“四百六十人”必為“四百有十六人”之誤。又考《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八《教坊》載制撰文字、同制撰文字各為1人[129],不可謂員額不定。隸大晟府后,教坊職官與吏屬當無大的變化。

(八)編修《燕樂書》所(或稱燕樂所)

編修《燕樂書》所,見于《會要·樂》四之一、二:“(政和八年九月二十日)蔡攸言:‘昨奉詔:“教坊、鈞容、衙前及天下州縣燕樂舊行一十七調大小曲譜,聲韻各有不同,令編修《燕樂書》所審按校定,依月律次序添入新補撰諸調曲譜,令有司頒降。”……將燕樂一十七調看詳到大小曲三百二十三首,各依月律次序,謹以進呈……’從之。”按“教坊、鈞容、衙前及天下州縣燕樂舊行一十七調大小曲譜,聲韻各有不同”,乃在政和四年正月前。正式提出改革“聲韻各有不同”現狀的時間在政和四年正月。《會要·樂》五之三六、三七:“(政和)四年正月,禮部奏:‘教坊樂春或用商聲,孟或用季律,甚失四時之序。乞以大晟府十二月所定聲律,令教坊閱習。’”《宋史·樂志十七》、《通考·樂考十九》同。又,《宋史·樂志四》:“(政和)四年正月,大晟府言:‘宴樂諸宮調多不正,如以無射為黃鐘宮……皆俚俗所傳。今依月律改定。’詔可。”[130]據此可知,禮部、大晟府上奏乞以大晟律改定教坊樂,正是所謂“昨奉詔……審按校定”的具體內容。編修《燕樂書》所既然為“審按校定”燕樂曲譜“聲韻”及“依月律次序”添入新曲譜的機構,當是禮部、大晟府上奏乞以大晟律改定教坊樂后的事,其設立時間似在政和四年正月稍后。

編修《燕樂書》所工作性質,主要是依大晟律改定燕樂曲譜并“依月律次序”添入新補撰諸調曲譜,也即后人所說“討論古音,審定古調”(《詞源》卷下)。此外,編修《燕樂書》所還曾實際編撰一些燕樂書籍。《會要·樂》四之一:“(政和六年)閏正月九日,臣僚言:‘……獨燕樂未有紀述。乞考古聲器所起,斷以方今制作之原,各附以圖,為《燕樂新書》。’詔大晟府編集燕樂八十四調并圖譜,令劉昺撰文。”所謂“大晟府編集燕樂八十四調并圖譜”,其工作疑由編修《燕樂書》所承擔。政和八年,編修《燕樂書》所又編撰了“蔡攸《燕樂》三十四冊”(《會要·樂》四之一,《宋史·藝文志一》)[131]

史料中又有所謂“燕樂所”。《會要·職官》六九之四:“(宣和元年八月十八日)以臣僚言,典樂在太常少卿之上,燕樂所制撰乃厘務官耳,太相遼絕,不冒躐如此。”[132]“燕樂所”云云,當即編修《燕樂書》所別名。其官屬有燕樂所制撰等,即大晟府制撰文字,屬厘務官。據此,編修《燕樂書》所工作性質除依大晟律改定燕樂曲譜及編撰燕樂書籍外,還有依燕樂曲譜填詞這一項。

編修《燕樂書》所罷“所”時間,史料未見記載。《會要·樂》四之二:“(宣和)二年二月六日,大晟府奏:‘燕樂依月律撰詞八十四調,乞頒行。’從之。”《玉海》卷一○五略同。似宣和二年二月仍存。又據《會要·職官》二二之二六:“宣和二年七月十六日,詔:‘大晟府近歲添置按協聲律及制撰,殊為冗濫,白身滿歲即補迪功郎,僥幸為甚,可并罷。’”[133]“制撰”又稱燕樂所制撰,其既然罷于宣和二年七月,疑編修《燕樂書》所亦罷于此時。

以上僅就大晟府直屬機構與附屬機構工作性質分別作了概括和考述。綜合職能的研究,前賢多有總結。如李文郁將大晟府機構職能歸納為五點:(1)大晟府為頒布樂律之機關。(2)大晟府為教習音樂之機關。(3)大晟府為修正樂律之機關。(4)大晟府為編輯調譜創制聲律之機關。(5)大晟府為操持樂令之機關。[134]較為完備,但尚需補充。彭國忠于第2條補充“教習舞蹈”,并增加兩點為:(1)大晟府為制造樂器之機關。(2)大晟府為制撰文字之機關。[135]可從,但亦有可商榷處。李先生云“教習音樂之機關”,自然包含“教習舞蹈”這一層意思。而“制造樂器”則非專屬大晟府之職能,據考,制造樂器的機構除“大晟府制造所”、“大晟府修制大樂局”外,尚有“中書省提舉制造大樂局”、“禮制局制造所”等,已見上考。又州郡“人戶”亦可“依式造粥”[136]。又,既云“即使是撰文填詞之事,也并非盡屬大晟府制撰官”,則“大晟府為制撰文字之機關”云云[137],亦可修補。考歷來依樂填詞就不是樂署及樂官專職,宋雅樂樂章向來為學士院、舍人院、秘書省等詞臣所撰,燕樂詞曲如鼓吹曲《導引》、《六州》、《十二時》等,也多為清要官所填制。大晟府徵、角二調“填詞實譜”工作,主要由大晟府制撰文字承擔,但也有非大晟府成員而為者。如王安中撰制《徵招調·中腔·天寧節》時,即為秘書省著作郎,而非大晟府制撰文字。可見,所謂“大晟府為制撰文字之機關”,亦非完全準確。

據上文有關大晟府直屬機構與附屬機構的分條考證,再結合李文郁、彭國忠及學界其他先生的研究,可將大晟府機構職能綜合概括為:

(1)大晟府為頒布樂律之機關。北宋樂律多異,教坊、鈞容直及天下州縣原各自用律,政和四年以“大晟律”統一雅、俗樂,黃鐘音高標準始得統一。實施過程為大晟府提出建議,禮部上奏,尚書省頒布,各路監司、各州縣行政長官負責糾察[138]

(2)大晟府為教習音樂之機關。教習雅樂由大晟府教樂所承擔,教習燕樂由教坊承擔,各有條制及獎罰制度[139]

(3)大晟府為修正樂律之機關。政和七年后設修制大樂局,廢“中聲”樂而用“正聲”樂,重和元年罷局[140]

(4)大晟府為編輯調譜創制聲律之機關。大晟府編輯的調譜包括雅樂曲譜與俗樂曲譜兩大類,雅樂曲譜有祭祀及詩樂多種(今存部分殘譜),如政和六年六月前及七年二月賜高麗雅樂曲譜(詳后《〈高麗史·樂志〉大晟府詞曲輯考》),俗樂曲譜則有政和四年六月前賜高麗燕樂“《曲譜》一十冊”、“《指訣圖》一十冊”(《高麗史·樂志一》)、蔡攸《燕樂》三十四冊、徽宗《黃鐘徵、角調》二卷(《宋史·藝文志一》,《玉海》卷七、卷二八)[141]等。

(5)大晟府為操持樂令之機關。較典型者如大觀元年大晟府議頒新樂(《宋史·樂志四》,《會要·樂》五之二○)。又如政和八年大晟府提舉官蔡攸奏請廢“中聲”樂(《宋史·樂志四》,《會要·樂》四之一)。但“操持樂令之機關”并非全屬大晟府。政和三年正月州郡鹿鳴燕用樂,便由議禮局上奏(《政和五禮新儀》卷首,《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三三)。又如政和三年八月頒示新樂器、曲譜,也是“令尚書省立法”(《宋史·樂志四》,《會要·樂》三之二六)[142]

(6)大晟府為制造樂器之機關。較為典型者如大晟府制造所、修制大樂局。但并非所有樂器都由大晟府制造。大晟府成立后,制造樂器之機關尚有中書省提舉制造大樂局、禮制局制造所(詳上)等。

(7)大晟府為制撰文字之機關。較為典型者如大晟府“徵、角”二調“填詞實譜”工作,主要由大晟府制撰文字承擔,但也有非大晟府成員而為者,詳上考。

(8)大晟府為儀仗、五禮、節序用樂排擋之機關。包括皇帝、皇后、皇太子、親王及三品以上官與命婦出行導引用樂(《宋史·儀衛志四》,《政和五禮新儀》卷一三、卷一四,《通考·王禮考十三》),掌管大禮所用樂章、樂曲及用樂節次(《政和五禮新儀》卷三一、卷三二),皇室、宗室及百官筵宴與排擋用樂(《政和五禮新儀》卷一六五,《東京夢華錄》卷九)[143]

主站蜘蛛池模板: 乐陵市| 高淳县| 偃师市| 航空| 油尖旺区| 安泽县| 武威市| 吴旗县| 潮安县| 兴国县| 长子县| 广安市| 梅河口市| 长海县| 灵寿县| 霍城县| 平武县| 大连市| 揭阳市| 安阳市| 手游| 金门县| 甘肃省| 太和县| 日喀则市| 鄂伦春自治旗| 尼玛县| 蒲城县| 兴安县| 淅川县| 永顺县| 綦江县| 渝中区| 文安县| 中山市| 华坪县| 垫江县| 莱芜市| 宜兴市| 班玛县| 兴文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