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頓回首眺望,便見賀蘭山中再無秦軍沖出。
幾經權衡,冒頓還是策馬抵近頭曼身側,用附近將領都能聽得見的聲音開口:“兒臣遠觀賀蘭山中再無秦軍沖出,已沖出賀蘭山的秦軍騎士其勢雖猛,兵力卻不足一萬。”
“兒臣以為,這或許只是一旅偏師,而非是秦軍主力抵至,我軍擁兵三十五萬,仍有機會……”
沒等冒頓說完,伊藤便開口打斷道:“汝前番言說秦長公身側并無伏兵,那賀蘭山中的伏兵又是從何而來?!”
冒頓沉聲道:“末將以為,那支兵馬并非伏兵,而是剛剛來援的秦軍!”
聽聞冒頓這話,聯軍眾將發出一陣嗤嘲。
頭曼也皺眉怒斥:“休要胡言亂語,再丟我攣鞮氏臉面!”
“秦長公子的所行所舉難道還不足以說明秦軍早就有大軍在側乎?”
伊藤也無語的搖了搖頭:“就算是那支兵馬果真是秦軍援軍,又如何?”
“現下之重根本就不是秦軍究竟有八千還是八萬,而是我軍已沒有機會在秦軍主力抵達大河之前強渡大河!”
“此戰戰前所定戰略再無成功的可能,若是我軍強行繼續此戰,此戰只會演變成為月氏、胡與秦國之間的全面決戰!”
“單于欲要與秦國擺明大軍正面決戰乎?”
頭曼搖頭道:“現在絕非是與秦國決戰之良機!”
頭曼只想趁著秦國防線空虛的機會,借助馬速優勢長驅直入咸陽城完成以少勝多的定點爆破,出奇制勝。
與拉出大軍的秦國擺明車馬正面決戰?
開什么玩笑!
燕國北逐匈奴,殺胡人數萬,燕國卻被趙國吊打,而趙國更是又胖揍匈奴一場,殺胡人十幾萬,如今這兩尊蹂躪匈奴的大國卻已被秦國盡數攻滅,而后秦國竟還有余力再猛錘匈奴一輪,把匈奴趕出了世代生活的河套地,離開了滋養他們幾百年的黃河。
戰爭的結果,足以證明秦國是這個時代絕對的巨無霸。
頭曼只是想行險一搏,不是想作死!
伊藤點頭道:“吾王亦不愿!”
“奇襲之策已無半點成功的可能,既然單于如吾王一般皆不愿與秦國正面決戰,此戰便已無繼續的必要。”
“本將還要向吾王復命,先行告退!”
頭曼不愿與秦國正面決戰,月氏更不愿與秦國正面決戰。
伊藤接到的命令就是偷襲,一旦偷襲不成,便立刻后撤并將禍水引向匈奴!
最后深情的凝望了一眼黃河東岸,伊藤面向頭曼右手按心微微躬身,而后朗聲喝令:“全軍聽令!”
“西歸!”
一聲令下,不少月氏將士都如伊藤一般回首眺望黃河東岸,眼中盡是遺憾和留戀。
冒頓趕忙高呼:“伊藤將軍,且先留步!”
冒頓試圖挽回伊藤。
冒頓并不在意此戰是否能發展成為全面戰爭,冒頓只在意此戰能不能繼續下去,如果此戰不能繼續下去的話,他如何才能賺到足以將功贖罪的功勞?若是不能立下大功,此戰過后他豈不是必死無疑?!
但伊藤卻沒搭理冒頓,徑自率領麾下二十萬月氏兵馬與匈奴兵馬分離,向西疾馳。
頭曼聞言怒斥:“還留步作甚?等著深陷秦軍重兵埋伏之中乎?”
“此戰,已畢!”
“傳令!全軍繞過賀蘭山,轉向北上。”
“全軍全速行進,莫要吝嗇馬速,務必越過月氏,引秦軍去攻月氏!”
遠遠望見三十五萬兵馬分為兩旅,原本就心頭難掩擔憂的蘇角愈發擔憂:“公子,敵軍分兵了!”
“這會否是敵軍意欲兵分兩路、圍殲我軍?”
扶蘇見狀卻是笑道:“匈奴、月氏本就屢有不睦,如何能做到一軍誘敵、一軍包圍?”
“孤觀敵軍乃是因我軍來勢洶洶,故而自廢優勢、各自奔逃!”
“此戰,易爾!”
蘇角回頭看了眼身后將士,目光有些茫然:“我軍來勢洶洶?”
就這八千八百騎,也算來勢洶洶?
扶蘇思慮間沉聲道:“蘇將軍,莫要再對月氏放一箭一矢,汝親率六千兵馬銜尾追殺匈奴。”
“莫要再想我軍兵力,更莫要露出絲毫怯懦,定要給孤狠狠的咬住匈奴之尾!”
“撥孤兩千生力軍,孤欲率兩千八百騎直接北上!”
蘇角立刻發問:“公子欲要阻截匈奴退路?”
扶蘇看向蘇角的目光多了幾分詫異。
蘇角憨厚的說:“末將不懂軍略,但末將略懂破陣。”
“只是不知,對也不對?”
扶蘇笑道:“蘇將軍所料不錯,孤正是欲要北上阻截匈奴退路!”
蘇角拱手一禮,肅聲道:“愿公子斬獲大勝!”
“全軍皆聽世民公子令!”
八千八百騎立刻分為兩旅,一支在扶蘇的帶領下悄然落后、脫離大部隊,轉行向北直奔賀蘭山脈。
另一支則是由蘇角親自統帥,向著匈奴后部當頭沖撞!
蘇角更是不顧秦律要求,親自沖鋒在最前方,雙手掄起長戟,對著一名匈奴百夫長的頭盔當頭拍下。
“啪!”
長柄戟的頭部重量只是略遜于長柄錘,當蘇角掄圓長戟下砸,長戟好似一根蒼蠅拍般輕松砸扁匈奴百夫長的頭盔,進而砸碎了匈奴百夫長的頭蓋骨!
腦漿混著鮮血從他的鼻孔中流出,蘇角卻早已越過他,那桿奪走他性命的長戟也由重化輕,靈巧的切開了兩名匈奴士卒的脖頸!
連戰三人,蘇角頓感身心愉悅,振奮咆哮:“跟緊本將,殺!”
六千騎士齊齊振奮狂呼:“殺!!!”
喊殺聲引得頭曼回首后望,見蘇角與他的距離正在緩慢卻堅定的縮短,頭曼心底涌出一抹驚慌,高聲喝令:“拉克伸部斷后阻敵!”
“余下全軍向東北方向轉進,繞過賀蘭山,回歸草原!”
“現下太陽已經西斜,待到太陽落山,別亞便將賜下祝福!”
無論是過往的交戰史還是匈奴低迷的軍心亦或是秦胡兩軍的相對位置,都讓頭曼毫無回身反擊的欲望。
頭曼只想憑借匈奴更善于騎馬的優勢趕緊跑!
只要能拖到天黑,匈奴就能憑借其在夜色下視力更強的優勢進入進可攻、退可守之地!
為了避免賀蘭山中還有秦軍,頭曼還刻意多繞了一段路遠離賀蘭山。
頭曼猜對了,賀蘭山中確實還有秦軍,但卻不是早早埋伏在此的伏兵,而是剛剛趕到的扶蘇!
來不及喘息休息,抄近路抵達頭曼東側的扶蘇當即大喝:“無須他顧,目標敵軍白纛。”
“駱甲、李必為鋒銳,沖鋒!”
駱甲、李必毫不猶豫的取代了扶蘇的位置,猛夾馬腹策馬前沖。
“秦軍伏兵……是秦長公子!秦長公子自東側殺來!”
聽到斥候驚呼,頭曼豁然轉頭看向東側,便見一桿玄鳥旗沖出賀蘭山,正在向他斜刺而來!
頭曼失聲厲喝:“阻敵!不惜一切代價阻截敵軍!”
只可惜,匈奴胡騎早已士氣動蕩,剛剛統一幾十年的胡國更是尚未形成忠誠的文化。
眼睜睜看著渾身浴血、氣勢逼人的扶蘇部殺奔而來,大半胡騎都下意識的選擇避讓,唯有極少數胡騎愿意上前攔截,但結局卻也只是被射殺落馬!
三百丈!
二百丈!
一百丈!
頭曼嘶聲咆哮:“千夫長冒頓!率汝部兵馬頂上去!若能阻截秦長公子,汝此戰無罪有功,重為萬夫長!”
“攣鞮氏兒郎聽令,務必阻截秦軍攻勢!”
與頭曼利益相關、榮辱與共的攣鞮氏族人終于在頭曼身前構筑出一道堅實的防線。
但扶蘇卻也已抽出一根三棱破甲箭。
會挽強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