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一輛馬車停在李家門口，棗紅馬打了個響鼻，李哲跳下車，跺跺腳，“說起風(fēng)就起風(fēng)了，吹得腦袋都懵?！?

“呸……”趙鐵柱朝地上啐了口混著沙土的唾沫，揉著發(fā)紅的眼，“起風(fēng)還好，帶個帽子就行了，就是吹得沙土太膈應(yīng)人。”

“回頭你弄個厚點的護(hù)腿和鞋子，要不然冬天趕車，身體都凍僵了。”

“家里有勞保手套和狗皮護(hù)腿，都是我爹留下的，趕明我就找出來曬曬。”兩人將馬車上的物品卸下來，往院里搬。

“你們可算回來了?！蓖跣阌⒂松蟻?，看到趙鐵柱扛著一袋米，李哲提著二十斤桶裝大豆油，詫異道，“娘呀，這又是米面、又是油，咋又買這么多東西？”

李哲說道，“現(xiàn)在天氣涼了，能放得住。明天我打算用人，提前在鎮(zhèn)供銷社買了?！?

“老二，咋又要用人？”

“先搬東西，一會再聊。”

李哲將買的東西搬進(jìn)堂屋，歸置好，將父母叫到一起，說了去信用社增加貸款額度的事。

王秀英懵了，之前的喜悅蕩然無存，“老二，你為啥又貸款？”

“我想趁著天不冷擴(kuò)建蔬菜大棚。咱家一共是五畝地，能建三座蔬菜大棚，我想再建一座2號蔬菜大棚，剩余的錢用來挖3號大棚的地基；等十一月份，1號大棚的蔬菜賣錢了，再將3號大棚也建起來?！?

“老二，等到十一月份蔬菜賣錢了，再起第二座大棚不更穩(wěn)妥嗎？”

“娘，十一月天就冷了，地里的風(fēng)又大，人站著都哆嗦，地也該上凍了，咋干活？”

王秀英急了，“那萬一賠了咋辦？”

“真要賠了，別管是六千，還是一萬二，咱都還不起，有什么區(qū)別？”李哲攤攤手，繼續(xù)說，“國家給咱增加貸款額度，就表明了對蔬菜大棚技術(shù)的支持，咱有啥理由不干。今兒在供銷社打聽了，黃瓜收購價一塊一斤，能買半斤豬后鞧了。”

見王秀英還要說話，李哲語氣篤定，“娘，你別勸了，就這么定了?！彼滞蛞慌缘睦侠?，“爹，明天招工，咱倆合計合計用工細(xì)節(jié)?！?

看到媳婦氣鼓鼓的樣子，老李感覺好氣又好笑，得，香餑餑又鬧翻了。這回他學(xué)精了，索性裝聾作啞，省得兩頭受夾板氣。

“爹，明天我要招四十個工人，兩個大棚地基一起挖?？课鞯氖?號大棚，你負(fù)責(zé)盯著施工，柱子和志強(qiáng)給你打下手?？繓|的是3號大棚，請我舅照應(yīng)，我哥和建軍哥打下手。你覺得咋樣？”

老李想了想，犯難道，“兩處同時動工是不是忒急了？要不一座一座的挖？”

“來不及了，拖得越晚天越冷，施工難度越大，工錢越高?！?

老李想了想，“是這么個理。那還跟上次一樣的工費，晌午不管飯。”

“普通工人不管飯，這么多人咱也管不過來；不過我剛提的幾個人屬于管理層，管飯，工錢也照發(fā)?！?

想到自己也能領(lǐng)一份工錢，老李心里怪怪的，“酒缸好熱鬧，讓他也一起搭伙吧。他是個熱心腸，讓他管點事，比主家都上心。”

“行，那就讓他們爺倆給你打下手，柱子跟著我伺候黃瓜。”事多了、攤子變大，李哲不能事事親為，只能總覽全局。

……

大營村村北，朱益民家地里。

朱益民招了二十個工人，昨天平整地面、劃定位置，今兒個正式破土動工。

朱益民個子小，但氣勢很足，站在一塊土堆上，扯著嗓門，“老少爺們，咱們今天正式動工，工費是四毛錢一小時，不管飯，一天一結(jié)賬。地東頭有水，渴了自己喝，累了休息會，但誰要偷奸?；ⅠR結(jié)賬走人。就說這么多，現(xiàn)在是九點整，開始干活吧?！?

兩個在李家干過的把式被他拉到背風(fēng)處，煙卷遞過去三根才套出話：熟土要單擱東南角，方便事后回填。夯土墻得留過道，要不運(yùn)土的騾車轉(zhuǎn)不開......

朱益民安排妥當(dāng)后，在大棚地基周圍轉(zhuǎn)了一圈，感覺工人們的干勁挺足，心里熨帖了不少。

沒人知道他為了建大棚承受了多大壓力。

朱益民總是不由自主的往東邊望，隔著不遠(yuǎn)就是李家地頭，今個早起李家也招人了，估摸著是在建造第二座大棚，他很想過去看看，又有些心虛。

猶豫了好一會，朱益民終究沒有壓住好奇心，溜達(dá)著往東邊走，距離李家大棚幾十米遠(yuǎn)，他停下腳步，踮著腳，使勁往前看。

“娘呀，這陣仗……”朱益民驚了，一眼掃過去，李家地里都是人，少說得有四五十號。

“這是……要再建兩畝大棚！這么多人能管的過來嗎？”朱益民被李家的大手筆驚到了，本能的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看的更清楚，幾個李家的親戚在管事。

朱益民更羨慕了，他老朱家本就是獨戶，兩個姐姐都嫁到了外村，原本他還有鄰村的妻家?guī)兔?，但現(xiàn)在跟老婆鬧翻了，舅子沒打上門就不錯了，他還能指望誰？

誒，李哲去哪了，咋沒看見他？

……

李家大棚內(nèi)。

李哲組織好工人，安排完任務(wù)，就進(jìn)了大棚伺候黃瓜和西藍(lán)花。外面的事都交給父親和幾個親人。

這倒不是李哲偷懶，父親和舅舅都是四十多歲，正是干事業(yè)的好年紀(jì)，讓他們出面管理要比自己這個‘毛頭小子’更合適。

挖大棚地基并不是啥技術(shù)活，父親和舅舅都能整明白；大棚里的黃瓜正是生長的關(guān)鍵時刻，反而離不開李哲的照看。

大棚邊緣種的是西藍(lán)花，已經(jīng)長出了兩到三片真葉，十厘米左右，嫩綠嫩綠的。

第二批栽種的黃瓜稍矮一些，同樣長出了兩到三片真葉。

最先栽種的黃瓜長勢最好，黃瓜藤已經(jīng)爬滿了人字架，長出手指粗的小黃瓜，頂著黃色的花骨朵。他捏起一片葉子對著光瞧，葉脈間泛著健康的油綠。

他看著看著咧嘴笑了，真好。

這些小黃瓜會成為他在這個時代立足的本錢，也將掀起反季節(jié)蔬菜種植的序幕。

趙鐵柱扛著印“碳酸氫銨“字樣的麻袋進(jìn)來，“哲哥，咱從哪頭上肥？”

“從東邊，今天只給黃瓜施肥，上午弄一半，剩下的后晌再干。”

趙鐵柱指著旁邊的西藍(lán)花，他又忘了這個菜叫啥名了，“這個菜用施肥嗎？”

“不急，明天再說?！崩钫茏叩綎|頭，將大棚的門簾掀起來通風(fēng)。

趙鐵柱將化肥袋子放到地上，“嘿，就這一畝地，幾個小時就能干完，還等明天干啥？”

李哲一臉嚴(yán)肅的說，“柱子，大棚種植和露天種植不一樣，大棚屬于密閉空間，肥料揮發(fā)的氣體濃度過高會帶來一定危害，施肥要少量多次，注意通風(fēng)換氣。

“行?！壁w鐵柱點點頭，有啥危害他不清楚，可確實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