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凱一個激靈，立刻應聲。

“開倉！”周田的聲音斬釘截鐵，“卸糧！”

“東家？！”劉凱失聲驚呼，心臟猛地一縮。

開倉？卸糧？這可是…這可是他們自己救命的口糧啊！

“卸糧！”周田重復了一遍，語氣加重，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所有米面！現在！卸下來！”

他猛地轉身，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直刺那個站在車轅上、還在指揮護衛驅趕災民的商隊小管事：“滾開！”

那小管事被這突如其來的喝斥和那冰冷的眼神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差點從車轅上栽下來。

他看清了周田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以及那身雖不華貴卻透著鐵血氣息的勁裝，心頭莫名一寒，色厲內荏地喊道：“你…你誰啊？管什么閑事！我們……”

“滾！”

周田根本懶得聽他廢話，一聲爆喝如同平地驚雷，帶著尸山血海里淬煉出的煞氣，瞬間壓過了所有嘈雜！那幾個揮舞棍棒的護衛動作都是一僵，被這股氣勢所懾。

趁著這短暫的死寂，周田不再理會他們，大步走向馬車后方。

“老李！搭把手！”劉凱已經反應過來，雖然心疼得滴血，但東家的命令就是鐵律！他咬牙招呼老李，兩人合力去解捆在車尾的油氈布繩索。

“嘩啦！”

厚重的油氈布被掀開一角，露出了里面碼放得整整齊齊、用嶄新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米疙瘩！那沉甸甸的、象征著活命的白色，在灰暗的天地間，瞬間吸引了所有災民的目光！

“米！是米啊！”

“老天爺！白米！”

“活菩薩！活菩薩顯靈了！”

絕望的人群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無數雙麻木的眼睛瞬間被點亮，如同干涸河床里驟然涌出的泉眼！

他們下意識地向前涌動，卻又被周田那凜然如山的氣勢所阻，不敢過分靠近。

周田走到車尾，親手抱起一塊沉甸甸的五斤米疙瘩。

嶄新的粗布上，墨線畫出的十字標記清晰可見。

他抱著米塊，大步走向那個抱著孩子尸體、哭得幾乎昏厥的婦人。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縫隙。

周田走到婦人面前，蹲下身。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那袋沉甸甸、散發著糧食清香的米疙瘩，輕輕放在婦人身邊冰冷的地面上。

米塊碰到凍土，發出沉悶的“咚”一聲。

婦人被這聲音驚動，抬起淚眼婆娑、布滿血絲的臉，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臉上帶疤、眼神卻異常平靜的男人，又看了看腳邊那袋從未見過的、雪白嶄新的米。

“給…給我的？”她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巨大的不敢置信。

“拿著。”周田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埋了孩子，活下去。”

婦人渾身劇震，看著那袋米，又看看懷里冰冷的小身體，巨大的悲慟和突如其來的希望猛烈地撞擊著她，讓她發出一聲更加凄厲的哭嚎，猛地撲倒在米袋上，死死抱住，仿佛抱住了失而復得的整個世界。

“卸車！”周田站起身，對著劉凱和老李喝道。

“是！”劉凱和老李再無遲疑，手腳麻利地將車上一塊塊米疙瘩搬下來，堆放在馬車旁的空地上。

很快，一小堆象征著生機的白色，在灰黃的凍土上堆了起來。

“東家！米都卸下來了！”劉凱抹了把額頭不知是汗還是風的冰碴子，大聲報告。

周田點點頭，目光掃過周圍無數雙渴望、祈求、又帶著一絲畏懼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

“排好隊！”周田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在寒風中炸開。

“老弱婦孺在前！青壯在后！一人一塊米！不許多拿！不許爭搶！誰敢亂動——”

他猛地抽出腰間那柄毫不起眼的短刃，刀鋒在灰暗天光下閃過一道寒芒，指向旁邊一塊半人高的凍土塊！

“咔嚓！”

一聲脆響！刀光一閃而逝！那塊凍得比石頭還硬的土塊，竟被他一刀劈下拳頭大的一角！斷口光滑如鏡！

“——猶如此石！”

全場瞬間死寂！連風聲似乎都小了幾分！所有人都被這雷霆般的手段和那鋒銳無匹的刀光震懾住了！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眼露貪婪的青壯，瞬間縮回了腳步，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恐懼。

“排隊！”劉凱立刻反應過來，沖到米堆旁，扯開嗓子吼道，“都聽見沒有！老弱婦孺上前！排好！一個一個來！東家說了，一人一塊！都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