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孤身

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撕裂云層時，杜清明正用力扇李華夏的臉。

十二架霍克III戰斗機掠過面粉廠穹頂，機翼青天白日徽在朝陽下反射著冷光。

“空襲！隱蔽！”李華夏嘶吼著。

250公斤航彈在日軍集結地炸開的氣浪，將整面西墻推成齏粉。

鋼筋混凝土碎塊暴雨般砸落，日軍方向濃煙滾滾。

“走啊！”陳阿四的胸膛被一塊彈片擊中，血順著工兵鏟手柄流淌下來，“李頭兒…帶弟兄們...放心，趙鐵柱我陪著他…不孤單。”

轟！

第二波航彈在三十米外炸響，沖擊波將眾人掀飛。

李華夏被撞飛出去，視網膜上閃過趙鐵柱最后的畫面——這個來自重慶的兵痞此刻如一尊巨石，半躺在趙鐵柱的一側。

杜清明指著廠房后方：“粉面廠后面有一條巷子，我知道那里有一處近道可以到達回到36師師部。”

周永安突然拽住李華夏的武裝帶：“我留下，給你們爭取一些時間…”

少年新兵被硝煙灼傷的喉嚨里擠出嘶吼，“我走不動了！”

李華夏盯著周永安不斷起伏的胸膛，他整個肩膀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

劉黑子卻輕蔑地發出冷笑，“關鍵時候容得你一個毛娃子逞英雄？你當俺黑子是啥人了？”

“都給老子滾！”

空中！

國軍支援的飛機與隨后日軍艦隊上的飛機進行了空戰。

與此同時，一股日軍在裝甲車的掩護下已經沖進粉面廠。

李華夏最后瞥見劉黑子將幾包炸藥背在身上，桂軍老兵顫巍巍的點著煙卷。

“后會有期！”

當李華夏幾人順著粉面廠三樓的管道進入街巷后，上方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

沖擊波震碎所有廠房玻璃，火焰沖天之際整個粉面廠都沉浸在大火之中。

巷子里彌漫著腐臭，杜清明喘著粗氣，將周永安靠在墻根處。

“跑，跑不動了。”

系統地圖突然閃爍紅光：【檢測到芥子氣滲透】。

李華夏撕開最后一個防毒面具扣在周永安臉上，少年新兵卻掙扎著推向李華夏。

“聽話…”李華夏將防毒面具重新戴在少年的臉上。

拐角處突然亮起手電光柱，日語呼喝聲夾雜著狼犬低吠。

李華夏眼底出現系統的戰地地圖——五個紅點正沿主渠道逼近，空氣中彌漫著尚未散發的芥子毒氣。

“杜清明！九點鐘方向！”李華夏將沖鋒槍甩給狙擊手。

杜清明單膝跪地，單手壓槍打出精準點射，剛拐出巷口的鬼子當即就被撂倒。

“隨便進一個巷子，轉彎處不要轉彎，一直走一直走就可以出去。”杜清明拉動槍栓，笑著說“我來掩護，李班長不要猶豫，是個男人就趕緊走，能走一個是一個。”

轟隆！

兩顆手雷從巷內扔出，爆炸瞬間杜清明點射回應。

“要走就一起走，我不會再丟下任何一個弟兄了！”

李華夏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他已經決定，既然走到了這里，要么死要么生，他不會繼續看著部下犧牲了。

“李班長！他還是個孩子，就算是給國家留個種！求求你走吧，我是個罪人，本就不該活著。”

轟隆！

不容李華夏繼續猶豫，系統地圖上的紅色點變得更多，從其他幾個方向相繼趕來數十名日軍增援。

周永安的傷口還在流血，少年的臉色變得煞白。

李華夏將最后兩夾子彈留給了杜清明后，背起周永安朝著另一個巷子里走去。

身后子彈擦著耳畔掠過，李華夏本能地朝著墻壁靠過去。

從粉面廠方向追擊的日軍已經近在咫尺，領頭的軍官舉著南部式手槍，槍口還冒著硝煙。

“投降吧！支那人！”生硬的中文混著大阪口音，“我們會給你武士的…”

回應他的是杜清明機槍的子彈。

李華夏的體力逐漸下降，背后槍聲沒有響多久就陷入了安靜，他明白，杜清明已經不在了。

這一路走來，他親眼目睹了身邊一個個戰友犧牲。

戰爭的殘酷令他在心中不斷加深一個信念。

當李華夏背著少年沖出巷子后，天已經大亮，整個城市都被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籠罩。

部隊在潰散，日軍的敵機在天空翱翔尋找目標進行狂轟亂炸。

在一處廢墟里，李華夏發現了一個破損的醫療箱。

幸運的是里面不僅有止血帶和麻醉劑，還有一些干糧。

短時間還無法分辨出方向，李華夏瞅準遠處房舍，只能先給背上少年止血后再做打算了。

這是一棟法式洋房建筑，大概率是房屋結構的原因，整體結構都沒被炮火摧毀。

李華夏將周永安平躺在地面后，先用止血帶進行簡單止血，資源極度匱乏下連傷口都無法清洗。

突然，屋角落殘骸中傳出嗚咽。

一個孩子蜷縮在三角鋼琴下，一臉污泥的孩子握著手搖警報器：“我是童子軍通訊員，我…”

李華夏將醫療箱內的干糧遞給了孩子一些，“你知道哪里有干凈點的水源嗎？”

“跟著我。”

在距離洋樓三百米的地方有一處水井，孩子輕車熟路很輕松的從取水。

詢問得知，孩子并不是什么童子軍的通訊員。

他的父母在日軍轟炸中已經死掉，尸體就在洋樓的二樓房間里，他已經在家里藏了三天了。

李華夏有些頭疼。

此時他身上除了一把毛瑟步槍兩發子彈，再無其他裝備。

自爆都成問題，又多出一個孩子。

簡單包扎完周永安后，李華夏觀察了下周圍環境。

戰場地圖也未顯示有危險存在，這對于他來說是一件好事，但這個地方絕對不能久留，必須盡快尋找大部隊。

可隨后孩子說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在他們房子的后面有一個防空洞，建造后一直沒有使用過，剛開始打仗的時候里面曾經是一個軍隊的指揮所。

最重要的是里面存放了很多食物和武器。

撤退后，這些東西應該都沒有被帶走。

“我天黑的時候去過一次那里，太餓了想要拿點吃的，但是那里有人。”

李華夏繼續追問，“你是說有人？是和你一樣的人還是和我一樣穿著軍裝的人？”

“和你一樣，但穿的軍裝和你不一樣。”

李華夏很快得出結論，排除中央軍的可能，因為他們不會茍且偷生藏在防空洞。

又會是哪部分？

李華夏想要等天黑之后獨自摸過去，倘若是國軍更好不過，若是其他地方部隊，能搞點武器彈藥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