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黨進與張瓊

黨進早年曾為杜重威家奴，因敦厚謹慎深受寵信，及至成年，仍與杜家姬妾一同侍奉杜重威。乾祐元年，杜重威被殺，黨進因膂力過人被編入軍伍。后周時期累遷至鐵騎都虞候。

北宋建立后，黨進任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并遙領彰信軍節度使。

開寶年間，黨進擔任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他兩次征討北漢，并兩次擊敗北漢名將楊繼業。

第一次作為昭義節度使李繼勛的副將，隨宋太祖圍攻太原，并駐扎在城東。當時楊繼業率突騎數百前來進犯，被黨進擊退，一直追擊到城邊。楊繼業藏到護城河中，被城中守軍用繩索拉上城頭，這才得以幸免。

第二次則是作為征漢大軍的主將，與潘美、楊光美、牛思進、米文義兵分五路進攻太原。北漢向遼朝求援，遼朝派南府宰相耶律沙、冀王塔爾領兵援救，太原才得以保全。戰功赫赫的黨進被封為太尉。

黨進沒文化也不識數，最討厭那個樹上有十只鳥，打下一只還剩幾只的腦筋急轉彎，因此他不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人。

黨進最怕的是領導問他有多少人馬有多少支槍。不過笨人有笨辦法。被問了幾次，黨進把領導經常問的內容寫在一個大木板上，問到他時，他就不慌不忙地指著木板說：都在這兒呢，你來看看。

宋太祖憋不住哈哈大笑：你看，啥事都不掖著藏著的黨進多實在。

黨太尉的幼子名叫崇貴，幼時慵懶不學，黨太尉的父親經常打罵他。黨太尉心疼兒子，每次兒子被責就于旁邊請免，其父曰：“吾為汝教子不善邪”？致之不理，杖如故。黨太尉無可奈何。

一次雪作，崇貴棄讀出庭搏雪，爺爺看見了，褫其衣，使跪雪中。黨太尉不敢言，亦脫衣跪其旁，其父驚問曰：“汝兒頑劣，應受此罰，你為何要這樣？”黨太尉曰：“吾父凍吾兒，吾亦凍你兒”。其父笑而釋之。

黨進疼兒子，也愛小動物，到市場上看到有人販賣老鷹小鳥之類的，他上去二話不說就打開籠子，而且對小販一番斥責：有這功夫和閑錢回家孝敬爹媽唄，買肉不給家人吃給鳥吃做什么？

有次下班路上黨進看到有許多人圍在一起聽說書，聽了一會兒黨進不得要領，就問旁邊的人說書人叨叨的是哪一出？

人家告訴他講的是韓信，黨進一聽大怒，上前質問說書人：你現在說韓信，在韓信面前就會說我黨進。來呀，給我打！看你背后還敢不敢講人家的壞話。

黨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喝多就唱：啊親愛的朋友們，美妙的春光屬于誰？屬于你屬于我，屬于我的大恩人杜廷。黨進時刻不忘提攜自己的杜廷，經常寄錢寄土特產給他。

沒文化不可怕，比沒文化可怕的是裝有文化。

朝廷調防部隊到邊關，動員誓師大會上，按慣例邊將要來個致辭，宋太祖替黨進免了。但是黨進不干了，他不愿意搞特殊化。

黨進想露臉搶著發言。秘書給他寫好的發言稿，他在家反復練習幾遍，可是實況轉播時卻又忘詞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陛下好好休息吧。

若是別人這樣說，宋太祖可能會重罰，可是這個人是黨進，太祖笑道：黨進真上進，賞美酒。

黨進酒足飯飽，出門時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這鬼天氣不正常，一點兒都不冷，還把我吃撐了。門外站崗的忍不住小聲嘀咕：飽漢不知餓漢饑，我看天氣很正常。

太平興國三年（978年），黨進外出歸家，見有大蛇盤臥在床上睡衣中，黨進怒將大蛇烹食。不久黨進病逝，終年五十一歲，追贈侍中。

卻說趙光義積蓄力量，有不軌之心，其實早就有人提醒過趙匡胤，趙匡胤非但沒聽，反而殺了這位自己的救命恩人。

張瓊，河北大名人，“少有勇力，善射”，武藝高強，很早就在趙匡胤的帳下。后周顯德年間，趙匡胤奉命攻打南唐的壽春城，他乘坐皮船，在護城河指揮大軍攻城。就在此時，南唐守軍發射車弩，“矢大如椽”。危急時刻，張瓊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趙匡胤，結果自己被弩箭射中。

當時，“矢中瓊股”，血流不止，險些要了張瓊的命，要不是他以命相保，說不定就沒有后來的宋太祖了。所以趙匡胤對張瓊格外重視，張瓊也堪稱是趙匡胤的心腹死黨，北宋建立后，張瓊備受重用，“擢典禁軍”，但就在5年后，趙匡胤卻要了張瓊的命。

根據《宋史·太祖本紀》的說法，當時軍校史珪、石漢卿受寵，張瓊屢次折辱他們，二人恨之入骨。乾德元年（965）八月，石漢卿告發張瓊擅乘官馬，畜養部曲百余人，作威作福，又誣毀趙光義為殿前都虞候等時事。

原來宋太祖稱帝建國后，曾任命弟弟趙光義擔任殿前都虞候，數年后又進拜為開封府尹，封晉王，位列宰相之上。隨著權勢和名望的攀升，趙光義漸生不臣之心，為此暗中網羅豪杰、權貴，意圖在太祖駕崩后自立。雖然這些事情都在隱秘的情況下進行，但百密一疏，終究還是被某些人聽到風聲。

不僅如此，趙光義還放縱屬吏、奴仆多行不法，也引起某些人的反感。然而宋太祖出于手足之情，既不肯相信臣下的告密，又不愿約束弟弟的行為，由此導致后者變得愈發有恃無恐。所有這一切，令代替趙光義擔任殿前都虞候的張瓊憂心忡忡，最終決定鋌而走險，告發趙光義。

于是在某天，張瓊向宋太祖冒死進言，稱趙光義有至尊至貴之相，而且在開封府尹任上多行不法，放縱屬吏、奴仆為非作歹，并暗中結交豪杰，恐有不臣之心，希望皇帝早日加以防范。沒想到趙匡胤勃然大怒，“令擊之,石漢卿即奮鐵撾亂下，氣垂絕，曳出，遂下御史案鞫之”。張瓊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于是把自己的腰帶讓人送給母親，最后被賜死在獄中。

由此可見，張瓊正是因為犯了“疏不間親”的大錯，才徹底惹惱自以為是的宋太祖，最終慘遭殺害，屬于徹頭徹尾的冤案。張瓊死后不久，趙匡胤就有些后悔，“優恤其家”。

張瓊畢竟是武將，沒有心機，他不知道什么叫“疏不間親”，他與趙匡胤再親，不過是君臣，哪里比得上趙光義與皇帝的關系呢?

不過宋太祖如此信任趙光義，最終卻死得不明不白，皇位被趙光義所搶，自己的兩個兒子也未能善終。

趙光義繼位后，各州直屬中央，節度使成為虛職，石守信被調到洛陽擔任西京留守。

漸漸老去的石守信這時崇奉佛教，利用職權建造崇德寺，招募民夫運輸建筑材料，“驅迫甚急，而傭直不給，人多苦之”。這話說白了就是他逼著員工干活還不給錢。聽到情況匯報的宋太宗心里一下子就樂開了花，因為他知道老百姓絕不會跟著人品奇差的石守信造反了。石守信也明白，雖然皇帝換了，自己的處境仍然沒有變。

公元979年，趙光義御駕親征，想收回此前被契丹控制的燕云十六州。他重新起用石守信，命他為前軍都督。后來宋軍慘敗，趙光義怪罪石守信，將他貶職，但不久又封他為衛國公，以示安撫。

不管是貶還是安撫，石守信都一一接受，沒有進行任何辯解，體現了他完全服從、明哲保身的態度，也保住了榮華富貴。

太平興國九年六月，活了57歲、消費了23個剩年春秋的石守信終于駕鶴西游。感念他平生業績，趙宋皇朝追封他為威武郡王，贈以“武烈”的美好謚號。石守信能以如此圓滿的方式為個人生命畫上句號，相對于歷朝開國之初眾多武將“狡兔死，走狗烹”的慘烈命運，無疑是幸運的。但我們必須知道，他能得以善終的前提，是他對專制皇權保持了絕對的服從，同時也讓自己的一世清名沾滿了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