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依稀記得,消防員找到田田的時候,除了惋惜還有詫異。
“廚房燒焦面積不是很大,火是從客廳開始蔓延的?”
“不應該啊,小姑娘當時就在客廳,應該很快能發(fā)現(xiàn)的啊。”
當時悲痛欲絕,竟忘了細究這些。
前一世她有我資助的生活費,大學沒干過什么活兒。
如今我斷了和她的聯(lián)系,自然不會再資助她。
周檸不得不一邊兼職一邊上學。
她進了一家金融公司打雜。
資助中心的張主任告訴我周檸的現(xiàn)狀。
沒有我的人脈介紹,周檸在職場上,只是個無依無靠的新人。
偏偏她又蠢又倔。
剛入職時,她天天和領導打小報告。
今天說這個同事上班摸魚打游戲,明天說那個同事違規(guī)搞辦公室戀情。
入職沒幾天,幾乎把同事得罪了個遍。
明明一點資歷都沒有,卻在同事面前裝成有背景的樣子。
同事看不慣她高傲的模樣,集體孤立她。
將最累人的活全都交給她做。
周檸沒有工作經驗,所以事情都要從頭學起。
沒有人愿意教她。
帶教老師也只是敷衍地應付著。
她周末常常加班到凌晨。
已經打算下個月辭職。
張主任開始勸我。
“你已經幫她到大學了,為什么不幫到底呢?”
“山里來的孩子,啥都不懂,你多幫襯點,她以后也會記著你的好。”
我知道周檸給張主任打電話了。
她聯(lián)系不上我,就想讓張主任給我施壓。
對我進行道德綁架,讓我繼續(xù)給她付生活費。
我不明白,當初資助她考上大學,是因為我自愿。
可幫助越多,幫助越久,他們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好像我生來就該慷慨大方,哪怕自己衣食短缺,也要努力幫助貧苦人民。
沒有為什么,因為他們需要。
到了最后,連我的東西,他們也開始覬覦。
如果我有資源沒有分享,如果我有余額沒有付出。
那便是我自私自利,喪失仁義。
這便是他們的道德論。
4
我拒絕了張主任的提議。
慷慨大方是我的選擇,而周檸不是我選擇的對象。
我?guī)畠喝ゼ匈I菜,路上一個乞丐攔住了我們。
乞丐衣著破爛,褲子還破了幾個洞,頭發(fā)又長又亂,遮擋了半邊臉。
他光著腳,用僅有的一只手把破碗遞到女兒面前,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女兒有些害怕,向我后退了半步。
她憐憫地看著這個乞丐,拿著一元錢,有些猶豫。
“媽媽,要不然我們給點錢吧。”
我從小教育女兒要善良,要幫助弱小。
她愿意給他人善意,我很欣慰。
可是這一次,我不想只談真善美了,我得讓她看清,真實的世界。
“我們先走。”
我摟著女兒,繞過圍在我們身旁的乞丐,大步離去。
“田田,這個乞丐,你見過很多次吧。”
“平時,他假裝殘疾,在菜市場、燒烤店乞討。”
“乞討完,他便恢復健康,數(shù)著錢回家。”
“他四肢健全,卻不愿意自食其力,依賴別人的施舍生活。”
“這樣的人,我們?yōu)槭裁匆獛退兀俊?
買完菜,我?guī)较镒涌冢谎郾憧匆娫缟夏莻€乞丐,兩只手完好,正在數(shù)錢。
田田很震驚,也很氣憤,她不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我摸了摸她的頭,安慰她。
“世界上有很多人厚顏無恥的人,想要你無償幫助他們。”
“但是也有很多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你要學會甄別他們。”
田田認真地點頭。
回去的路上,我見到了周檸。
她穿著昂貴的名牌,提著大牌包包,還做了精致的美甲。
她腳踩高跟鞋,抹著艷麗的妝容,頭發(fā)也是絲綢般順滑。
儼然一副富家千金的樣子。
這就是前段時間天天纏著我要生活費的周檸啊。
這就是哭喪著自己沒錢,兩天沒吃飯的周檸啊。
我翻了翻白眼,牽著女兒想感覺繞過她,晦氣。
誰知她主動向我走過來。
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周檸開始毫不留情地挖苦。
“莊薇,你怎么還在這種地方買菜啊?”
“你不是資助人嗎?你不應該很有錢嗎?”
“做這幅清貧樣子給誰看呢?”
周檸囂張跋扈的樣子真像她推我下去的那天。
一個被資助的小姑娘,轉眼就開始嘲笑資助人貧窮。
我真想甩手給她一巴掌,讓她摸摸自己有沒有良心。
但礙于女兒在場,我只是冷冷地回答。
“清貧不清貧,貴在我有心資助。”
“不給你生活費,也是希望你學會自食其力。”
“你看看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傍大款了?還來找我要生活費?”
周檸撩了撩頭發(fā),笑了起來。
她笑得越來越張狂,越來越肆無忌憚。
“你好聰明啊,莊薇姐。”
她伸出手,一個戒指明晃晃地展現(xiàn)在我眼前,又大又亮。
“你不愿意幫我,有人愿意幫我。”
5
周檸笑著,滿臉得意。
一進門,丈夫翹著二郎腿,一邊嗑瓜子,一邊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桌上地上都是瓜子殼。
我突然一陣惡心,胃里翻江倒海。
我從來沒懷疑過丈夫會傷害女兒。
“薇薇,你終于回來了?”
上一世,周檸來我家做家教。
丈夫是大學老師,正好是周檸那個學校的。
他們大概就是這個時間段勾搭上的。
張主任再次找到我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尷尬。
他有些滄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如何開口。
不用猜,我就知道又是周檸這幺蛾子出什么事兒了。
“那個,你資助的周檸啊,她退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