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楊青槐不知道去了哪里。

楊謹轉了轉，便徑自往觀止行院中去了。

觀止行院當初也順帶著被擴建。

是楊青桐一個人做成的。

他進去時，楊庭淵一個人正坐在前院之中，他的面前，擺放著一盤棋局，黑白交錯縱橫，他自出神的看著。

楊謹見到這一幕。

忽然神情恍惚了瞬。

“大父。”

“大父。”

楊庭淵余光瞥見來人，當即起身行禮。

楊謹被他幾聲叫回了神。

應了聲后，笑著問道：“庭淵是在下棋？”

楊庭淵聞言，搖了搖頭，指著桌上的棋局，不解道：“大父難道忘了，這是山上的陣法，大轉小磨困龍局啊。”

楊謹聞言，仔細看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這確實是大轉小磨困龍局。

他失笑頷首道：“是大父看錯了。”

說罷，他牽起楊庭淵的手。

走到桌前坐下后。

他看著眼前棋局，猶豫了下，問楊庭淵道：“庭淵可會下棋？”

楊庭淵立馬點了點頭。

楊謹笑著道：“不如你陪大父我下一局？”

楊庭淵聞言，立刻興奮的點了點頭，可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腦勺，糾結道：“不過我肯定是下不過大父的。”

楊謹面含笑意的看著他：“你且說吧，要大父讓你幾子才肯。”

楊庭淵聞言，立刻伸出自己的小手，鄭重其事的數了數，楊謹見得笑意吟吟，他按下去了八根手指，舉起來笑嘻嘻的給楊謹看。

楊謹見此，笑出聲，逗弄他道：“讓你八個子，這棋還不如不下呢，如此這般，我卻贏不了你，不下了不下了。”

眼看楊謹擺著手就要起身離開。楊庭淵連忙上前抱著他的腿，懇求道：“不要不要，大父自己說的要和我下棋，不能耍賴。”

楊謹沒好氣的道：“是你太過貪心，要我讓你八個子，哼，真不怕你父親打你的屁股。”

楊庭淵聞言神色一轉，抱著楊謹的腿，抬起小腦袋看著他，狡黠一笑道：“父親才不會打我哩，要是我能下棋贏了大父，父親還會夸我呢。”

楊謹聞言，不解道：“為什么下棋贏了我，你的父親反而會夸你呢？”

楊庭淵昂著小腦袋，活脫脫像個驕傲的小獸，張口解釋道：“因為大父是世界上下棋最厲害的人了，要是我能贏了大父，父親可不會夸我嘛。”

楊謹聞言，哈哈一笑，寬厚的手掌撫在楊庭淵的腦袋上。

“你啊你。真是個小有心機的，既然如此，大父就依你所說，讓你八個子就是了。”

楊庭淵聽到楊謹松口，高興的蹦了一下，歡呼道：“大父最好了。”

看著他這副模樣，楊謹眼中的笑意，便沒有消褪去過，

等楊庭淵安靜下來，便立刻主動將棋子收拾好。

和楊謹相對而坐，開始對弈。

等著楊庭淵將八個白子放置在棋盤上后，楊謹這才開始落子。

兩人之間相繼落子，速度很快。

楊謹很快就顯出了頹勢。

楊庭淵則趁勢追打。

楊謹見此，冷哼一聲。

楊庭淵聞聲，不好意思的訕笑兩聲。

約莫一炷香后，這盤棋便落下了帷幕。

楊謹輸了。

楊庭淵見此，起身行禮道：“庭淵給大父賠禮。”

楊謹聞言，沒好氣道：“你贏了我，有什么好賠禮的，等著你父親今夜來夸你吧。”

楊謹又想到方才，楊庭淵一看到他落入頹勢，就毫不猶豫追打他樣子。又加了一句道：“讓你仲父將中尺白也給帶來。”

楊庭淵聞言，小小的臉瞬間皺在了一起，額頭上浮現幾條黑線，著實是沒想到，大父竟然這樣記仇，還會和他一個小孩子計較。

楊謹見到他那張小小的臉皺成一團，煞是搞怪，眉眼間浮現幾許笑意，伸出手招了招，楊庭淵見此，立刻湊了上去。

將楊庭淵抱在懷中，讓她坐在腿上。

楊謹伸手，將他皺在一起的眉頭揉開，輕聲道：“庭淵是為了讓大父開心一些，大父知道，謝謝你。”

楊庭淵雖然也有孩童心性，但到底是小時候被楊謹，楊青槐，楊青楸帶著長大的，天資自不必說，靈機足足有九成多，比同胞兄弟楊庭彧強上數籌。

今日也并非故意要做出這些心性來，是他見到楊謹神思恍惚，心情郁悶，便主動來逗他開心。

楊謹自是省得。

楊庭淵聽到大父已經識破了自己的小心思，不好意思道：“大父開心了就行。”

旋即他又嘟囔：“先前賠罪是因為今日庭淵無禮，竟然讓大父讓這么多子，估計沒人能讓這么多子的情況下還能贏。”

楊謹聞言，忽然道：“有一個人。”

“什么？”

楊庭淵以為自己聽錯了，扭著頭看向楊謹，詢問道。

“我說有一個人，能贏。”

楊庭淵不信地問道：

“讓八子還能贏？”

楊謹點了點頭：“是啊。”

楊庭淵好奇道：“是誰啊？”

楊謹猶豫了一下，回答道：“你的季父。”

楊庭淵聞言，不解道：“可是我從沒有看見過季父下棋啊，難道他也會下棋嗎？”

楊謹神色一滯。

看著懷中小人兒，看著他那雙和其父全然不同的好看眉眼。

良久，他才點了點頭，像是在對楊庭淵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是啊，他很久之前便不下棋了。”

楊庭淵看著楊謹神情恍惚的樣子。

沒有再開口說話。

就這樣靜靜的陪著他。

不知道什么時候，楊謹開口道：“庭淵。”

“我在，大父。”

“你想去青山門修行嗎？”

楊庭淵點了點頭道：“只要家中需要我去，庭淵便去。”

楊謹聽到他稚嫩而又堅定的聲音。

漸漸回神。

不知道在這里坐了多久。

已經有幾縷月光撥云照來。

小小院落之中。

楊謹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

“但有燒手之患？”

“謹，以血肉熄之。”

……

“等我去后，家中瑣事，有勞父親操心，只望父親多多保重，毋用掛心。”

“早些回家。”

……

“青山既不就我來披鶴氅，我以青山就去踏松風。”

……

“若青楸不可信？”

“那便殺子。”

……

楊謹看著還不滿六歲的楊庭淵，薄唇輕啟：

“那你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