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你已踏入斬殺線

此時，董卓雖然沒有調集足夠多的外援，但他也是真心想救呂布的。

他一邊命部將牛輔傳令并州的內地郡縣發郡兵來救，一邊自己直接帶著云中、定襄、雁門三郡郡兵六千人，及自己手中的兩千西涼兵，前來嘗試救援，即便救不了，也要牽制鮮卑的一部分兵力。這也使得檀石槐不得不帶萬余人，前去在要道堵截董卓。

檀石槐原來的部眾，由檀石槐自己挑選的鮮卑將領暫時統帥，但那些代其父親看管軍隊的人，也只能盡忠職守，并不能干涉以廖哥那為首的一萬攻城部隊的行動。

“而且，就算他還在，這場攻城戰的指揮權也在我手里！父親既然指定我作為繼承人，總不能什么事都和父親過問！”

“是……”雖然心中有些顧慮，但廖哥那說的也有道理，手下便沒有多問。

而廖哥那沒有注意到的是，當他回身準備親自攻城時，呂布盯著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被自己一步步控制著走入陷阱的獵物一般。

“我早想到他也差不多該做些出格的事了，沒想到是打算直接攻城。

那這邊差不多也該收網了。

傳令兵！”

“在！”

“點城內精騎，準備出戰！”

不久后，廖哥那準備了三千人的攻城部隊，架著十架云梯，看向了呂布的大營，志在必得，然而就在這時——

“少主，萬萬不可啊！”突然，一位年長些的鮮卑人跑到了廖哥那的身邊。“那呂布驍勇異常，貿然進攻，恐怕有危險。”

“你是誰？”

“我就是之前和連的部將，那天被呂布大敗，一連逃了百余里，才僥幸逃脫。”

“……你這么說，那你見過呂布？”

“沒有，我只見過那些漢軍。”

“哈哈，你都沒見過本人，卻說他驍勇異常！我看你不過是忘不掉你的故主，想阻止我建功立業！”

“這——”

“給我拖下去！”

也許，聽從這位之前戰爭幸存者的建議，是廖哥那最后的機會，不過他并沒有聽。

說起來，廖哥那本身也看不起他弟弟和連，他覺得弟弟不過是個酒囊飯袋，只是因為她母親是中部鮮卑大人的女兒，所以就獲得了繼承權。

那種廢物被漢軍擊敗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正因為和連被呂布擊敗，而自己能將呂布擊敗，所以，自己才更配成為鮮卑人的領袖。

而對于這位年輕的公子哥來說，他根本沒有考慮過呂布之前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故意演給他看的。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草原人，他沒想過人心能險惡到這種程度。

“進攻！！”

隨著廖哥那的這道命令，三千兵馬，拉著十架云梯便直沖向九原城的城墻，而廖哥那則親自駕馬督陣，甚至沖到了云梯的前面。

這先登城墻，可是不小的功勞，他有豈能讓給別人。

然而，就在這時，城墻開了。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九原城的城門放了下來，一人一馬走出了城。

那人正是呂布。

“呂布那廝，竟然主動來尋死！”

廖哥那看呂布不爽已經好多天了，在他眼里，呂布已經不是人，而是唾手可得的戰功。呂布這種廢物，就應當被他踩在腳下，應當成為他踏上鮮卑頭領的墊腳石。

但在下一刻，廖哥那卻感受到了不對勁。

這個人的氣場——不同以往。

呂布手持畫戟，胯下則是并州最為強壯的高頭大馬。

畫戟只是微微揮動，廖哥那卻感受到背脊發涼——

“我的——頭？”

優秀的武人，總是比常人更容易預判周圍物體的軌跡，進而在刀槍交錯，剎那決生死的對攻中占得先機，這種基于當前情況預測未來的思考模式，一般也被稱為直覺。

而把武藝視為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才能的廖哥那，卻被自己的直覺嚇得一驚，因為這大概還是第一次，他被直覺給予了最高級的警告——他要死了。

他沒想到，在之前那個弩都拿不穩的呂布面前，自己會因直覺恐懼得發抖，進而難以再前進一步。

不行，沖得太前了，必須后退！

但是，他面對的，不僅是一個武功蓋世的武將，同樣也是個老謀深算的獵人。這種獵人以獵物的形式出現，實際上卻用那雙敏銳的雙眼時刻洞察著對方，并默默等待著對方愈加膨脹，逐漸接近，并最終踏入自己的斬殺線。

斬殺線——那是獨屬于呂布這樣頂級將領的，在戰爭中磨練出來的直覺：他可以通過敵我雙方的信息，判斷出以自己的武勇，能否只帶少數友軍，甚至單騎突入，直取對方主帥。

敵軍的陣型，敵軍的素質，對方主帥的武力與性格特點……掌握的信息越多，這個斬殺線就越明確，行動時需要承擔的風險也就越小。廖哥那雖然自以為他能壓制呂布，但在這幾天時間里，他也向呂布暴露了太多信息。在呂布的眼里，此時的廖哥那已經深深踏入了他的斬殺線內。

當沖過來的呂布，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之時，廖哥那心中的恐懼被驟然點燃。在呂布的身形，戰馬的步態中，作為武人的廖哥那仿佛也看到了那條呂布為自己劃定的斬殺線，以及跨進斬殺線后，呂布為自己準備的結局。

“我的——頭！”

在呂布駕馬奔來之時，廖哥那意識到自己根本承受不住那畫戟一擊的力量，他拼命拿起兵器，護住自己的頭顱。

然而，在下一秒，他就被畫戟的刀刃攔腰斬斷。

廖哥那的上半身無力的掉落在地，在死前最后的視野里，他看到了呂布高高揮起畫戟，而身后五百精兵，則義無反顧的追隨著他，一起沖向了敵陣。

拿到廖哥那的人頭固然關鍵，但殺掉廖哥那后帶來的連鎖反應，才更加可怕。

“廖哥那已死，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呂布大喝一聲，便讓那些原本打算跟著廖哥那攻城的鮮卑兵們嚇得近乎魂飛魄散。

鮮卑軍與漢軍的士氣也就在一瞬間，實現了逆轉。鮮卑兵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攻城，而那幾架云梯則被漢軍丟出的火炬輕易焚毀。

這還沒完，因為攻城的士兵都下了戰馬，且在逃跑時沒有無法維持陣勢，當漢軍騎兵追上鮮卑的步兵時，那些鮮卑兵就已經完全被擊潰。

呂布帶著侯成，成廉二將，毫不猶豫的沖入敵軍陣中，左沖右突，盡管我方不過五百人，但一萬鮮卑人此時群龍無首，只顧著四處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