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王府,廳堂里。
朱仲安邁步而至,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太師椅處的中年人,但見氣勢如淵,容貌神武,便知是三爺了!
“王爺,肅王世子到了!”
前方引路的老仆,這邊彎腰通稟。
待到理王抬眸看來時,朱仲安已按照禮法,不卑不亢,參拜道:“侄兒拜見皇叔!”
瞥向見禮的少年,年紀約莫十六七歲,與早夭的次子同年,不禁勾起了過往追憶。
但從氣度而言,卻是同平日所見的宗室子弟,大有不同。只道是玉樹臨風,舉止大方,又內斂鋒芒,彷佛一把尚未出鞘的寶劍。
朱伯淳略一打量,生了些好感,但還是習慣性板著臉,輕輕頷首道:“起來罷!”
“老六家的出了事,何以來尋本王?”
朱仲安余光掃向前方。
魯王府發生之事,其中前因后果,面前的三爺,必是有所知曉,并有了決策……
否則,又豈會讓他入府?
換句話說,從他入府的那一刻起,他就賭對了。
便是成年人的世界,不過是利益的抉擇。父輩的一切小恩怨,于此面前,都不算什么事。
他心有腹案,又一禮道:“皇叔乃至情至性之人,關懷宗室,于朝堂之內,顧全大局,群臣有贊……”
“卻說昨兒,十四弟與忠順王府的陽二爺等人飲酒之后,見有賊子混入迎親隊伍,搶奪花轎。于是拔刀相助,期間不幸誤傷了賈家主仆。”
“待護著轎子回了王府,宵禁已至,卻發現那花轎是空的,不知該如何向賈家回話。豈料一夜之間,誤會便鬧大了……”
“而侄兒與十四弟乃同族兄弟,自不能袖手旁觀,故來言稟真相,還請皇叔主持公道!”
“此外,魯王叔方領兵平了白蓮教之亂,尚在安撫地方。若是知道府中生變,許會心生擔憂……”
朱仲安說話間,面不紅心不跳。
一番開脫之言,也是于魯王府內,早同堂弟朱仲良交代過的。
像朱伯淳這般聰明人,焉能聽不出來?
事實上,前面那些問題,無論真偽,都不算什么大事。
最后一句話才是重點。
就如面前的皇侄所言,老六家一旦出了狀況,依老六的性情,只要做略微有一些出格舉動,就會被抓住把柄,這才是老四的根本目的,從而一個接著一個,擊敗潛在奪嫡對手……最后再專門對付他!
便如之前思量,若能打亂老四謀劃,反將一軍,順帶扶一把老六,欠上一個人情,本就符合利益最大化。
而老大雖有些愚昧無知,不曾想生的兒子,心思卻是細膩!
此番接見,倒也讓他有了意外收獲!
上首位置,朱伯淳一直閉目沉思。
等到話落,他這才睜開眼,一針見血道:“而今賈家已往順天府衙報官,此事可是在你預料之內?”
朱仲安發揮演技,面上假裝露出驚訝之態,急忙拱手道:“是,侄兒有所料,畢竟拖得時間越久,就算賈家不出面,也會有人出面……”
“那秦氏可是與你一同到來,就在府外吧?”
“皇叔料事如神!”
朱伯淳眸光一垂,撫須道:“處事倒也縝密,若是將這秦氏送回寧國府。那賈家面子過不去,老六家的也不好脫罪!”
隨之,又感嘆道:“呵,很難想象到老大那般粗漢子,竟能生出你這般細致的人來。”
子不言父之過。
聞言,朱仲安并未搭話。
下一息,那皇家三爺也沒糾結于此,而是站起身來,看向躬立的老仆,肅容道:“給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去信,翠云山賊子扮演商客,闖入京都,搶奪賈府新婦,謀財害命……當擇日統兵剿滅!”
“關乎此事,本王也會如實上稟天子!”
這番布置,顯然是認可了朱仲安的解釋。
緊接著,他雙眸一瞇,又道:“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順天府尹皆協理治安不利,告訴都察院,當嚴加彈劾!”
“你再親自走一趟寧國府,將前因后果告訴賈珍,其子既然年過十六,宮里有個龍禁尉的空缺,看愿不愿補上?”
“再有前兒,本王還聽史妃說起來,過兩日就是那史太君大壽?讓府里準備些禮物送去……”
這么多年,朱伯淳督管著吏部,及京營等事務。
一些人員調整,不過一句話而已。
只要好處到位,再面對皇家三爺的橄欖枝,賈家等,焉敢不見好就收?
便是京中卷起的風云,也會被壓下去……
而能做到這一切,無非是手中權柄!!
見此一幕,朱仲安那顆進步之心,變得愈發堅定。
一應安排后,朱伯淳這才朝向皇侄,特意多說了一句:“太祖有言:‘子孫務必勤學,以明德修身’。你的字寫得不錯,但學業不可荒廢!”
“待到八月十五,會有詩會與雅集,天子會親自考察,本王倒也期待你能有些出乎意料的成績!讓今年的中秋熱鬧些!”
“侄兒謹記皇叔教誨!”
……
府外。
也就在朱仲安結束同皇家三爺對話,出府的同時。
馬車內,春杏也正同寶珠、瑞珠,嘰嘰喳喳說著話。
“我家主子可不是魯王世子那般人,平素為人耿正。更不是瑞珠姑娘你說的那樣……”
“還有那寧府的小蓉大爺,哪里是個好人,在這京師的權貴宅子里,隨便找個人一打聽,誰不知他的為人。”
“至于秦姑娘之事,想來主子定能處理好的。”
一旁的秦可卿,精神狀態好了些,此時柳葉眉微蹙,于一旁默默聽著,心思卻不在此處。
為秦家養大,原以為嫁入賈家,能夠安生過日子。
豈料到中途遇到了劫親之事。
受了如此奇恥大辱,她原本想一死罷了,留得貞潔于世。
誰曉得又陰差陽錯,被肅王世子救了命?
而今聽了身邊這叫春杏的王府丫鬟之言,似乎那拜堂的未婚夫,名聲不怎么好。便是整個寧府里面,也沒有什么好人。
常言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難道自己要一輩子活在里面?
接下來又該怎么辦?
這一時啊,秦可卿芳心大亂,一張嬌媚玉容,充滿了凄楚可憐。
也就在此時,春杏那輕快的聲音,從耳畔響起。
“主子從三爺府出來了!”
十幾丈外,朱仲安邁出了王府大門,看向停靠的馬車,目多遐思。
魯王府的麻煩,有了皇家三爺出手,大抵要解決了。
此間秦可卿,又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