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芹菜”事件很快就被校園里層出不窮的新鮮事給蓋了過去。

BBS上關于喬霖和童遙的帖子雖然沒刪，但早就不知道沉到哪兒去了。

至于童遙本人，自從那天在排練室“試戲”失敗后，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連課都請了長假。

有同學私下傳言她精神狀態不好，回家休養去了。

喬霖聽到這些傳聞時，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黃宇定那只老狐貍會怎么處理童遙這顆燙手山芋，他并不關心，也懶得去猜。

他只知道，這老家伙暫時應該沒空來找自己麻煩了，這就夠了。

眼下，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胡同·光影》的正式拍攝中。

學校附近那條被選作主場景的老胡同，在初春的陽光下透著一股子慵懶又滄桑的味道。

斑駁的紅磚墻，盤根錯節的老槐樹，屋檐下掛著的鳥籠，以及時不時探頭探腦張望的街坊鄰居，都給這個剛起步的草臺班子帶來了不小的挑戰。

正式開拍第一天，喬霖穿著件簡單的夾克，站在金旭后面看著DV，神情專注，完全沒有了平日里那副懶散或者故作深沉的模樣。

“文彰，情緒再收一點！”喬霖的聲音透過并不專業的擴音喇叭傳遍小小的拍攝場地，“‘石頭’這時候不是憤怒，是那種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又無處發泄的憋悶！對，眼神往下，別看鏡頭，看地上那塊碎磚頭！”

監視器里，原本還梗著脖子，一臉桀驁不馴的文彰，在喬霖的幾句調教下，眉眼間那股子戾氣果然沉淀了不少，肩膀也微微垮了下來，整個人透出一種頹喪又壓抑的勁兒，瞬間就對味了。

旁邊的白百荷看得嘖嘖稱奇，小聲對唐煙嘀咕：“喬導可以啊，文彰那頭犟驢都能讓他給捋順了？”

唐煙看著監視器后那個沉穩指揮的背影，嘴角噙著一抹淺笑，輕輕“嗯吶~”了一聲，眼神里卻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欣賞。

“金旭，鏡頭再低一點，給個仰拍，突出‘石頭’的孤獨感和環境的壓迫感！”喬霖繼續發號施令，“光線！道具組......”

他才想起來草臺班子并沒有配備這么高端的玩意兒，只能親自去舉反光板。

金旭扶了扶眼鏡，二話不說開始調整機位。

他對喬霖是徹底服氣了，這位表演系的導演，對鏡頭的理解比他們攝影系的還到位，總能提出一些刁鉆又效果拔群的要求。

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喬霖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將，將這個稚嫩的團隊捏合在一起，處理著各種突發狀況——

一會兒是胡同大媽，一會兒是熊孩子。

然而，下午拍到“石頭”追逐“紅纓”穿過狹窄胡同的關鍵戲份時，麻煩來了。

胡同太窄，光線又暗，金旭端著DV跟著演員跑了幾趟，手持拍攝的畫面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完全沒有喬霖要的那種既凌厲又流暢的追逐感。

“導演，不行！純手持拍這個太晃了，穩不住！”金旭放下機器，抹了把汗，有些泄氣。

追逐戲的動感是有了，但穩定幾乎為零。

喬霖盯著回放畫面，眉頭緊鎖。

手持的紀實感是對的，但穩定性的確是硬傷。

有了！

“金旭，”他抬起頭，語氣斬釘截鐵，“別純手持了。去找根長桿子，拖把桿就行！再找幾塊磚頭當配重，用膠帶纏在桿子一頭，另一頭綁機器！”

他快速比劃了一下：“做個最簡單的杠桿穩定臂，你抓中間，跑起來試試！”

金旭先是愣住，隨即腦子如同被閃電劈中，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配重？！簡易穩定臂？！臥槽！導演，高啊！”

這思路簡直是另辟蹊徑，完全打破了他們常規的設備思維！

金旭二話不說，丟下DV就去找家伙什了，那背影都透著一股子撿到寶的興奮勁兒。

喬霖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嘴角剛露出一絲微笑，一股熟悉的疲憊感就猛地襲來，眼前甚至出現了短暫的重影。

“媽的，又來...”他心里暗罵一句，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抬手揉了揉突突亂跳的腦門，強行壓下那股幾乎要讓他當場癱倒的疲憊。

這點細微的變化，卻沒能逃過一直默默關注著他的唐煙的眼睛。

趁著劇組因為制作土法穩定器而暫時停工的間隙，唐煙拿著一瓶礦泉水，悄悄走到了坐在角落馬扎上閉目養神的喬霖身邊。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將微涼的水瓶貼在了喬霖的額頭上。

喬霖猛地睜開眼，看到是唐煙，眼神里的疲憊還未完全散去。

“喬霖，你臉色不太好，”唐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她收回手，將水遞給他，“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從早上就沒怎么休息。”

她說話時，那雙漂亮的杏眼認真地看著他，里面映著關切。

“沒事，”喬霖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讓他精神稍振，他扯出一個略顯蒼白的笑容，“導演都這樣，操心的命。再說，剛想到個解決鏡頭的法子，有點興奮過頭了。”

他避開了唐煙探究的目光，這姑娘觀察力真是敏銳得可怕。

“再興奮也要注意身體，”唐煙輕輕蹙眉，語氣里帶著點嗔怪，“你要是累倒了，我們這戲還怎么拍？”

她頓了頓，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塊巧克力，剝開糖紙遞到他面前，“喏，補充點能量。”

喬霖看著遞到眼前的巧克力，又看了看唐煙那雙堅持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低頭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

甜膩的味道在口中化開，似乎也驅散了一些疲憊。

也許是距離太近，也許是唐煙緊張手微顫，喬霖的嘴唇輕輕擦過了她捏著巧克力的指尖。

唐煙的臉頰再次不受控制地泛紅，連忙收回手，有些慌亂地別過頭去，假裝看向別處。

喬霖看著她泛紅的耳垂，心里癢癢的。

有點入戲啊！

一些遐思很快被打斷，因為土法穩定器制作完成了，效果出奇的好。

金旭扛著這個簡陋但有效的裝置，成功拍出了想要的追逐鏡頭，畫面流暢而充滿動感。

“過了！完美！”喬霖看著回放，滿意地喊道。

劇組成員們都松了口氣，看向喬霖的眼神里充滿了敬佩。

這位年輕的導演，總能在關鍵時刻拿出讓人驚喜的解決方案。

文彰走過來，難得地拍了拍喬霖的肩膀，多說了幾個字：“行啊你小子，有點東西。”

白百荷更是直接歡呼：“喬導威武！收工！吃飯！”

喬霖笑著應和，心里卻盤算著今晚至少要睡夠十二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