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拼盡全力砸下的綠毛瞬間便被力道反震的差點握不住鍬把木柄。

“是你！”他看向來者，瞳孔因驚訝而急劇放大。

“游戲結束了。”清冷的女聲響起，傳到二人耳中卻好似雷鳴。

隨后，被那只玉手握住的鐵鍬木柄竟在一瞬間崩解，化為無數木屑紛紛揚揚落下。

一旁的紅毛瞥見眼前發生的一切，瞬間驚掉了下巴。

這真的是一個高中生少女所能做到的么？

他突然打了個冷顫，全身上下顫栗不止。

自詡為捕食者的餓狼在森林中終于捉到了垂涎許久的小白兔，可就在下手那一刻，兇惡的怪物用利爪撕開原本人畜無害的偽裝，捕食者與食物的身份兩極反轉。

或許，現在該逃的應該是他們。

紅毛腦海中蹦出來一個在幾十分鐘前還十分荒誕的念頭。

“臭表子！你還敢回來！”

綠毛早已被接二連三的受挫打擊的失去了理智，他寧愿相信是這鍬柄受潮許久，早就是陳腐朽木，而今稍一遇見外力，便會化為齏粉。

也不愿相信是面前這個剛剛還是他們的待宰羔羊的少女有如此偉力。

他嘴中向外噴吐著骯臟污穢的言語，右手成拳便要向少女狠狠打出。

“聒噪。”

少女輕蔑的瞥了他一眼，掌風呼嘯而過，綠毛便如被球桿擊打揮出的高爾夫球一樣，重重地砸在了小巷一側的墻壁。

紅腫脹大的左臉頰上那一道掌印清晰可見。

撲通——

紅毛雙膝重重地壓在小巷地面的石板上，雙手按下，伏跪不止。

他早已被剛才的一切嚇破了膽，還未等少女言說，便雙腿一軟，再也起不了身。

“饒……饒命。”

咚——咚——咚——

額頭重重地扣在石板，紅毛因恐懼而極盡扭曲的臉上，眼淚與鼻涕齊齊流下。

這恐懼莫名而發，就仿佛根治于血脈，來自于遙遠的太古洪荒。

路明非已經記不清自己打了多少拳，他只是機械一般的揮舞著手臂，然后砸下。

一絲若有若無的尿騷味飄進他的鼻腔，路明非毫無感情的看向哆哆嗦嗦的黃毛身下，那里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了一攤不明的黃色液體。

這是尿了？

一絲雜念從他的腦海中轉瞬即逝。

然而路明非卻絲毫沒有因為這個而停下砸下的拳頭，就仿佛他從出生到現在，唯一的想法念頭便是揮拳。

這種毫不掩飾的暴力仿佛喚醒了從這具身體誕生時便與生俱來的某種戾氣。

一種被表面說爛白話的衰仔形象掩藏下去的暴虐。

身下瑟瑟發抖護住腦袋的黃毛似乎也變了個形象。

一會幻化成對他河東獅吼的嬸嬸，一會幻化成曾辱罵過他的老師，一會又幻化成搶走他初戀陳雯雯的趙孟華。

但路明非眼睛都沒眨一下。一連錘破了無數幻象后，終于在一張記憶中早已模糊的臉上遲疑的停下了手。

“媽…媽…”

略有些陌生的兩個字從他的嘴中時隔多年再度吐出。

一滴淚珠在眼角悄然出現并打了個轉。

假的！都是假的！

路明非哈哈笑著，活像個成年便被母獅趕出獅群的小公獅，憤怒，驕傲，然后釋然。

他停滯在半空的手毫不猶豫的再度砸下。

嗡——

原本應該毫無阻塞砸下的手臂，這一次卻遇見了阻礙，再度停滯在半空。

路明非從幻覺中驚醒，他看著身下全身發抖顫栗的黃毛，眨了眨眼，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抬眼看向自己的手臂。

一只似乎剛剛才見過的手穩穩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夏…夏彌？”

路明非一副活見了鬼的模樣，自己拼死拼活被打成這樣，你卻又跑回來，這是來添亂么？但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了一種可能，面帶希冀的問道。

“警察來了？”

夏彌頭點到半空，在看到路明非長舒了一口氣后，又快速的搖了幾下頭。

路明非放下的心又再度懸了起來。

夏彌這才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她側過半個身子，好讓路明非能看清此時現場的情況。

癱軟靠在墻邊的綠毛，趴伏在地瑟瑟發抖的紅毛。

路明非這才仿佛好似卸下了什么重擔，整個人就要癱坐在地，卻被眼疾手快的夏彌順勢扶了起來。

他現在腦子很亂，很疼。既不想知道夏彌是如何辦到剛才的一切，也不想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女俠，都交給你了。”路明非嘴唇蠕動，輕聲說道，隨后頭一歪，竟順勢就倒向夏彌的懷中。

嗯，不大，但很軟。

迷迷糊糊中，路明非忽然驚醒，并一把抓住帶著他就準備離開的夏彌，全然不似剛剛一副就快倒下的狀態，反而有些像回光返照。

“等等，別走，我有個主意。”

············

【今日情報已刷新】

【今日情報1（白色）：學校附近一所公寓樓，戶主有事，準備低價出租。】

【今日情報2（綠色）：紅綠燈三人組是在逃嫌犯，懸賞金額頗豐。】

【今日情報3（白色）：嬸嬸最近打麻將輸掉了一大筆錢，甚至借了一筆不小的貸款。】

············

“警察同志，那男的有問題！他不是人！他有妖法！”

“好了，不要東拉西扯，老實交代你的問題。”

“你們快抓那個女的，她真的不是人！”

“我再說一遍，不要東拉西扯！別一會男，一會女的，老實交代問題！”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們三人之前扒竊偷盜行為我們已經掌握了很多線索，現在把犯罪事實都交代清楚，我們還能在最大限度內爭取給你減輕處罰。”

“不然負隅頑抗下去，對你可不會有什么好結局！”

“好……我……我交代，我都交代！都是黃毛讓我們干的！”

“好，你慢慢說，小李你記一下。”

············

穿著藏藍色警服的中年男人推開審訊室的鐵門，他看著門外走廊長椅上因瞌睡而整個身子幾乎要傾倒一旁的少年。

無奈的咳嗽了一聲。

少年從睡夢中驚醒，睡眼惺忪的問道。

“警察叔叔，審訊完了？”

“嗯，審完了，就是這三個慣犯，上周幸福路那幾個小區車輛被砸就是他們干的，之前還有一堆陳年舊案，現在在里面慢慢吐著呢。”

“你小子真是了不起，以一擒三，真是年少有為！”中年警察沖著路明非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仕蘭中學的學生，貴校果然是教育有方，我們警方一定……”

“哪里哪里，協助警方，一直是我們好市民……好學生的義務！”路明非頗有些心虛的撓了撓頭。

按理說最后是夏彌殺了個回馬槍，堪稱趙子龍長坂坡救阿斗，救路明非這個阿斗于水火之中。

可是當他提議送他們去派出所時，夏彌卻說什么也要把大部分功勞讓給路明非，推說自己只是發揮了些許微不足道的幫助。

路明非只好含淚收下這個虛名，至于為什么只是虛名……

“那個請問，這三個人賞金，我是不是可以先領一下？”

“哎，瞧我這腦袋，把這個正事給忘了。”

“通緝令上這三人每人懸賞三千塊，加起來是九千塊，所里大家商量又給你添了一千塊作醫藥費。”

一萬塊！

路明非十七年生命中頭一次自己擁有如此巨款。

他忽然感到有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