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箭矢如雨，血如注。

濱遠鎮城墻之下，與倭賊戰斗過后剩下來的一百多士兵，還沒來得及喘息，就被箭雨淹沒。

蘇夜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邊撤退，手中唐刀揮舞，將飛來的箭矢掃去，但仍有不少箭矢射中蘇夜。

不過，全都被蘇夜內里穿的龍鱗甲給卸去七八分勁。即使箭頭刺進皮膚，也不是貫穿傷。

可惜更多的兵士，在幾輪箭雨之后，渾身都插滿弓箭倒地身亡。僅剩幾個存活的，受傷也極重。

“畜生，你們這些雜種??！”

黃鴻羽手臂上穿透了三根箭矢，眼看著好幾個親兵，為了護衛自己，倒在血泊之中，雙眼猩紅的對著城墻上咆哮著。

于柏更是胸口連中數箭，怒目圓睜：“陳貴熊你這狗賊，狗賊??！”

掙動了幾下身體，便倒地不起，至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怒罵和嚎叫聲，不絕于耳。

陳貴熊身影掩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只有沉冷的聲音響起：“爾等休怪某無情，是爾等不識時務。

若爾等安心死于倭賊之手，那死便死了，一了百了。也不會死的這般不明不白，讓某也內心不忍，哎……繼續放箭，一個不留?！?

一旁的許茂昌有些擔心道：“如此殺戮，是否會被發現是我等所為？”

王天翊冷哼：“這些箭矢皆是那些倭賊提供，怎么也查不到我們頭上?！?

蘇夜聽了，不由怒極反笑。

好，好啊！

都提前讓倭賊提供箭矢，早已打算趕盡殺絕……

蘇夜心中，生出癲狂之意。

他身穿軟甲，盡可能的揮去箭矢，想要保護麾下之人撤退。

然蘇夜拼盡全力，也無法做到保護更多人。

箭雨一輪又一輪，便是蘇夜武力值再高，也不過是肉體凡胎，又如何能硬抗下去？

最終成功撤退的，只有蘇夜、黃鴻羽以及三、四個重傷的士兵。其中兩個，在半道上就咽了氣。

許茂昌見有幾人跑了，有些做賊心虛道：“好像有幾個跑走了，事情不會敗露吧？也不知道那個蘇夜死了沒有，太黑了著實難以看清跑走幾人的臉?！?

王天翊淡漠道：“放心，箭頭上早已涂滿金汁，他們都身中數箭，即使現在不死，過不了多久也要一命嗚呼。城中百姓此時已被倭賊屠戮了一遍，對官兵們只會恨得牙癢，他們就算撐著一口氣說些什么，也沒人會信，搞不好百姓們直接就暴起把他們給了結了。”

陳貴熊一揮手：“走，飲酒作樂一番，明日將白銀運去金陵，咱們就可以分潤了！哈哈哈……”

“善，善！”

“又是幾萬銀子入賬，何其美哉?！?

城下堆積著幾層將士尸骨，血腥彌漫。城上營帳內歌舞聲起，美酒美人。

……

“為何我大乾會出這等國賊！為何??？”

一條陰暗的窄巷內，黃鴻羽雙目泣血，捶胸頓足，牽動傷勢，又吐出幾口血來。

僅剩的幾個兵士，同樣痛哭不止。

他們如何也想不明白，拼命打走了倭賊，卻還要被自己人放暗箭。

看著同伴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中，那死不瞑目的模樣，讓他們恨得咬出血來。

若非蘇夜一直拼命掩護，連他們幾個也斷然難以幸存。

蘇夜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連拔出身上十余根箭矢，一聲不吭。

從藥店換取傷口清創、消毒的藥水，以及口服的抗菌藥物，給自己和幸存幾人都處理了傷勢。

持劍，就往那濱遠鎮城樓去。

“蘇總旗，且慢！”

纏滿繃帶的黃鴻羽，一瘸一拐追趕上來，問道：“你這是要往哪去？”

雖然心中隱隱猜測出來一些，但黃鴻羽依然不敢確定。

剩余幾人，目光皆是看向蘇夜。

雖然蘇夜年紀不大，但無論是擊退倭賊的陣法，還是治療傷勢的藥物醫術，皆讓人嘆服。

所以，他們幾人雖然都比蘇夜年長，黃鴻羽更是官職高于蘇夜，但在他們眼中，蘇夜儼然成為了主心骨。

“上城樓，殺人?！?

蘇夜嗓音沙啞而冰冷。

“蘇總旗不可沖動！他們人多勢眾，此番我們好不容易活下來，不能去白白送了性命！”

“是啊總旗，千萬不可前往。”

蘇夜卻沒有絲毫停頓。

“罷了！我黃鴻羽服了你，與你一同前往！”

黃鴻羽一甩臉上的大胡子，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

其余幾人也被情緒感染，就要跟著蘇夜一起行動。

這時，有幾個身影進了巷子來，卻見是幾個手持棍棒的百姓。

“蘇總旗，城墻下面發生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那些狗兒的畜生，讓我們隨總旗一起去殺了他們！”

只見街頭巷尾的身影越來越多，竟全都往蘇夜這邊聚來。

原是有躲起來的百姓，無意中偷偷看到陳貴熊射殺蘇夜等人那一幕，將這事兒說給了村民。

沒多久這消息就傳遍了，百姓們此時已經怒不可遏，只恨不得將那陳貴熊殺了，方解心頭之恨。

只見越來越多的村民前來，男女老少皆有，他們手持武器注視著蘇夜，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要前去攻城。

蘇夜頓住腳步，壓了壓手，大家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蘇夜平靜道：“諸位鄉親，你們要做的，是好好活著。若你們不珍惜性命，那我們豈不是白白犧牲了嗎？”

轉頭又對黃鴻羽道：“安撫好百姓，安排他們回家。若釀成事故，死去兄弟們的血就白流了。”

黃鴻羽當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重重的點了點頭，再看蘇夜身影已然消失在夜幕中，不由滾下淚來。

百姓們何嘗不知道，他們雖有一腔熱血，但跑去攻城，如以卵擊石。但他們都不是孬種，只想與那國賊拼死一戰。

黃鴻羽悲痛之下，難得的思路清晰起來。

“百姓們，且聽我一言。若你們去攻打濱遠城墻，那便成了反民，白的也成黑的了。蘇總旗的一世英名，還需要你們維護，還真相大白于天下……”

聽得此話，一白發老朽撐著拐杖，老目含淚，顫巍巍道：“說的對，咱們回去寫一封萬民書，遞交應天府朝廷，決不能讓蘇總旗受到污蔑，不能讓英雄好漢們白白犧牲！”

“村長說的對！”

“我認得字，這就擬書！大家會寫名字的就寫名字，不會就摁手??！”

“都來我家，我家里還有白布！”

“我家也有！誰有墨？”

“還用什么墨？直接用血！”

“好！”

黃鴻羽看著那遠處城墻上的燈火，仇恨的瞳孔里流下淚來。

“蘇總旗，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