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費瑞、王錚等人剛剛起窗，前一天負責引路的仆役來到了莊子中。

“費掌柜，秦管事已經(jīng)說了，只要是莊子里的，你們想招什么人就招什么人，想招多少人就招多少人，就算是全招走了也無妨，這邊想混這口飯吃的人多的是。”

雖然早就猜到了結(jié)果，但是有了明確的確認，費瑞、王錚等人的眼中還是盛滿了笑容。

邁步走到仆役的身邊，胳膊微微一抖，又是二兩銀子到了仆役的手中。

“……畢竟不太熟悉，能不能請小哥幫忙，召集一下莊子里的……”

攥著手中的銀子，仆役的眼睛笑的如同桃花一般。

“好說，好說！不就是召集人手么，那誰，過來……”

有了銀子的加成，一切自然是好說的，半個時辰不到，莊子中所有的空閑的壯勞力，余丁（明代衛(wèi)所中繼承軍戶軍職的長子之外的其他男丁）、女人、孩子盡皆集中到了一起。

“余丁來這邊！”

掃視著有些亂糟糟的人群，尤其是整整四五十人的余丁，王錚的眼中笑容越來越盛。

“女人，這邊，孩子那邊，對，女孩和男孩分開……”

在仆役的賣力協(xié)助之下，亂糟糟的人群很快被分分開，然后費氏商隊的人員根據(jù)每個類型開始登記造冊。

趁著分類、登記、造冊的功夫，王錚帶著猴子湊到了那仆役的身旁。

“敢問小哥，我看咱們這莊子里余丁不少啊！”

“哎，建寧這地方山多地少……”

“咱們這莊子的地，都屬于楊家是吧……”

“當然，整個莊子，大幾千畝地。”

“日后呢，這建寧肯定是常來常往的，我們想著，總讓秦管家?guī)兔φ业胤揭膊皇呛芎线m，所以我們掌柜就想著有沒有可能，買下一個莊子，所以讓我向小哥打聽一下。”

若是其他人，這么打聽，這仆役多半要來一頓冷嘲熱諷，“就你們也想覬覦楊家的土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然而，對于王錚這有些唐突的問題，仆役并沒有太過在意，而是笑呵呵的直接解釋起來。

“若是其他人，是想也別想，費掌柜的話，小的不敢打包票，但至少也能有七成的把握。”

看王錚不解，仆役繼續(xù)補充道。

“整個建寧，四成的土地都是咱家的，像這樣的莊子，我們楊家最起碼有四五十個，而且都在秦管事的手里，能不能買，能不能賣還不是秦管事說了算的。”

“這樣，私下買賣的話，秦管事不會被楊家老爺們責罰吧。”

“能被費掌柜派來打聽，說明小兄弟肯定是費掌柜的貼心人，哥哥我也就不饒圈子了，你覺得咱們楊家為什么能掌握整個建寧四成的土地？”

“靠著楊閣老的蔭蔽？”

聽到王錚的回答，仆役頓時放聲大笑，直到眼淚都快笑出來，直接一把攬住王錚的肩膀。

“咱們楊家能掌握四成土地，是因為老爺和少爺覺得拿的再多了就不好了，容易遭人妒忌，賣出去一個莊子，再弄回來一個就是，總之保持四成的土地就夠了，懂了么，小兄弟？”

王錚擺出一個豁然開朗的姿態(tài)。

“所以，咱們這莊子上才有這么多的余丁，才有這么多的……“

看王錚舉一反三，仆役給了王錚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王錚精神一震，回頭瞥了一眼侯銘澤，侯銘澤點頭示意，轉(zhuǎn)身就朝著后方走去，他需要第一時間把這些要緊的東西記錄下來。

忙忙碌碌整整一個上午，男女老少幾百號人的信息勉強算是記錄完畢，賬房、伙計等終于可以休息了，但是王錚等人卻不行。

甚至顧不得吃飯，完成了各自負責的東西之后，留下了戚虎、侯銘澤看門，王錚、費瑞、方浩澤、李言望幾人聚集到了一起。

王錚首先將侯銘澤記錄的東西放到了桌子上。

“基本可以確定，楊家利用昔日楊閣老留下的人脈和資源，在建寧大量強行兼并土地，莊子內(nèi)不少人應(yīng)該都是被強占土地之后，被迫在莊子內(nèi)討生活的，我想我們需要的人，應(yīng)該可以在這莊子里找齊，李伯，你那邊呢。”

李言望點了點頭，從旁邊拿過一個寫滿了字的本子。

“根據(jù)少爺?shù)姆愿溃吓柚\治的機會，試探性的詢問了大約六十人，至少有三成透露出了受到過楊氏毆打或者威脅，考慮到還在楊氏的莊子里，老奴感覺，實際上這比例至少要提升一倍。”

“六成？”

“不是六成，是至少六成！”

就這一瞬間，房間內(nèi)的幾個人幾乎同時搖了搖頭。

在大明，勛貴、富豪兼并土地屬于常態(tài)，但大多總要使點小手段，像建寧楊氏一樣直接搶奪，吃相如此難堪的不說絕無僅有，但也罕見到了幾點。

“方先生，你那邊統(tǒng)計的人數(shù)呢。”

“在冊軍戶七十三人，余丁有一百三十六人，成年女子二百零三人，女童一百零六人，男童八十八人，若按照六成的比例，帶上幾十人就足夠給這楊氏定罪了，不過……”

“方先生？”

“勾結(jié)倭寇！走私鹽鐵！強占土地！草菅人命！”

方浩澤停頓了一下，朝身邊的費瑞拱了拱手。

“費氏的加入，搜集證據(jù)的進程格外順利，除卻草菅人命，其他皆有進展，這秦獸更是直接說出楊家和鄧茂七勾結(jié)販賣私鹽、走私鐵器，現(xiàn)在的情況是，這人命的事情，還要不要調(diào)查。”

是啊，現(xiàn)有的東西，已經(jīng)足夠置于楊氏于死地了，還有必要冒著風險去調(diào)查那些人命官司么？

就在幾人思索的時候，侯銘澤突然敲了敲門。

“少爺，那秦管事派人來了，說是請費先生晚上赴宴！”

……………………

“劉兄，這是鉛山費氏的六爺。”

“六爺，這位是福州通海商行的劉掌柜，你想做的事，就在劉掌柜身上了。”

“……費家在鉛山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費家二爺成化十一年高中，如今已經(jīng)在吏部任職了，前途不可限量……”

第一次見面的酒席，注定不可能談什么正事，酒宴之后，秦獸拉住了費瑞。

“今天表現(xiàn)不錯，能看出來劉掌柜心情不錯，今天你先回去，把給劉掌柜的禮物準備一下，明日我會派人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