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這個東西，一般會隨著患者的病情加劇而變的具象化。

起初可能只是腦海中一個還很模糊的臆想，慢慢的就變成了幻覺，開始時不時的在患者眼前出現。

等成長到一定階段，甚至有能力干涉現實。

而心魔的最終階段，要么是徹底脫離本體，成為一個獨立的存在，要么反噬其主，奪取肉身雀占鳩巢。

然而在黃愛仁的身上，徐海濤卻沒能找到這個心魔。

這種情況，要么是黃愛仁根本就沒有心魔。

壞人確實不一定會有心魔，有些人就算惡事做盡，但他們自己可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

這類人篤信實力至上、認為弱肉強食就是這世間唯一的真理，對世俗的道德觀念嗤之以鼻，覺得自己只要有力量，就可以為所欲為。

因此只要這幫人還沒吃過癟、沒碰上比自己更強的存在，那么他們的心態就會非常健康……一種扭曲而病態的健康。

但黃愛仁顯然不是這種天生壞種，她也并非沒有心魔，已經表現出了進入晚期階段的癥狀。

她長期做著同樣的噩夢，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被幻聽幻視困擾，身邊時常還會有“騷靈現象”發生。

徐海濤能從她身上感應到已經成型的魔氣，但幾次施展法術都沒能將黃愛仁身上的心魔剝離出來，使用入夢術觀察，也沒能在夢境中找到那個心魔，甚至連它具體長什么樣子都沒見過。

要不是怕挨罵，徐海濤還真想請韓澤過來見見這稀罕物！

所以既是關照、也是考驗，徐海濤把黃愛仁推給了賀塵光。

“徐師兄，你金丹期都搞不定的，我來？”

“先試試嘛，我有預感，這個黃愛仁身上的心魔肯定不一般。你既然要參加年中大比，為咱們魔院爭光，那這個好苗子就讓給你，師兄我守著這種好地方，還怕以后能沒好貨嗎？”

徐海濤這話并非是故作大方的客套，而是發自真心。

鬼王殿雖不是那種以血脈為紐帶的家族式宗門，但因為有韓澤這個大家長一樣的宗主罩著，宗門內部的氛圍一直都很團結友愛，他徐海濤也不是那種嫉賢妒能的小人。

哪怕是從個人利益考量，就賀塵光這個先天魔修圣體，是注定能在修仙界闖出一番名堂的。

現在跟小師弟提前打好關系，將來可就是人脈了！

次日上午，徐海濤例行巡查病房進行問診，特意叫上了賀塵光當他的助手同行。

不同于昨日的走馬觀花，只是在走廊上轉了一圈，這一次他們將要開門進入病房，去跟那些形形色色的病人面對面。

一號病棟的患者（相對）還算正常，很多人并不是一直都在發瘋，一天之中還是有能保持精神正常的時候。

而跟這類病人交談會發現，他們能夠意識到自己精神上出了問題，但“那種感覺來了”之后，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地球那邊的現代心理學管這種癥狀叫“軀體化”，但在這個能修仙的玄幻世界，這是心魔開始有能力干涉現實的前兆。

關于如何處理心魔，東西方各有一套方法，但都或多或少存在弊端。

西洲除魔主要是依靠那邊的圣教，牧師所用的圣光驅邪類似“放療”，圣光普照走的是“高溫殺菌”的路子。

但因為圣光針對陰暗力量具有強克制性，因此圣光同樣會對必然存在的陰暗面的人心中造成傷害。

如果只是像在宗教活動上那樣，拿圣光大面積普照營造氣氛還好說，因為照射量不足，被曬到的普通人只會覺得渾身暖暖的，并不會覺得痛苦。

但驅魔時可是將加大劑量的定點攻擊，有些被寄宿者甚至會比心魔先一步被活活照死。

所以圣教的驅魔儀式中，偶爾也會出現一些讓人蚌埠住的情況。那就是作為人質的宿主因為感受到生命威脅，于是在求生本能驅使下，選擇跟綁匪并肩作戰，共同抵抗驅魔人的“俄式救援”。

而東洲的手段，則是類似于做手術切除病灶。

缺陷也是很明顯的，那就是得等到心魔初步成型，已經開始和寄宿的主體要分離時才能下手。

畢竟心魔誕生于人心，早期階段它就是心靈的一部分，根本切不得。

可一旦心魔成型，往往具有不低的攻擊性。

若“主刀”的修士修為不能對心魔構成絕對壓制，那么被“腫瘤”跳起來扇一巴掌的情況就在所難免。

更有甚者，一些特別的心魔還能“人傳人”，主動脫離舊主，入侵并寄宿到驅魔的修士身上，從而讓自己獲得一個更好的“容器”。

有鑒于此，徐海濤向賀塵光形容自己每日查房，就像瓜農行走在田間地頭拍瓜看看熟沒熟。然后根據瓜的熟度和大小，分配給適合的下屬去處理。

“所以說啊，賣生瓜蛋子是真的會出人命的。”

“有一說一，確實。”

對于師兄的說法，賀塵光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很快，巡視到二號病棟的兩人，就再次見到了黃愛仁。

昨天剛來的時候，賀塵光還只是隔著大門看了這女人幾眼，她當時就呆呆的坐在病床上，用一種抱嬰兒的姿態捧著一個枕頭。

歲月和苦難已經在這個三十七歲的女人身上留下了刻骨銘心的痕跡，但眉宇間依舊能讓人窺見幾分她年輕時的美貌。

看過檔案的賀塵光，確實對這個女人的經歷抱有一絲同情，但他無權代替那些被邪神余孽摧殘過的無辜少女，原諒她的助紂為虐。

臨進病房前，徐海濤掏了兩張符拍在賀塵光身上。

一張清心、一張驅邪，顯然是在給賀塵光上保險。

不過賀塵光是一點兒都不怕，他萬魂幡里蹲那四位老祖宗，雖說是上界下來監視他的，不會主動幫他，但也肯定不會坐視有歪魔邪道上他的身。

賀塵光承認，他這心態確實是有點“狗仗人勢”那味兒。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背后有人幫忙撐腰的感覺，就是他喵的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