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手,吻我!”
聽到這等虎狼之詞,母胎單身到現在,實際上相當保守傳統的蘇亞忍不住呆呆抬起頭,
他終于看清了這名少女的全貌,
這是一名身形纖細,有著一頭及腰白色長發的少女,
她的手腕上戴著一枚縷空的金色手環,兩條曲線完美的腿上穿著黑金紋樣的緊身褲,上身著一件鑲有金邊的短款白色蝴蝶禮裙,從裙擺到腰帶,再到衣襟上皆點綴著如盛開紫羅蘭般的花朵,白細的頸部上佩戴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藍寶石吊墜,
再向上,便能看到一張微微咬著嘴唇,人畜無害的精致俏臉,這張臉此時眉頭微蹙,兩只玫紅色的瞳孔俯視而下,表情略帶著一絲嫌棄。
簡而言之,
她美的不像是一個‘人類’。
長得符合蘇亞對魔法☆少女的一切幻想。
穿著這樣華麗裝束的少女不應該踏足這方到處都是亂兵、鮮血和斷肢殘臂的戰場,而是理應當端坐于王宮中,擔任首席法師、公主或王后這樣優雅的職位。
蘇亞看了一眼自己滿是黑紅污血、泥巴和創口的手,只覺得略微有些無處安放。
奈何脖頸間緊貼的匕首又壓了壓,
他只能一把抓住了這只白嫩的小手,輕輕低頭吻了上去。
“以不列顛宮廷管家,花之魔術師梅莉名義定下誓約——”
“宣告!”
“吾之身托汝麾下,汝之命運附吾劍上!”
“響應王之召喚,遵從這意志、道理者,回應我!”
“吾乃成就世間一切善行者,吾乃侍王、塑造王之培育者,吾乃遺世之鄉、王之寶庫守護者!”
“在此起誓!”
“吾將對汝委身,從汝而學,為汝效忠。”
“吾將侍汝高登王位,汝將奉吾猶待血親。”
“違逆者,即囚于狂亂之檻,吾即手握其鎖鏈之人!”
于是,
在這片紛亂的戰場之上,
滿身污垢、泥土、黑血的假貨王者,被迫低頭親吻看似正經的花之魔術師的手背,定下了此生必行之誓約。
兩人將并肩同行,直至蘇亞登上王位!
但是,
事實真的如此嗎?
當誓約定成的這一刻,
自稱不列顛宮廷管家,花之魔術師的少女,梅莉低眸瞥了一眼半跪在身前的蘇亞,
嘴角,悄然浮出一抹詭異的笑。
而自詡算是半個月球人的蘇亞聽著眼前這名一臉嚴肅的白發少女一本正經地念著誓詞,
面色逐漸變得呆滯、古怪起來。
等等,
該死的女人,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啊!?
什么叫你是遺世之鄉、王之寶庫的守護者?
我什么時候答應你把我的寶庫對你開放了!
還有,什么叫奉汝為血親?
意思是我還得管你叫一聲媽?
還有還有,什么他媽的叫你即手握鎖鏈之人?
合著翻不翻臉全看你的樂不樂意唄?!
這什么溝槽的喪權辱國條約!?
#
事實上,
此刻,出現在蘇亞面前的梅莉,并非亞瑟王身邊的宮廷管家,也不是那位自小便將亞瑟王從尤瑟王身邊帶走培養的大法師梅林。
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個人生失敗的爛賭鬼。
為了過上公主般富足生活的梅莉,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決定壓上自己全部的身家——法杖、珠寶、魔術書,還有從妖精之國帶出來的全部財寶。
在王都溫切斯頓二環內的一家賭館。
果不其然,她輸光了,僅剩的這身魔術禮服都輸給了對家,對家看她實在太過可憐,于是允許她貸款買走自己的衣服,然后去想辦法籌錢還款。
人生瞬間跌入谷底的梅莉失魂落魄地應聘了一家王都外莊園的招聘啟事,
憑借著作為一名職業級花之魔術師的能力和人畜無害的樣貌,很快,梅莉便以園丁的身份入職了【埃克托爵士莊園】。
當然,作為一名魔術師,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梅莉入職埃克托爵士莊園,為的正是趁埃克托爵士離開莊園前往侍奉尤瑟王的這個短暫空缺時間,洗劫他家的莊園財寶!
一切本該按照梅莉所想的那樣運行,她甚至已經占卜出了爵士家保險柜的密碼,
直到,意外發生的那一天——
那是尤瑟王發病,還是發兵之后?反正也沒差啦。
尤瑟王帶大軍征討西邊剛登上王位的征服王亞莉克希婭三世的第三天,被征服王生擒送上斷頭臺砍成倆半,掛上王旗,隨后征服王亞莉克希婭三世率軍開始東征!
整個溫切斯頓王都大亂,連帶著遠在王都外的埃克托爵士莊園也一片混亂,很快便被潰散的亂兵登門劫掠。
也就是這個時候,本打算抱著保險箱逃走的梅莉意外從被亂兵砍至瀕死的莊園管家口中得知了一件驚天大秘密——
十五年前被大法師梅林帶走的尤瑟王親子,正是埃克托爵士的養子!
他有著全不列顛最正統的王室血脈,且必將成為這個國度的新王!
而現在,
管家已死,得到管家遺命的自己,是不是能夠成為新王的宮廷管家?
或者一步到位,憑借扶龍之功一步登上宮廷大法師的寶座!?
光是想到這一點——
梅莉都要興奮到顫抖不行!
但這些,都要到梅莉同新王逃回王都那一天,才有可能兌現。
很快,
新王回到莊園,憑借出色的劍技和魔術殺死了亂兵,
他準備帶著埃克托爵士莊園內的部從突圍,回到王都。
憑借著人畜無害的樣貌和看起來就身嬌體弱易推倒,梅莉很快被亞瑟·潘德拉貢劃分到‘弱者’這一行列隨行李一塊打包帶走,盡管梅莉實際上的魔術師等級比他更高,但梅莉不在乎這些,她要的就是挽狂瀾于既倒那一刻。
畢竟,雪中送炭永遠比錦上添花要來得讓人感恩不是么?
但這一念頭,
在不久后梅莉同時看到兩個尤瑟王之子,以及其中一個‘尤瑟王之子’目光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的時刻,產生了猶豫。
梅莉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產生猶豫,也為這種猶豫而感到一種背德的恥辱,
從她離開家鄉逃難來到溫切斯頓,直到賭光家產的這么長的時間中,
她總是在猶豫,在害怕,在無時不刻對未來感到無所適從,在一邊錯過一邊后悔。
仿佛只有在賭桌上,被逼到懸崖邊完全沒有退路的那一刻,她才感覺自己是放松的,自由的。
一如那一刻,
她親眼看到替身從背后偷襲了新王,將淬了魔術之毒的劍刺穿王身,再拔劍撥身正刺,準備拷打逼迫新王交出王室魔術回路的那一刻。
梅莉一刻也沒有為新王的大意而感到難過,反而是為作為替身的那個假貨的勝利而感到雀躍!
她難以言述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仿佛她的所有猶豫,都是出于身體本能地為了迎來那一刻!
畢竟她自己也是個假貨,是個試圖成為亞瑟王管家,那位傳說中賢明無比的大法師梅林替代品的可悲贗品,
可能存在著對同為‘假貨’的替身的憐憫?
又可能是當假貨殺死了真貨的那一刻,令梅莉久違地再度站回到賭桌前,來到賭紅了眼的那一刻!
她的猶豫使得一切已然于事無補,
所以,
她便再次站上了這片狂賭之淵!
當蘇亞干掉亞瑟的那一刻起,
梅莉的心里,
立刻便構建起一個更大,更瘋狂,簡直要把整個王國,所有貴族,乃至全世界都震撼的賭局!
她要變假為真!
讓一個假貨,成為真正的王者!
然后,
掠奪這名贗品之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