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與大明不同,瓦剌部族眾多,派系繁雜。
朱祁鈺面前這個賽罕王,便就是其中一部的首領。
瓦剌每逢出征,都是各部抽調人手。
也正因如此,賽罕王所率左路大軍,其中多半都是他的族人。
被明軍扔在面前的士兵他自然認識,正是他此前派去也先可汗那求援的先鋒。
“賽罕王,也先可汗他不愿支援我們,和右路阿刺知院的部隊匯合之后就撤軍了。”
“住口!”
看著地上渾身是傷,性命垂危的族人,賽罕王心痛不已。
但盡管如此,可在意識到這名部下要說什么之后,他還是立馬制止了對方。
左路大軍被圍,求援的士兵去了一波又一波,賽罕王自己的心里,其實也早就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但發自內心對于也先的欽佩敬重,讓他不愿也不想相信這些事實。
“住口?賽罕王閣下這是何意?”
“這個將士此前一路血戰,拼了半條命才跑到也先陣前,你連也先怎么回答的他,也不想知道了嗎?”
朱祁鈺眼神玩味的望著賽罕王,一臉戲謔的問道。
“不...你們漢人狡詐無比,肯定是想離間我們瓦剌!”
賽罕王低著頭,嘴上說著,眼神卻不敢再看向朱祁鈺。
“離間?那不是兩軍交戰之前,為了削弱對方才會做的事嘛?”
“可是閣下如今身陷死局,朕要殺你如探囊取物,這種情況之下,朕有什么離間的必要嗎?”
朱祁鈺聞言淡然一笑,他翻身下馬,緩步走到了對方跟前。
“賽罕王,他們沒有說謊...我們小隊死傷慘重,活著到也先可汗那的,就剩我一個了。”
“我向也先可汗求援,可是可汗他轉身就撤軍了......”
負責求援的先鋒官傷勢過重,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終于徹底的沒了動靜。
“賽罕王閣下,看看你的身后吧,這些士兵都是你的族人吧?”
“拼死拼活,死了這么多族人,你為的是什么?是也先可汗的贊賞嗎?”
朱祁鈺指了指賽罕王身后早已被繳械的部下。
出征時浩浩蕩蕩,此刻竟不足千人。
“哼,事已至此,再多廢話又有什么用,大明的皇帝,你是想證明我賽罕是個蠢貨嘛?”
“那么好,你成功了,現在可以動手了!”
正所謂哀莫大于心死,曾經將也先視為心中圖騰的賽罕王,此刻的內心的信念真正意義上的崩塌了。
看了眼身后隨他出征的族人,說著他便絕望的閉上眼。
“死確實很輕松,一了百了,還能落個英雄的名號。”
“只是你苦了你身后的這些族人,他們的父母,妻子親手把他們交給你這位首領。”
“這么死了的話,確實就不用擔心那些父母找你要兒子,妻子找你要丈夫了。”
朱祁鈺聲音冷漠,話語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
“現在說這些,難道我跪下來求你,你就能放過我的族人嘛?你就會讓他們的父母,妻子再見到他嘛?”
賽罕王情緒徹底崩潰,他盯著朱祁鈺,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看著只言片語,就在這位草原嬌子逼到崩潰,一旁的石亨等人,也是不禁暗自咋舌。
“朕,要你臣服!”
“跪下,歸順我大明,歸順于朕,我便放你和你的族人回到草原,朕還可以給你牛羊,讓你的族人在寒冬不至于餓死。”
“怎么樣?這筆交易你不虧吧?”
方才還面無表情的朱祁鈺,氣勢陡然間暴起。
他眼神凌厲,如同鷹隼瞄準了獵物一般,狠狠的盯著賽罕王。
“你...你就不怕我逃出去就反悔嘛!”
“就不怕我嘴上臣服,日后來找你復仇嘛?”
朱祁鈺的話,讓賽罕王有些不可置信。
而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是,跪下,臣服這些字眼,從面前這個少年皇帝口中說出,他竟然沒有一絲受辱的感覺。
“怕?”
“朕今日能全殲你大軍,明日亦可盡屠你部族!”
“朕能放過你,便能庇護你,能庇護你,同樣也能再殺你。”
朱祁鈺淡淡回道。
望著雙眸深不見底,令人無法捉摸的朱祁鈺,賽罕王神情恍惚間竟不自覺的跪了下去。
這個男人只言片語間,居然讓他這個曾經驕傲的草原上的戰士堅定的內心,升不起哪怕一丁點反抗的念頭。
“臣賽罕愿歸順大明,臣服陛下,感念陛下厚恩!”
......
大戰終于結束,京城內緊張的氛圍一掃而空。
都城內,一眾將士們褪去盔甲,躺的東倒西歪,享受著這片刻的輕松。
隆冬逼近,缺乏寒衣糧草的瓦剌徹底的退回了草原。
朱祁鈺再次站上城頭,看著城外的一片狼藉,心中滿是感慨。
這次的京城防衛之戰,過程雖然有些艱險,但在他那些足夠給力的老祖宗的幫助之下,總算還是解決了大明眼下的危機。
令一旁屬下退去之后,朱祁鈺緩緩閉上雙眼,將大戰得勝的消息分享到了帝王聊天群里。
成祖—朱棣:哈哈,不愧是咱的重孫子,確實有兩把刷子,像我!
建文—朱允炆:說的好像被抓的那個就不是你重孫子似的。
成祖—朱棣:你...
成祖—朱棣:算了,四叔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
宣宗—朱瞻基:話說祁鈺啊,你為什么把那個賽罕王給放回去了,這不是放虎歸山嘛?
郕王—朱祁鈺:瓦剌明面尊也先為主,但實際派系眾多暗流涌動,我放這賽罕王回去,便是要插個釘子在草原上。
郕王—朱祁鈺:我大明不能只坐以待斃,等著瓦剌人進犯,我要分化草原,等時機成熟之際主動出擊。
見自己老爹開問,朱祁鈺當然也不再隱瞞。
宣宗—朱瞻基:瓦剌之人大多言而無信,現在兵敗臣服,可你就不擔心他們回去就變卦了?
郕王—朱祁鈺:放心吧爹,放賽罕王回去是個陽謀。
郕王—朱祁鈺:他忠心于我也好,不忠心于我也罷,都不影響我的計劃。
也先早就知道賽罕王深陷重圍,他們撤退之后,賽罕王更是孤立無援。
可眼下賽罕王不僅平安無事的回到了草原,甚至還帶著大明賞賜的牛羊,即便換作再愚蠢的人,也難免心生狐疑,更別提本就城府頗深的也先了。
而也先雖然心里懷疑,但由于沒有什么實際證據,自然也無法對賽罕王做什么。
兩人離心離德之下,必然會越走越遠。
也先勢大,賽罕王勢微,隨著兩人嫌隙的增加,賽罕王的危機也在增加。
到那時為了部族的生存,賽罕王必然是只能跟著大明,替他朱祁鈺賣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