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虹聽到這話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臉上忽然綻開一個笑容，純真得如同往昔。

她歪著頭，輕聲問：“程心，你想讓我死嗎？”

“不……”程心看著那笑容，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松開了手，踉蹌著后退一步。

方小虹溫柔地揉開程心殘留的指印，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在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下一秒，匕首毫不遲疑地劃過。

女人喉嚨里發出一聲模糊的咯咯聲，身體軟軟地倒下，砸在金屬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她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方小虹，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剩下一句微弱的氣音：“我會……永生……”

“小虹！”程心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世界觀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那個在她眼中天真無邪，甚至有些呆萌的小妹妹，竟然真的……殺人了。

而且如此平靜，如此利落。

槍聲、爆炸聲、追殺……方小虹對這些早已不再陌生。

從被聯合政府追得像狗一樣逃竄開始，她那顆曾經脆弱的心臟就被迫錘煉得堅硬無比。

現在能親手了結一個敵人，她自己其實一點都不驚訝。

那個需要人保護、會哭鼻子、會害怕的方小虹，或許在那個顛沛流離的夜晚，就已經悄悄死掉了。

“你……你竟然殺了她……”程心目光呆滯，失神地喃喃自語。

“不殺她？難道還要我背著她跑嗎？”方小虹上前一把拉住還在發愣的程心，用力拖著她繼續向前。

“別傻了程心，我們得活下去！活下去才有資格談其他！”

程心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荒謬和悲涼。

為什么，來到這個鬼地方之后，好像所有人都變了，只有她還固守著原來的準則，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章北海，那個她曾經敬佩信賴的軍人，把她卷入了這一切。

史曉明，那個還算親近的小弟弟，早已倒向了楚軒那一方。

方小虹，這個她以為可以互相扶持的女孩，轉眼就成了冷血的殺手。

至于楚軒……程心苦笑，她很清楚，那個男人從一開始就看她不順眼。

“程心，我們現在沒時間了，我也沒精力安慰你。”

方小虹停下腳步，雙手用力按住程心的肩膀，強迫她看向自己，眼神銳利，“要么，你現在就跟我走，打起精神活下去。”

“要么，你就留在這里繼續發呆，等那兩個瘋子追上來，給你一個痛快。”

“你自己選，程心。”

冰冷的話語像一盆涼水，終于澆醒了程心。

她看著方小虹決絕的臉，顫抖著，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走……走吧。”

“很好。”方小虹這才松了口氣，再次拉起程心的手，向前亡命飛奔。

通道似乎沒有盡頭，只有她們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在回蕩。

“砰！”

一聲突兀的槍響炸開。

方小虹只覺得右小腿像是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了一下，整個人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撲倒在地。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腿上瞬間失去了力氣。

怎么回事？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腿部傳來，但卻不怎么疼。

“小虹！”程心發出凄厲的尖叫，撲倒在方小虹身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方小虹下意識地伸手抱住撲上來的程心，卻感覺手上一片濕熱粘膩。

她愣了一下，抬手一看，滿手都是鮮紅的血液。

低頭望去，自己右邊褲腿已經被血浸透染黑，鮮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方小虹忽然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輕輕抱了抱程心，柔聲說道：“走吧，程心，別管我了……快跑……”

程心渾身劇震，巨大的悔恨瞬間淹沒了她。

是她，都是因為她！

第一次猶豫著要不要丟下那個女人，第二次又因為看到殺人而呆住。

兩次致命的耽擱！如果不是她，方小虹怎么會中槍！

這種蝕骨噬心的自責讓她連逃跑的念頭都消失了，只想留在這里，和方小虹一起。

程心只是趴在她身上不停地哭，語無倫次地道歉。

而那股被腎上腺素暫時壓制的鉆心劇痛，此刻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猛烈沖擊著方小虹的大腦。

真疼啊……方小虹心想。

她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罪。

雖然家里有個戲精老媽，但老媽對她是也是真的疼愛，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是有時候不當人。

后來進了娛樂圈，靠著幾分運氣混成了個有點名氣的三線小演員，平時拍戲磕著碰著一點皮，都得讓助理大驚小怪地送醫院檢查半天。

她哪里受得了這種痛苦啊。

意識開始模糊，身體的本能想要通過昏迷來逃避這種難以忍受的折磨。

什么嘛，這真的很疼嘛。方小虹迷迷糊糊地想。

那些天天在網上黑她的鍵盤俠，哪里知道受傷有多疼，隔著屏幕敲字當然輕松。

真是的……下輩子，一定要投胎到一個和平安穩，沒有外星人也沒有槍戰的世界啊……

恍惚中，方小虹似乎又聽到了幾聲槍響，比之前的更近，更清脆。

她沒來由地有點生氣。

人都快死了，就不能讓人死得安詳點嗎？開這么多槍，尸體都打爛了還怎么保持形象！

她努力睜大沉重的眼皮，想看看是哪個缺德鬼還在補槍，卻只看到一個穿著同樣作戰服的年輕背影。

那個背影不知道在做什么，然后轉身，快步向她跑來，彎下了腰。

模糊的視線里，那張臉似乎有點眼熟。

似乎是……史曉明？

方小虹不太確定，感覺自己可能看錯了。

畢竟，史曉明不是應該正跟著楚軒在拯救世界嘛？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方小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卻沒了力氣。

算了，不想了。

她徹底放空了自己的大腦，任由意識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史曉明確實是及時趕到了。

當他沖過拐角，看到的就是方小虹中槍倒地，程心趴在她身上哭泣，而兩個敵人正端著槍步步逼近的危急場面。

他沒有絲毫猶豫，舉槍，快速移動，瞄準，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