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澤！！！”高臺上的竇泰看到這一幕，簡直要氣瘋了！他指著場下，對著空氣怒吼：

“你還等什么？！還不下令沖鋒？！沒看到嗎？！對面的武川人都被嚇得掉下馬了！軍心已亂！陣型已散！此時不沖，更待何時？！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他急得在原地團團轉，恨不得現在就沖下去搶過令旗！

就連一直謹慎的高歡，此刻眼神也微微一動。

懷朔步卒那幾聲震天響的口號，似乎真的起作用了？

對面那一百五十騎兵，本就是大部主力，現在陣中出現如此明顯的混亂和驚慌，士氣顯然受到了打擊……

或許……獨孤信真的失算了？

賀拔勝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別人不認識，他可認識這個尉遲行！

此人乃是獨孤信麾下有名的騎射好手，軍中騎術比試，每每名列前茅，控馬之術精湛無比！

怎么可能在陣前因為幾句口號就被嚇得墜馬？！

除非……

御座之上，元修看到尉遲行這番“表演”，心中暗贊：

“可以??！這幫小子，居然還懂得臨場發揮，隨機應變了！不錯，不錯！演得真像！哈哈哈！”

而場下，元澤看到對方騎兵陣中竟然真的有人因為己方口號而被“嚇”得墜馬，而且重新上馬還如此笨拙，他心中的那份警惕和懷疑，終于開始動搖了！

“難道……真的不是使詐？而是……軍心真的不穩？被我軍氣勢所懾？”

就在元澤猶豫之際，懷朔步卒的叫罵聲再次升級，這一次，他們直接將矛頭對準了對方主將的“黑歷史”！

“武川慫包！跟你們那個朝三暮四的主子賀拔勝一個德行！臨陣倒戈！賣主求榮！都是一群膽小怕死的軟骨頭！”

“呸！還敢自稱六鎮子弟？！你們也配？！六鎮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這話罵得極狠！直戳賀拔勝和整個武川集團的痛處！

正指揮射箭的賀拔威，聽到這句指名道姓辱及主公、否定他們出身根基的話，瞬間被激怒了！

他主公賀拔勝數次改換門庭，這確實是難以洗刷的污點！

被當眾如此羞辱，他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一時間，竟然被氣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擊，只覺得胸口發悶！

“哈哈哈哈！罵得好！罵得好！我懷朔兒郎罵得痛快！”高臺上的竇泰聽到這句，拍著大腿狂笑起來！

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都瞟向了賀拔勝。

只見賀拔勝臉色雖然難看，但并沒有像賀拔威那樣失態，他的眉頭依舊緊鎖，似乎還在琢磨尉遲行墜馬那件事的蹊蹺之處，對這番辱罵反而沒那么在意了。

賀拔威正冥思苦想該如何反擊，把這丟掉的臉面撿回來，主公反復叛變這事……

呃……確實不怎么好洗……

就在這時，他身旁的紇奚達布，猛地張弓搭箭，朝著對面放了一箭，隨即扯開嗓門，用一種極其嘲諷的語調，大聲喊了回去：

“我家主公再怎么換門庭，那也是憑自己的本事！不像你們懷朔的主公——高歡！靠著一張小白臉入贅婁家！吃軟飯！靠女人的裙帶關系才爬上今天的位置！我們武川的漢子，可學不來這下賤的本事！”

“哈哈哈哈哈哈?。?！”

紇奚達布這話一出，整個武川騎兵陣列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都要放肆的狂笑聲！

在這個時代，武將朝三暮四并非不可接受，然而，對于視勇武和血性為生命的鮮卑男兒而言，“靠女人上位”、“吃軟飯”，這絕對是奇恥大辱！

是能讓一個男人永遠抬不起頭的最大污點！

“罵得好！哈哈哈！”

“原來高王是吃軟飯的！”

“怪不得細皮嫩肉的！”

懷朔步卒那邊，被紇奚達布這句精準而惡毒的反擊給罵懵了！

緊接著，一股遠超之前的憤怒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

這些士兵可以容忍別人罵他們慫，但絕不能容忍別人如此侮辱他們心中神明一般的統帥——大丞相高歡！

這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放屁！爾等找死！”

“殺了這幫狗娘養的！”

“將軍！下令吧！沖垮他們！”

懷朔步卒們徹底破防了！

無數士兵雙目赤紅，口中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死死攥著手中的武器，要不是乞伏渾拼命約束，只怕早就失去控制沖上去了！

尉遲行本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差點真的從馬背上摔下去——這回可不是裝的！

他一邊笑一邊拍著大腿，覺得紇奚達布這句罵得實在是太解氣了！

太他娘的有才了！

緊接著，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武川騎兵們竟然現場就編出了一句極其簡短、卻極具殺傷力的口號，開始齊聲高喊：

“高歡軟飯王！婁氏裙下郎！”

“高歡軟飯王！婁氏裙下郎！”

“高歡軟飯王！婁氏裙下郎！”

……

一百五十名騎兵扯著嗓子，用帶著嘲弄和鄙夷的語調，一遍又一遍地高喊著這句口號。

不遠處獨孤義的五十重騎也跟著附和。

聲音雖然不如懷朔步卒那般雄渾，但那侮辱性的內容，卻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整個演武場，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高臺之上，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那些文武百官們，一個個目瞪口呆，隨即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有人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旁邊的人趕緊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低聲喝道：“不要命了？還敢笑！”

就連素來沉穩的蔚景都忍不住了，氣得攥緊了拳頭，正準備起身怒斥，卻覺得身邊仿佛有頭暴躁的野豬，“蹭”地一下又猛然彈起！

定睛一看，又是竇泰！

此刻他整個人如同被徹底點燃的炸藥桶，須發戟張，通紅的臉膛扭曲著，指著場下的武川騎兵，聲嘶力竭地咆哮道：

“反了！反了！這幫武川小兒！安敢如此辱罵大丞相！我必殺之！必殺之?。?！”

就連御座上的元修，也適時地露出了“震驚”和“氣憤”的表情，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高歡，用一種帶著“同情”和“義憤”的語氣說道：

“大丞相……這……這些丘八……真是……真是口無遮攔！粗鄙不堪！”

而處于風暴中心的高歡，臉上卻依舊看不出絲毫的波瀾。

他還對著元修微微躬身，語氣平靜地說道：

“陛下，些許言語，何足掛齒。演武本就當如戰場，互相辱罵，亦是常有之事，無傷大雅。陛下不必介懷?！?

只是，他那雙藏在陰影下的眼睛，深處卻閃過一絲幾乎要將人凍結的冰冷寒芒！

心中恨不得將這二百騎兵給剝皮抽筋！

但他知道，此刻絕不能失態！

旁邊的高乾立刻抓住機會，朗聲說道：

“大丞相胸襟寬廣，氣度恢弘，真乃古今之名臣！實乃我大魏之幸！”

高敖曹聽完自家兄長這一本正常經的稱贊，憋得極其難受，一張臉因為強行抑制笑意而變得有些扭曲，肩膀憋得微微顫抖，看上去十分滑稽。

賀拔勝依舊是那副疑竇叢生的模樣，他還在反復琢磨尉遲行墜馬和這突如其來的惡毒罵陣之間的聯系，他幾乎可以肯定，這都是獨孤信的計謀，但計謀指向何方，他仍未看透。

演武場上，懷朔步卒的怒火已經瀕臨頂點！

元澤看著自己部下那一張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聽著耳邊那不堪入耳的辱罵，再看看對面那似乎真的因為“驚嚇”和“混亂”而墜馬、陣型散亂的騎兵……

他心中的那根名為“謹慎”的弦，終于被憤怒和輕敵的情緒，猛地撥動，繼而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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