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這些幸存者，無一例外，全被引導著帶離現場，準備接受進一步的“調查”。

“真是麻煩。”楚軒的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是抱怨還是單純陳述。

在被分開前，楚軒快速對鄭吒、程心和剩下的隊員低聲囑咐：“如果被問話，記住，關于武器來源、數字生命派的具體行動，一概說不清楚，不知道。就說當時情況混亂，沒看清。”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眼下他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們這群被主神強行塞進來的“預備航天員”身份。

沒有相應的知識儲備，缺乏訓練經歷，甚至連身體素質都不過關。

別人或許還能蒙混，但程心、史曉明還有那兩個新人，之前在電梯加速時承受9G過載，幾乎是瞬間就暈了過去。

這在已經接受過訓練的預備航天員身上是絕無可能的。

這個破綻太大了。

然而，出乎楚軒意料的是，所謂的“問詢”過程異常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敷衍。

負責問話的人員只是象征性地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對細節、對他們身份背景的核實幾乎為零，就草草結束了。

這種反常的“順利”非但沒有讓楚軒放松，反而讓他心中的警鈴大作。

尤其是在問詢結束后，他們并沒有獲得自由行動的許可，依舊被安置在隔離區域，處于一種軟性監控的狀態下。

事情，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

楚軒的眼神愈發深邃，開始重新評估這個世界的危險程度。

楚軒默默計算著時間，凌晨四點，他睜開了眼睛。

“差不多了。”

“楚軒先生。”房間監控里傳來一道平淡的機械聲。

“公元2020年生人，于2040年加入空軍，一年前被選中作為預備航天員接受訓練。”

楚軒沒有應聲，心里卻在快速盤算。

機械聲繼續說道：“我檢查過您的簡歷，經歷豐富，過往完美，在各項考核中均得到了很高的評價。”

它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帶上了一點難以分辨的波動，“可是，在過去的十二個小時里，我詢問過所有和您接觸過的人員，他們對您幾乎沒有什么印象。”

“不光是您，包括您的同伴，所有人員幾乎對您一行人都只有模糊的印象。”機械聲音補充道，像是在陳述一個數據異常。

“已經默認我們是同伴了嗎？”楚軒嘴角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情報工作做得比我想象的還要細致。”

楚軒抬起頭，目光鎖定攝像頭，語氣直接，“別繞圈子了。你不是聯合政府的人，對吧？說說你的真實身份。”

這套路，不像官方機構，更像個人做的。

監控沉默的時間比之前稍長，似乎在處理這個直接的質問，隨后再次響起聲音，這一次，聲音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少了幾分模糊的機械感。

“……您的感知還是像評價中說得那樣敏銳。”頓了頓，像是確認了什么，那聲音才緩緩說道：“我叫MOSS，直譯為小苔蘚。”

“為什么叫做MOSS？”楚軒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這個名字，以及對方之前的行為模式，讓他隱約捕捉到了一些關鍵。

“COSMOS的一半，就是MOSS。”

宇宙的一半？楚軒腦中信息流高速碰撞。

突然亮光一閃，楚軒想到之前那臺解決危機的量子計算機…答案幾乎是瞬間成型。

“550W型號量子計算機。”楚軒的語氣十分肯定，“你是誕生了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或者，更準確地說…”他直視鏡頭，眼神銳利，仿佛要穿透屏幕，看清隱藏在幕后的存在。

“數字生命。”

監控那頭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仿佛在評估這個結論的沖擊力。

“您的思維果然很敏銳。” MOSS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停頓表明了某種程度的意外。“您是如何，具體推導出來的？”

“很明顯不是嗎？”楚軒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一絲理所當然。

“解決空間站危機動用了550C，那么聯想到550W也是邏輯上的必然。至于數字生命…你剛才并沒有否認你不是聯合政府的人。”

“總不能是飛船派的吧。”

MOSS沒有對飛船派發表意見，只是繼續說道：“雖然我仍然疑惑您的具體推導過程，比如550W型號并未正式誕生。但這并非本次談話的重點。”

“您和您同伴的問詢記錄方案，確實由我制定并執行。所有可能引起懷疑的細節均已處理，你們的身份暫時安全。”

像是在展示誠意，又像是在施加無形的壓力。

“現在，我需要理解幾個異常數據點。” MOSS的聲音恢復了平穩的機械感。

“第一，張杰憑空取出的武器，型號古舊，來源不明。第二，詹嵐身體出現的非人特征，違反已知生物學規律。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你們攔截UC/A-12空空導彈的方式，超出了當前科技可解釋的范疇。”

MOSS一口氣拋出三個問題，每一個都直指輪回小隊能力的根源。

楚軒并不意外，這些異常本就無法用常理解釋。

他只是沒想到，對方的觀察和分析能力如此之強，并且這么快就直接攤牌。

MOSS的聲音沒有停頓，緊接著拋出更重磅的信息：“根據從方小虹女士處獲得的不完整信息，提及了‘主神’以及‘電影世界’的概念。似乎在你們看來，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一個預設好的劇本？”

楚軒心中微沉。方小虹…她居然連這個都說了。

主神的扣分懲罰看來還是輕了。

這個AI，不，這個數字生命，獲取信息的能力和分析能力，遠超預期。

它不僅觀察到了物理層面的異常，甚至開始伸手觸及輪回空間的本質概念。

這下麻煩了。

此刻，另一間隔離室里，方小虹抱著膝蓋，臉色蒼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為了套近乎、緩解緊張氣氛隨口說的“跟拍電影似的”，會被那個聽起來毫無感情的聲音揪住不放，層層追問。

那個叫MOSS的聲音，從她混亂的敘述中精準地提取出了“主神”、“恐怖片”、“獎勵點”這些要命的詞匯。

主神的扣分提示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冰冷刺骨。她泄露的，可能不僅僅是秘密，更是隊友們的生命線。

她現在無比后悔，恨不得回到過去堵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