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15日，戛納。

深夜的海灘酒吧，咸濕的海風裹挾著威士忌的醇香。

杜晨坐在高腳凳上，手肘撐著吧臺，掌心托著下巴，指尖無意識地輕點臉頰。她望著不遠處的羅伊——他正倚著木欄桿，和一個中國男人熱絡地交談。

那男人從皺巴巴的煙盒里彈出一支煙，動作嫻熟地點燃。

火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煙霧很快被海風吹散。

他隨手把煙遞給羅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嘴角扯出一個歉意的笑。

羅伊擺擺手，臉上是杜晨熟悉的、那種談論足球時的專注神情。

“說到哪了來著，繼續...“

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被煙酒浸潤多年。

他急切地催促著，手指在欄桿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鴻門宴...”

杜晨注意到他說話時，眉間那道淺淺的皺紋會不自覺地皺起，又很快舒展。

“眼神蒙太奇，2分鐘內連續切換21次眼部特寫，張麻子的鷹視、師爺的鼠竄、黃四郎的虎眈...”

姜文猛地吸了口煙，煙頭瞬間亮起猩紅的光點：“操，這鏡頭感...”

羅伊俯身向前，手指在吧臺上模擬著鏡頭運動，“三個男人圍著菜桌，鏡頭在酒杯、眼珠、槍管之間跳切?！?

“像三只餓狼互相聞味兒。”

姜文接話，彈煙灰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你他媽怎么知道我愛拍男人吃飯戲？”

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像是要把羅伊看穿。

姜文可以看出這小子完全是個外行，但又多少懂點，應該是個電影發燒友。

在聽說有個法甲球星看過他的電影。

姜文起初不信，后來發現這小子真看過，還頗有見解。

此刻他把姜文腦子里有些朦朧，朦朧到尚且不能描述的念頭給完美塑造了出來。

完美到讓姜文覺得：這他媽的這就該他媽的是我想的。

羅伊咧嘴一笑，露出標志性的虎牙：“故事像連環劫。張麻子進城騙黃四郎，黃四郎反殺，反殺又被反殺。”

姜文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節奏，“這個狠，最狠的是得讓所有陰謀都擺在明面上：‘我要賺錢’、‘我要報仇’、‘我要當縣長’?！?

羅伊突然打了個響指，“沒有暗線，全是陽謀，觀眾反而猜不到下一步。”

姜文瞇眼：“這路子野，像土匪打明牌?！?

“得把...講成一場騙局。錢是假的，官是假的，連子彈都故意打偏。最后老百姓搶完銀子一哄而散，只剩張麻子一個人站在枕木上。我猜你想說：所有...到最后，都是土匪和土豪換椅子坐。”

姜文突然前傾，手肘重重砸在吧臺上：“小子，這劇本...”

他的聲音突然停住，“真像從我腦子里掏出來的?！?

“得讓師爺說“殺人誅心”...讓黃四郎用“彼時彼刻”懟回張麻子的“此時此刻”，像對暗號。還有那句“讓子彈飛一會兒”——明明是黑話，聽著卻像哲學。最酷的是臺詞全帶節奏，槍聲和念白押韻，像...”

姜文突然大笑，接話道：“像他媽的莎士比亞寫土匪？”

“讓張麻子戴著九筒面具劫火車，黃四郎穿白西裝住碉樓——兩個人隔著鵝城對賭。所有人都在演滑稽戲，但笑著笑著脊背發涼。因為臺下坐著的我們，和電影里領銀子的百姓沒區別?！?

姜文沉默幾秒，突然大笑：“這他媽才叫電影！”

最后，他問“那你說，張麻子到底贏了沒”時，羅伊把一片檸檬扔進他的威士忌：

“贏個屁。”

他的眼睛閃爍著，“最后子彈還在飛呢——”

遠處突然傳來海浪拍岸的巨響，像極了槍聲，“就像你現在抽的這支煙，燒到底才發現是空彈殼?！?

姜文突然湊近，帶著煙草味的呼吸噴在羅伊臉上：“兄弟，這劇本我能拍嗎？”

“除了你，沒人拍得了!”

姜文沉默了片刻，突然抓起酒杯一飲而盡：“成！”

重重砸在吧臺上，“這買賣我接了！”

羅伊摟著昏昏欲睡的杜晨轉身離去，女孩的金發被海風吹散，像一匹融化的綢緞垂落在他的肩頭。

姜文盯著煙頭看了許久。

“真他娘的...邪門了?！?

...

《摩納哥金童羅伊紅毯熱吻熱辣女友！開衩裙險走光引粉絲瘋狂》

——法國花邊小報《But！Football Club》

《法甲最佳羅伊攜女友亮相戛納，是否意味著確認續約摩納哥》

——《隊報》

《足球新貴羅伊亮相戛納：運動明星跨界時尚的千禧范式》

——《Variety》

《當第五代導演遇見Z世代球員：姜文與羅伊的跨代際對話》

——《GQ》

《從路易二世球場到克魯瓦塞特大道：我們的羅伊閃耀戛納！》

——《摩納哥晨報》

《中國導演征服歐洲！姜文與法甲球星聊嗨被贊‘真性情’》

——《新浪娛樂》

《法甲鮮肉與40歲名導深夜買醉！弗格森垂涎的18歲天才遭美艷女友當場甩臉》

——《太陽報》獨家

...

5月17日，奧古斯特-博納爾球場，法國聯賽杯決賽。

索肖VS摩納哥。

裁判吹響半場結束的哨聲。

羅伊扯起球衣下擺，擦了擦從頭發滴落的汗水，眼神里寫滿不甘。

普爾索罕見地沒有和隊友交流，而是獨自快步走向更衣室，甚至沒理會助教的拍肩鼓勵。

久利和羅滕互相攤手，顯然對上半場被完全鎖死的邊路進攻感到沮喪。

“Allez les Lionceaux !（前進吧，小獅子們?。?

當摩納哥球員低著頭，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向球員通道時，奧古斯特-博納爾球場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索肖球迷的歌聲、鼓點、口哨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幾乎能掀翻頂棚的聲浪。

這首索肖隊歌的旋律簡單卻充滿力量，歌詞中的“Nous sommes les Lionceaux， nous rugissons sans peur !（我們是小獅子，我們無畏咆哮?。北环磸透叱?。

死忠球迷揮舞著巨大的旗幟，并用跺腳制造出整齊的震動，仿佛整座球場都在為摩納哥的狼狽而顫抖。

每當羅伊跑過球場時，索肖球迷們模仿他招牌的“地獄之門”慶祝動作，并高喊：“Où est ton talent，Roi ?（你的天賦去哪兒了，羅伊？）”

當索肖球員走向更衣室時，剛剛被評選為法甲最佳教練的拉科姆貝站在通道口，像一位將軍檢閱他的士兵。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拍了拍佩德雷蒂和奧魯瑪的后背——這兩個后腰上半場完美執行了他的“蛛網戰術”。

而摩納哥主帥德尚則面色陰沉，快步走進通道，顯然已經在思考如何破解這張“鋼鐵之網”。

“這里是法蘭西足球的戰術盛宴！戰術大師課！索肖主帥拉科姆貝今晚為摩納哥天才羅伊量身定制了一座‘鋼鐵牢籠’，向我們展示如何用手術刀般的防守肢解法甲最銳利的反擊尖刀！”

“羅伊回撤接球？他的國家隊隊友佩德雷蒂立刻貼上去！小個子優勢，下盤卡位，讓羅伊轉身都困難！”

“而當羅伊想加速突破——BOOM！奧魯瑪橫向滑步封堵，逼他走外線！整個上半場，羅伊只有1次成功內切！”

“數據不會說謊：羅伊禁區前觸球僅4次，全部被破壞！索肖的中場絞殺非常成功！”

“馬蒂厄在左路設下陷阱！故意放埃爾法基里前插，但蒙索羅已經卡死久利的內切路線！三秒后佩德雷蒂就封住了回傳角度——這就是教科書級的三角防守！”

“看看這次！羅伊和久利嘗試二過一，但蒙索羅突然上提攔截！索肖的防守就像瑞士鐘表——精準到毫秒！”

“第33分鐘的名場面，羅伊底線靈巧扣球晃開馬蒂厄，但薩維利奇一記放鏟將球捅出邊線！《隊報》應該把這球評為‘本周法甲最佳防守配合’！”

“弗勞——這位1米88的中鋒，今晚竟然深度回防，專門盯著羅伊玩心理戰！”

“每次羅伊拿球，弗勞就像幽靈一樣從盲側逼近！合理沖撞，不犯規，這次沖撞后他還模仿羅伊的招牌慶祝！這讓羅伊渾身不自在！上半場3次這樣導致丟球！”

“放普爾索，鎖羅伊，故意讓普爾索拿球，但切斷他和羅伊的連線——兩人之間成功傳球僅4次！”

“注意這次！羅馬快發手拋球——羅伊回撤接應！佩德雷蒂立即貼上！羅伊被迫橫向帶球...奧魯瑪切斷傳球線路！只能分邊給久利——但不！拉什克閃電上搶！鏡頭給到拉科姆貝！他正比劃‘剪刀’手勢——摩納哥的傳球線路正在被一條條剪斷！”

“聽聽這聲浪！每次摩納哥球員觸球，索肖球迷就用跺腳制造地震！拉科姆貝不僅控制了球場，還控制了對手的心理！“

“反擊專打埃弗拉這側，3次反擊全部針對摩納哥左邊后衛埃弗拉，制造2次威脅傳中！索肖的戰術執行力，簡直像軍事行動！”

“這是一張蜘蛛網！節奏控制、線路預判、心理施壓——摩納哥的天才們就像落入蛛網的蝴蝶，越是掙扎就被纏得越緊！”

“Allez les Lionceaux?。佑托—{子們?。┻@45分鐘足以寫進法甲防守教科書！”

...

德尚站在更衣室中央，雙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掃過這群剛剛捧起法甲冠軍獎杯的球員。

這群剛剛登頂法甲卻已各懷心思的“戰士”。

有人低頭按著手機，收信箱里藏著經紀人的消息；有人靠在儲物柜旁，眼神飄忽，像是在盤算著什么；還有人三兩成群，低聲交談，語氣里帶著試探和算計。

冠軍的光環還未褪去，但更衣室里的氣氛已經悄然變化。

他們不再是挑戰者，不再是那個無所畏懼的“張麻子”。

現在，他們是衛冕冠軍，是眾矢之的，是法甲其他球隊眼中必須擊敗的“黃四郎”。

下賽季，每一支球隊都會以擊敗他們為目標，而更棘手的是，他們自己隊伍的內部也開始暗流涌動——有人想要更高的薪水，有人渴望新的挑戰，還有人覬覦著隊友的位置。

屠龍者披上龍鱗的那一刻，新的獵人們已裝填好子彈。

衛冕冠軍的代價，就是所有人都想把你拽下王座，甚至包括自己的隊友。

德尚深吸一口氣，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