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燭光通明。
聽完世子爺?shù)囊环淮?,陳虎連忙去處置。
只剩朱仲安一人時,他取出隨身攜帶的賬冊,又大致翻閱了一遍,這才放入抽屜里。
隨即身體后仰,嗅著熏香,靠在椅子上,將思路再度捋了一遍!
水月庵里,賊寇所行的兇案,可能是一場意外。
但直到現(xiàn)在,牽連出來的幾個問題,還沒有答案。
一是地窖里存放的巨額白銀,具體屬于哪家的?
二是此饅頭庵,若是拐騙的中間一環(huán)。那近些年里,又拐走了多少受害者?最后交給了誰?目的何在?
這兩者之間,會不會也有聯(lián)系?
如果有,那幕后之人,身份定是不簡單,如此膽大妄為,只怕所謀甚大。
又會是誰呢?
話說紅樓里,水月庵并非良善之地,不僅涉及斂財、拐騙等違法行徑,還藏著眾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于此一切,他若是普通人,自不會多管閑事。
但身為宗室子弟,又立志幫父王奪位,成為大明儲君。
而且,還有三爺這個擋箭牌。
既然遇到了,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豈能畏畏縮縮?
正好抓住線索,找尋真相,順帶清理蛀蟲!
在此期間,說不定還會得到意外收獲……
因此,白日里,一眾賊子授首后,朱仲安根據(jù)個人預(yù)知,當(dāng)即讓陳虎等人,把庵里認(rèn)真搜了一遍,希望尋到有用的東西。
結(jié)果不負(fù)眾望。
但根據(jù)尋到的賬冊,又有所探實情,他當(dāng)時就發(fā)現(xiàn)了漏洞——
關(guān)于地窖里的銀子,包括拐騙之事,都沒有任何記錄。顯然是那凈虛師太,主動隱藏了下來……
這般掩耳盜鈴,就令人浮想聯(lián)翩了!
幾息后,朱仲安站起身,看向跳動的火光,于書桌前,緩緩踱步,思道:“離開饅頭庵前,我讓陳護(hù)衛(wèi)等人,把地窖重新封好,而今又有大火燒過。順天府捕快若不掘地勘探,很難發(fā)現(xiàn)地窖?!?
“事后,那白銀所屬之人,正常情況下,一旦確定安全,多半不會放棄。通過這個誘餌,只要有人前來轉(zhuǎn)移,就會主動暴露?!?
凡事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
即便判斷有誤,也不會損失什么……
而為了此事,他剛才亦有專門叮囑陳虎,先從府里尋一個可靠靈巧的護(hù)衛(wèi),暗地里好生緊盯。與遣人尋找拐騙線索一道,算是分頭行事。
事實上,單從武藝能力而言,富含正義心的柳湘蓮,城外分別時,既又得其認(rèn)可交好,或能幫著出力。
但想了想,這冷面二郎性子過于沖動,相識時間又短,終究不太合適。
叮咚!
房門傳出敲擊聲,丫鬟春杏的聲音,旋即從外面?zhèn)髁诉M(jìn)來。
“主子,水都燒好了,可以沐浴更衣了!”
……
寧王府。
于幾名貌美丫鬟服侍下,朱伯銘洗漱更衣完,頭戴烏紗折上巾,身穿秋香色圓領(lǐng)袍,來到西北角的書房密室時,但見心腹幕僚已經(jīng)到了。
注意到皇家四爺步入,原本撫摸長須的烏承道,急忙起身作揖道:“王爺!”
朱伯銘輕輕頷首,眉間隱藏著憂慮,繞了過屏風(fēng)后,徑直來到東側(cè)的紫檀官帽椅,落座之間,他抬手示意道:“烏先生不必多禮!”
“短短一下午的時間,那水月庵出現(xiàn)三十條人命之事,就鬧得滿城皆知。適逢中秋佳節(jié)將至,坤寧宮壽辰在即,發(fā)生如此特大命案,今日傍晚,父皇亦有過問……”
“命忠順王主持,由三法司會審,并下了駕帖,特許錦衣衛(wèi)監(jiān)督。若五日不結(jié)案,當(dāng)問罪有司!”
依《大明律》規(guī)定:死亡三人以上,即為“重大命案”。關(guān)系到三十條人命,則屬于“驚天大案”了。
而所謂“三法司”,指的是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而這“駕帖”,乃是皇帝緊急批示。
烏承道屁股挨著矮榻,身體前傾,微瞇著眼,撫須道:“不瞞王爺,水月庵兇案,乃是翠云山賊寇所為,既已全部伏誅,連那庵里的主持等人,也都無一幸免?!?
“案件清楚,事實明了,趕在中秋前夕,想要五日之內(nèi)結(jié)案,并不算難事!”
“另外,忠順王為人公正,想來一定會秉公處事!”
說到“秉公處事”這四個字,寧王府的這位幕僚,語氣加重些許。
朱伯銘側(cè)眸,沉聲道:“忠順王處事,本王自是信任的。只是水月庵里的人,怎的偏就全死了?”
“還有這把火,似乎幫著毀尸滅跡一樣?烏先生覺得會不會太蹊蹺了?”
“里面又摻和了另外幾家,由不得本王不多想!”
聞聽寧王之言,烏承道并沒有反駁,而是揪著胡子,抬頭道:“王爺?shù)囊馑际恰?
朱伯銘起身,來到暗格前,背著手道:“十年前開始,本王接受先生建議,暗地里通過水月庵等,不斷收攏一批‘孤兒’,培養(yǎng)成為死士,好為今日謀事!”
“有的一些貌美女子,借此送入各府內(nèi),探得一些陰私。否則,也不會如此輕易除掉太子,還有老十他們……”
“而今大事在即,這些法子也該停了。至于還在城外的這一批,告訴下面的人,就一并處理了吧,別留下痕跡來。”
瞥見寧王冰冷的眸光,烏承道忙低頭,應(yīng)道:“在下遵命!”
論起狠辣,皇家?guī)孜粻敚瑳]人能比得了四爺!
這也是為何,他心里面認(rèn)為三爺?shù)热耍诖藠Z嫡之間,必定會失敗的原因。
囑托完,只見朱伯銘重新落座,食指敲擊桌案,又說道:“另外,烏先生昨日匯報,老九暗地聯(lián)系韃子,怕是和咱們一樣目的。本王思考了一天,覺得暫時不用捅出來!”
“說起來,不知為何,本王這些天里,心里總有些不安。便是冬狩的準(zhǔn)備,若是失敗了,那就把老九頂上去,當(dāng)個替罪羊也好!”
烏承道思索片刻,心里難免驚嘆,當(dāng)即躬身行禮道:“王爺高明!”
他借機(jī)又道:“還有一事,好叫王爺知道……”
朱伯銘目光掃來,問道:“何事?”
烏承道抿了抿嘴,斟酌片刻,回道:“王爺明鑒!是幾年前的那批稅銀……其中一小部分,現(xiàn)今放在水月庵的地窖里,上面摻雜著正常銀錠,正待近月消化掉?!?
“而今水月庵出了事,一旦清理出來,定會被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這批銀子,都需盡快轉(zhuǎn)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