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豐年文集·卷一:樂迷閑話
- 辛豐年著 嚴峰編
- 13字
- 2025-05-07 11:50:39
鋼筋鐵骨有詩心
——閑話鋼琴
洋琴入中土
三十年前,聽到鋼琴在中國供不應求不走后門難以買到的消息,不禁聯想起19世紀的一件蠢事。
鴉片戰爭之后,有些洋商并沒掌握中國的市場信息,卻想當然地不遠萬里運來一批鋼琴。結果自然是無人問津。再運回歐洲去吧又不劃算,于是大蝕其本。(此事見《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鴉片戰爭》第一冊十三頁。)
那么,鋼琴這洋貨可以說是在大炮聲的伴奏之下首次成批輸入中華的了!
隨著門戶洞開,西風東漸,“披霞娜”(piano,鋼琴最初的音譯名)在中國也不那么稀奇了。
近代中國第一代職業外交官當中有個張德彝,1866年出國,途經上海灘,在一個洋教習家里看到“洋女撥弄洋琴。琴大如箱,音忽洪亮忽細小,參差錯落,頗覺可聽”。
俄國人寫的《八國聯軍目擊記》中,記著他們攻下天津城后,在一架幸存的鋼琴上彈唱俄羅斯國歌《上帝救沙皇》。
洋琴還走進了紫禁城。溥儀被趕出大內之后,參加清點文物的人們在宮中看到宣統兄弟倆玩過的琴,一旁還亂七八糟地堆放著一些時曲、小調的譜子。
1949年之前,如果到福州、廈門,特別是鼓浪嶼這些比較“洋化”的地方,漫步住宅區,很容易聽到洋樓中飄來的琴聲。而在舊上海,花一筆不算太高的租金,便可以向“琴行”里租一架舊琴來彈彈。那些大大小小的“琴行”,除了賣琴(及其他樂器、樂譜、唱片),租琴也是它的業務。
舊時流入中土的鋼琴數量之多,也許“文革”大抄家、“破四舊”時的景象可為旁證。
然而鋼琴畢竟不能由有錢、有閑階級獨享,于是進藝術學校專業習琴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有趣的是,由于教育普及,小學生中教音樂的老師總得學會彈琴,而正規的彈奏法又習之不易,對于某些人(彈者與聽者)來說也似無必要,于是應運而生出現了一種非正規的簡易彈奏法。簡言之便是:右手彈高音部旋律,左手像打拍子似地在低音部配以“伴奏”。此所謂“伴奏”,基本上只重復曲調重拍上那些音而已。要掌握此法,用不了多長時間。然后便可施之于一切歌曲、小曲的彈奏。據《毛毛雨》作者黎錦暉的自述,此法的發明權還要歸他。
平心而論,這種彈奏法雖不登大雅之堂,然而它對于普及中小學的音樂教育卻也功不可沒。
洋琴之聲,同我們中國人的口味本來是格格不入的,但后來聽慣了,竟弄到有些商業性電臺在播放方言小曲彈唱時也把鋼琴用上了!
說正經的,1934年,有位熱心的洋人叫齊爾品,這是他的中國名字,原名車列甫尼。他父親還教過俄國大音樂家普羅科菲耶夫。
在齊爾品贊助下,《牧童短笛》《搖籃曲》等道地中國風味的鋼琴曲問世。這或許是一種標志:“洋”琴終于為中國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