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的晨霧裹著尸油味，在斷崖間凝成靛青色漩渦。楚云辭踏過腐殖質覆蓋的棧道，靴底黏連的血苔發出吮吸聲，像是無數亡魂在舔舐活人氣息。蕭絕的劍柄磁石仍在嗡鳴，昨夜礦洞赤鐵礦粉沾在兩人衣袂間，隨山風掠過時竟牽出細若游絲的金線。

**峭壁罅隙滲出暗綠水痕，順著千年藤蔓滴落，在青石上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楚云辭俯身輕觸石面，指尖傳來熟悉的灼燒感——與漕河赤泉如出一轍的硫磺腥氣。蕭絕的玄鐵劍鞘突然橫在她腰際，斬斷一條自樹梢垂落的銀環蛇，蛇血濺在巖壁的苔蘚上，瞬間騰起帶著麝香味的紫煙。**

“這瘴氣會蝕人心智。“蕭絕扯下半幅披風浸入山泉，濕布掩住她口鼻時，**指節無意擦過她耳后那顆朱砂小痣。十年前礦洞雪夜，那個蜷縮在磁石堆里的小女孩，耳后也有這般殷紅一點。**

九曲棧道在霧中顯形，**每塊木板都生著人臉狀的菌斑，那些空洞的眼窩里滲出墨綠色汁液。楚云辭的銀簪挑破一處菌斑，膿水里竟游出半寸長的透明蠱蟲，背甲上赫然烙著三皇子府的狼頭紋。**

“少主等急了。“沙啞嗓音自霧中蕩來，墨九幽的苗服從毒瘴里滲出，**銀飾上綴著的骷髏頭咔咔作響。他腕間赤鏈蛇突然竄出，毒牙咬住飛過的血鴉，鳥尸墜入青銅藥鼎的瞬間，鼎身饕餮紋張開巨口，將腐肉吞入紫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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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具蒙尸白布無風自動，第七十三具尸體的腐皮下鉆出金頭蜈蚣。楚云辭并指如刀截住毒蟲，突然想起及笄那年，阿姐握著她的手剖開藥奴尸身：“云辭你看，這蜈蚣須得活取毒腺...“而今那雙手早已化作白骨，深埋在楚家荒廢的藥圃之下。**

“金頭蜈蚣遇雄黃則僵。“她揚手灑出藥粉，毒蟲蜷成的金環滾入鼎火，**爆開的火星里竟混著未燃盡的西府海棠花瓣。那是母親懸梁那夜，妝奩里最后一盒胭脂的香氣。**

墨九幽的骨笛裂空，**尸群關節發出機括轉動的咔噠聲。楚云辭掀開末具尸首的蒙布，腐臭中混著西域葡萄酒的酸澀——與三皇子壽宴上毒殺御史大夫的酒香一模一樣。銀刀劃開腫脹胃囊時，蠟丸滾落掌心，表面印著半枚虎符紋樣，正與蕭絕腰間玉璜嚴絲合扣。**

“看來王爺的兵符，早被人拓了模子。“她冷笑擲出蠟丸，**蕭絕揮劍劈開的剎那，黑血如箭雨迸濺。幾滴毒血沾上她眉心紅梅胎記，竟似朱砂入水般暈開，在額間綻出帶刺的蔓草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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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群爆裂的轟鳴震落崖壁碎石，**萬千蠱蟲如黑云壓頂。蕭絕攬住楚云辭滾入祭壇凹槽，玄鐵甲撞上青銅柱的瞬間，她聽見他肋骨折裂的脆響。伏羲九針穿透他掌心勞宮穴，引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情蠱蟲形，翅翼震顫的頻率與兩人心跳漸漸重合。**

“別運功！“楚云辭咬破舌尖將血渡入金針，**血腥味勾出礦洞雪夜的記憶——黑衣少年昏迷前，也曾將帶血的玉佩塞進她掌心：“磁石相吸是天理，就像...“未盡的話語被風雪吞沒，如今卻在他經脈中化作灼熱的刺痛。**

墨九幽的鎏金匕首破空而來，**刀柄鑲嵌的孔雀石映出她驟然蒼白的臉。蕭絕徒手攥住刃口，血珠順著鎏金紋路滴入藥鼎，紫火轟然暴漲成靛青色。鼎中浮現的并非古籍殘頁，而是用苗文篆刻的婚書——楚月蓉與三皇子的生辰八字，正被蠱蟲啃噬成齏粉。**

“阿姐果然是被活祭的...“楚云辭反手將匕首刺入左胸，**血珠墜入青銅碗的瞬間，冰潭下的石碑顯現《毒經》殘篇。水波扭曲了“以命換命“的篆字，卻讓蕭絕背上殘缺的巫紋與碑文龍脈圖重疊——正是大梁邊關十二城的布防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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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心蟻后鉆入地縫的窸窣聲中，山門外傳來戰馬嘶鳴。箭矢穿透《毒經》封面的剎那，楚云辭看清羊皮卷夾層里的胭脂箋——母親絕筆信的一角，正與她懷中殘頁拼成完整毒方：“西府海棠混鶴頂紅，可解...情蠱...“**

蕭絕染血的手掌覆上她眼瞼，最后的光影里，**藥鼎余燼騰起熟悉的沉水香。當年礦洞少年脊背的傷口，與此刻自己掌心的溫度重疊成宿命的年輪。山風卷走墨九幽的狂笑，那些刻意掩埋的往事，終在蠱毒灼燒下顯出血肉模糊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