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叩門

朔風(fēng)卷著鵝毛雪片撞向義莊斑駁的門板，朽木在狂風(fēng)中發(fā)出垂死般的呻吟。楚云辭裹著狐裘推開吱呀作響的朱漆門，檐角銅鈴驟然炸響，驚得停靈臺上的白燭齊齊晃動。三具覆著尸布的軀體在青帷后若隱若現(xiàn)，月光透過破瓦漏在尸身面部，將腫脹的五官照得青白如鬼。

“城南河漂來的。“仵作哆嗦著掀起草席，腐臭混著冰碴撲面而來，“看著像失足溺斃……“

楚云辭狐裘掃過停靈臺積灰，腕間銀鐲突然撞出清響。她俯身撥開尸體指縫，幾縷靛藍(lán)水藻黏在腫脹的皮肉間，泛著磷火般的幽光。“《洗冤錄》載溺者甲藏河沙，“銀刀劃開青紫的指尖，“可這藻類……“刀尖挑起絲狀物對著燭火，竟?jié)B出墨綠汁液。

蒸骨驚魂

寅時的梆子聲被風(fēng)雪吞沒，義莊后院支起七尺鐵鍋。楚云辭將陳醋潑向蒸籠，白霧裹著尸臭沖天而起。腐尸在滾水中漸漸露出白骨，額角細(xì)若蛛絲的裂痕隨蒸汽浮動。

“取冰鑒來！“她厲喝聲中，蕭絕玄色大氅卷著風(fēng)雪破門而入。四名玄甲衛(wèi)抬著丈許冰磚重重落地，寒氣瞬間在尸骨表面凝出霜花。

楚云辭赤手握起腿骨，冰碴割破掌心也渾然不覺。“脛骨三道橫紋，間距二寸七分。“她將量尺按在冰面，“《折獄龜鑒》載，這是鐵錘擊打造出的骨裂。“

話音未落，蒸籠突然炸開。滾水裹著碎骨潑向靈堂，蕭絕旋身將人護(hù)在披風(fēng)下。楚云辭反手甩出銀絲纏住橫梁，借力蕩到冰鑒后方——飛濺的沸水中竟混著無數(shù)蠕動的紅絲！

“是血線蟲！“她扯下發(fā)間銀簪刺入冰磚，寒霧里映出蠱蟲扭曲的輪廓，“快焚艾草！“

藥香殺機(jī)

辰時的天光刺破雪幕，濟(jì)世堂褪色的匾額在風(fēng)中搖晃。楚云辭扮作采藥女叩響門環(huán)，陳舊的門板吱呀裂開條縫，苦杏仁味混著腥甜撲面而來。

“姑娘抓什么藥？“柜臺后老者五指枯如鷹爪，秤盤上的銅權(quán)泛著幽藍(lán)。

“三錢馬錢子，五兩雷公藤。“她故意將錢袋擱在毒經(jīng)上，“家兄得了怪癥，渾身起紅疹……“

老者眼皮突跳，秤桿猛地掃向藥柜暗格。楚云辭袖中銀絲搶先纏住機(jī)關(guān)樞紐，整面藥架轟然傾塌。數(shù)百根野山參滾落腳邊，參須間黏著的蠟丸被蕭絕劍風(fēng)劈開——北疆輿圖碎片如雪紛飛！

“好個濟(jì)世藥鋪！“楚云辭足尖挑起燃燒的艾柱擲向地窖。火光中，三十口陶甕整齊排列，甕口封著的油紙映出人形輪廓。

毒煙迷障

地窖突然震顫，墨綠毒霧順著磚縫噴涌。楚云辭扯下幔帳浸入醋缸，濕布蒙面的剎那，老者枯爪已抓向她咽喉。

“屏息！“蕭絕劍鞘橫掃藥柜，防風(fēng)、紫蘇、烏梅等藥材天女散花般墜落。楚云辭凌空抄住三味藥草塞進(jìn)面紗，毒霧觸到草藥的瞬間竟凝成冰晶。

老者暴退撞上香案，藥王像轟然碎裂。他獰笑著吞下金塊，七竅流血的尸體倒向楚云辭：“少主在苗疆備了份大禮……“

蕭絕劍尖挑開尸身衣襟，心口蜘蛛刺青的第八條腿指向欽天監(jiān)方位。楚云辭忽然俯身，耳垂幾乎觸到死者鼓脹的腹部——微弱的水流聲在尸身內(nèi)汩汩作響。

“是尸爆蠱！“她扯著蕭絕撞破后窗。積雪掩埋的瞬間，整間藥鋪在轟鳴中化作火海，靛藍(lán)毒焰將方圓十丈的積雪都染成妖異的孔雀綠。

雪夜緝兇

子時的梆子聲淹沒在狂風(fēng)中，楚云辭握著半塊熔毀的金錠。苗疆圖騰在月光下泛著血光，三頭六臂的蠱神像嘴角沾著冰渣。

“這金錠成色……“她將殘片擲入雪堆，冰面霎時浮起油花，“是戶部去年失竊的官金！“

蕭絕玄甲覆滿冰凌，劍尖挑起焦黑的梁木：“火油混著桐油，還有三分苗疆蛇涎——夠燒穿半座城池。“

疾風(fēng)忽卷起片染血的衣角，楚云辭撲向院墻殘垣。絳色絲綢嵌著金線，正是楚月蓉失蹤那日所穿的浮光錦。她順著血跡追出三里，陡崖邊赫然留著半枚腳印——六棱紋的靴底印痕，與三皇子府暗衛(wèi)的官靴分毫不差！

冰湖剖心

天光微熹時，楚云辭跪在冰窟邊緣。蕭絕劍鋒劈開三寸堅冰，泡脹的尸首浮出水面，心口插著半截苗銀發(fā)簪。

“是慈幼局的劉嬤嬤。“她剖開尸身胃囊，掏出團(tuán)未消化的糕餅，“馬錢子的苦味都蓋不住蜂蜜香——和義莊尸體中的毒物同源。“

冰面忽現(xiàn)裂紋，蕭絕攬著她疾退。數(shù)十具浮尸從冰窟接連涌出，每具尸身的耳后都刺著星象圖。楚云辭銀刀刮下墨跡嗅聞，瞳孔驟縮：“是欽天監(jiān)特供的辰砂混著鮫人油！“

朝陽刺破云層時，最后一具浮尸在陽光下化作血水。楚云辭握緊那截苗銀簪，簪頭蓮花紋與太后賜的玉鐲內(nèi)紋嚴(yán)絲合縫。蕭絕忽然扯開她狐裘，肩胛處的朱砂胎記在雪光中殷紅如血——竟與浮尸背后的殘缺星圖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