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鏈核心歸位的第七十二個小時,靈械艙室內終于恢復了絕對的寧靜。
林沉舟緩緩吐出一口氣,術識波動如溫流回攏,周身靈氣不再是凌亂霧氣,而是精準如線、規則如圖。每一次呼吸,竟都帶動著構式符文在體表若隱若現地輪轉。
他睜開眼,看見的是伊萊雅側身站立、銀發浮動的數據投影,還有不遠處靈識穩壓艙中的蘇晚。
蘇晚此刻雙目緊閉,長發如水般散開在符陣構建的靈池上,額間那枚淡金色豎瞳正在輕輕跳動。
那不是裝飾。
那是她預言術式的物質化產物——一個通向未來碎片的接口。
而就在前夜,她經歷了術識上的一次“破層”。
“她剛完成【預視鏡層突破】。”伊萊雅平靜地說,同時將數據窗調出,“她的觀測模型現在已經能處理未來‘可能路徑并聯’的第七層變式,換句話說——”
“她現在能看見某些命運之‘分岔口’。”
林沉舟點頭。預言從不是“看見未來”,而是從無數可能中解析出“最有可能發生”的某一線。
蘇晚,在這一方面是天賦者。
但那也是詛咒。
因為每一次“看見”,都意味著她要用自己的神識與“世界本身”對賭一次。
“她還好嗎?”
伊萊雅看了眼蘇晚,難得輕柔:“她很穩定,反而比你我都快突破?!?
“她在術中看見了你。”
林沉舟一怔,旋即輕笑。
“那也難怪?!?
——因為他也一直在戰場上“看見”她。
不只是過去戰斗中作為預視者的參戰,更是心靈層面的并肩作戰者。
在構式術士還只是個“沒人信”的偽系統時,是蘇晚第一個選擇相信他。她甚至主動將自己的術識開放給林沉舟試驗早期“術鏈配對模型”。
她是預言者。
但她不是神。
她會疲憊,會失控,會吐血昏厥在意識重啟之后的空殼里,但她一次也沒說過“后悔”。
而此時,她額前光芒一閃,緩緩睜開眼,看向林沉舟,輕輕點頭。
“看到了你。”
“在很多個未來里?!?
—
伊萊雅走近,右手懸空操作,展開另一幅構件圖。
“我也有更新。”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經過術鏈植入,我的AI分核數量從5擴展至9,同時啟用了外部指令翻譯模塊?!?
“我現在可兼容以下模塊:”
【戰術模擬AI x 3】
【術式重構子核 x 2】
【緊急醫療處理模塊】
【副指揮鏈路 x 1】
【術鏈錯誤回滾引擎】
她頓了頓,像是第一次有點不自在:
“現在我的構式輸出能力,大致等同于‘三名術士同時行動’?!?
林沉舟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現在等于我……三個同伴?!?
她認真點頭:“技術上成立?!?
蘇晚“噗嗤”笑出聲:“那我是幾個?”
伊萊雅思考一秒:“一個?!?
蘇晚眨眼:“才一個?”
“……但你是最關鍵的那個?!?
這一刻,氣氛罕見地放松下來。
三人并肩而立,背后是緩緩關閉的靈械艙門。那一刻沒有戰斗、沒有血腥、沒有高維邏輯攻擊,有的只是——同伴之間,默契得不可思議的信任鏈。
他們很少說“我們是一隊”。
但每一次生死時刻,蘇晚的預言術會自動并入林沉舟的術鏈模擬,而伊萊雅的AI會瞬間構建出匹配戰術結構。
這一隊人——哪怕不說話,都知道怎么配合。
—
艙室外,星環拍賣城的第三日天光正從靈能聚光陣中灑下。
林沉舟重新披上戰甲,芯粒啟動,術控界面一線貫通全身。
他輕聲說:
“走吧?!?
“去看一看,他們準備怎樣歡迎我們。”
因為他已經感知到了——
從他綁定芯粒起,那些等待“術鏈誤導失敗”的勢力,已經不耐煩了。
他們不敢在拍賣廳動手,不敢在術械坊伏殺。
但只要主角團隊踏出最后一層內環保護區,走入術擂外場……
那就是所有規矩,都開始變成“賭注”的時候。
拍賣城外環通往術擂區的長橋,由七十二枚通靈石柱組成,術光縈繞,如同浮空之舟緩緩駛向另一界面。
在那盡頭,一座由無數術鏈交錯而成的浮動平臺緩緩升起——那是星環拍賣城為特定修為段位開放的**“對構區”**,表面上是術擂試比,實則是各方測評新人術士戰力、挑選潛力者的場所。
而在林沉舟的身份被注冊為“星砂術控者”后,他的名字已然列入了【術擂開放優先級】名單之中。
但他并不急著進入。
因為在術擂之外,他早已察覺數道特殊的術識掃過自己——隱晦、冰冷,卻帶著試探與某種期待。
“他們來了?!绷殖林鄣吐暤馈?
蘇晚點頭:“不是敵意,是……接觸?!?
就在這時,一道帶著沙礫般嗡響的聲音從他們左側傳來:
“你是那個……構式術者?那個搶了芯粒、還沒死的?”
說話者身形瘦削,身披灰銅色披風,皮膚上覆有細密的蟲殼花紋,雙目泛出微綠——這是星蟲秘修族,來自蟲語星系的共生靈修種族。
他身旁還有一個披著骨紋戰衣的粗獷漢子,三根獠牙自唇邊露出,手提一柄極寬的裂斧,背后浮著一只奇異黑影,看似兵器,卻似乎帶有自我意識。
“你是林沉舟?”
“我叫【嶸丘】,”星蟲族修士抬手,在術鏈中展開一枚術源令,“我們準備組一支【術域探測隊】,任務內容保密,但術核序列你有權限。”
林沉舟掃了一眼那枚令牌。
【術域探查請求· G段·編號9481】
任務等級:β+
類型:術源混疊異常點檢測
人數需求:至少五人
授權序列:星拍城內核+衍術公會認證
附言:“該區域術力異象與構式術鏈相關,急需術鏈構建者參與。”
林沉舟眼神微動。
“為什么找我?”
“因為這次術域異常涉及構式術爆炸?!睅V丘開門見山,“上一次有個符骨修士進去,出來的時候神識只剩一半,還說看見了**‘術寫錯誤在現實中顯現’的痕跡。**”
蘇晚皺眉:“術式……反構成災?”
嶸丘點頭:“就像你們人類說的,寫了一個BUG,結果——這BUG變成了一個活人。”
“現在它活在術域中,吞掉一切嘗試修復它的‘程序’?!?
林沉舟沉吟。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術擂對戰,而是一個構式異象層級的真實異常域探索。
他心中升起一股近乎熟悉的悸動。
“我們去?!?
嶸丘咧嘴一笑,將一塊靈紋銘刻的【術域坐標印盤】丟給他:
“明日戌時,術區北橋集合?!?
“對了,你不是術擂優先級嗎?”他說,“這次術域事件的前一階段,就是你那‘術名認證賽’的前哨戰?!?
“你要不來,就會被默認‘棄術’,構式術士的備案標簽也會被回收。”
蘇晚瞳孔一縮:“術擂……是審查?!?
林沉舟接住術盤,低聲一笑。
“原來如此?!?
他看著天邊那座浮光掠影的擂臺:
“他們不只是看你強不強,還看你敢不敢‘寫’。”
—
當晚,三人回到術械艙區。
林沉舟單獨走進術鏈調試間,展開那枚術域坐標圖。
術域并不是副本,但本質上是一片被術式崩塌污染的“規則薄層”——任何進入其中的修士,都必須自己編寫術鏈適配模式,才能維持術能穩定。
這就意味著——那是最適合構式術者成長的地方。
伊萊雅掃描術域碎片殘留,輕聲提醒:
“術波頻率為你構式鏈95%吻合區域,極其罕見。”
“并且,這區域波動在構式術士眼中會被呈現為——編程圖景?!?
蘇晚將指尖貼在術域晶片上,一聲驚呼:
“我看到了構式術的……舊圖層!這不是你寫的,是另一個構式術士寫的。”
林沉舟靜靜起身。
“看來,不止我一個,在這個宇宙里,嘗試用構式改寫‘道’?!?
明日戌時,他們將踏入“術鏈異變點”。
那里沒有規則,只有術寫失敗所形成的‘活物’——即將覺醒。
第二日戌時,拍賣城北橋術區,寒風獵獵,靈紋光橋徐徐展開。
林沉舟三人準時抵達,嶸丘早已等候在術域接入點前。他身邊站著兩名新面孔——
一位是銀藍皮膚的女性修士,雙瞳異色,背后背負一把通體銀白、宛如水波凝固般的“霧刃”。她身著半透明戰衣,每一次呼吸,體內便泛起微小靈潮涌動。
“海生種族,幽濤一脈,名喚‘鳶璃’?!睅V丘介紹道,“她能感知潮汐靈場變化,是天然的術域導航者?!?
鳶璃望向林沉舟,眼神有些冰冷,但卻點頭致意,低聲說:
“術鏈精準度……比我預期的高?!?
另一位,是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披著寬大的斗篷,嘴角叼著一截木管,神色懶散,整個人仿佛處在夢與醒之間。
“你們人類叫他‘羽九’,”嶸丘笑著解釋,“來自昏月狐族,屬于心靈干擾術種——術域對精神的反饋能被他‘吃掉’?!?
林沉舟瞇起眼打量少年,那少年朝他眨眼:“你是構術寫手?好啊,等你術出錯,我來吃錯?!?
眾人:……
蘇晚忍不住笑出聲,伊萊雅認真記錄:“此人具備‘術鏈錯誤攝食’能力,或可逆向驗證術邏輯強度。”
就這樣,一個五人臨時小隊組建完畢。
他們將踏入一個不被記錄、不被公開、不被允許的術域廢層——去面對一個未命名的異常點。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出發的同時,術擂外層的觀測站中,幾道高階術鏈悄然啟動。
拍賣城內務長老會的一名高階評議員瞇起眼,注視著那五道即將消失于術域中的身影:
“【構式術士·林沉舟】,正式參與術名擂臺前任務……”
“將開啟術鏈記錄同步程序。”
他身后,一名身披紫金云紋大袍的修士緩緩點頭,手中玉簡光芒一閃:
“我們會在術域深處安置【術鏈共鳴陷子】,以測試其‘術寫完整性’?!?
另一道聲音冷漠響起:
“失敗……則說明他不過是個編不出完整術的半吊子構術者?!?
“成功……那就必須從內部解決,避免讓‘術名’在他手上獲得宇宙承認。”
—
與此同時,隱秘的【符骨教派】某處,六名披黑骨衣的修士靜立在血陣前。
其中一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沙?。?
“那個構式術者……已經踏入我們布下的【回文逆獄】?!?
“術寫者不該掌握‘定義權’。”
“因為一旦術被承認,其名字便不再屬于他,而屬于……語言。”
黑暗中,某種瘋狂的“構文怪物”已緩緩睜開眼。
—
而此時此刻,術域接入點光陣震蕩,五人正式踏入那片未知的靈氣廢層。
空氣像被揉皺的布匹,不斷翻折重組,術鏈錯亂的電流閃爍在天穹之上,遠處浮現一片幽藍色晶體殘原,像是某種構式程序崩解后的“語義泡沫”。
鳶璃率先出手,術鏈如水流般擴散,確立導航點。
羽九聳聳肩,一邊走一邊叼著靈符碎片啃咬:“咦,這邊的‘失敗術鏈’,味道有點酸……”
林沉舟站在中間,右手術鏈啟動,術識開始自動“語義解析”。
他眼中,一連串錯亂術式浮現:
function Slash(BaseVector a, float force){ if(a == null) return error_014;}
“不是傳統術士的術——”他低語,“這是個……構式術寫者留下的術?!?
但它失敗了。
這術寫者,未能完成術閉環。
而他,必須去做一件事:
將這段殘缺之術,寫完。
也許是為了超越。
也許是為了證明。
也許——是為了讓整個宇宙,記?。?
“構式術士”不是妄念,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