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海

第21圈，葉念君仍然領先。

陳思予跟了21圈，無時無刻不在找縫隙，希望有機會能超越。但是葉念君的線路走的滴水不漏，完全沒有可以超越的縫隙。

陳思予心里對妹妹真的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是他也還沒放棄，他知道如果他自己不盡全力去拼，葉念君即使拿了冠軍，也會過來質問他，為什么在某一個地方，有空隙他卻沒有超越。

在賽場上，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不管前面是誰！

只是，葉念君完全沒有給陳思予留下一絲一毫的機會。

賽程過了2/3，已經開始出現被慢車擠兌的現象。

葉念君小心翼翼的避過前面的幾輛慢車，而陳思予也順勢超越了慢車，依然緊跟在葉念君后面。

前面是一個連續彎，葉念君還有一輛慢車要超越。

葉念君耐心的跟在慢車身后，這個連續彎沒有什么難度。

出彎的一瞬間，慢車讓出了賽車線。葉念君看到立刻加速，實行超越。

就在兩車并行的那一刻，“砰！”的一聲巨響，震動了大地和天空。

慢車爆胎了！

失控的車身轉了90度，削尖的鼻翼直接插到33號車底部。

巨大的前沖力，將33號車往反方向推去。

跟了大半程，陳思予其實已經有點想放棄了。他從來沒想過放棄這兩個字，但今天不知道哪里升起來一股邪氣，讓他想不如就這樣隨便搞到結束吧，他累了。

這樣想著，陳思予的車就轉過連續彎。出彎后的視線盲區，正好是葉念君的賽車發生事故的地方。

一切發生在瞬間之中，所有人都沒有反應的時間，包括陳思予。

333號車，正面撞擊了被慢車頂到賽車線中間的33號車。

陳思予回神的時候，瘋狂剎車，但為時已晚。

葉念君的賽車前后被前后夾擊，陳思予賽車帶來的正面沖擊力，更是巨大。

33號賽車直接被頂翻，半空中打了個滾兒，順著一條拋物線，“咣”地落在了對面的砂石緩沖區里。

滿地的油漬，流淌成曲折丑陋的形狀，橫向蔓延在賽道上。

一顆小小的火星，宛如一只螢火蟲在蹦跳，落入遠處的熱油中。

慢慢的，火星變成火苗，火苗變成火海。

火焰由小到大，順著蜿蜒曲折的油漬一直燒到33號車周圍。

火光閃爍中，葉念君悠悠轉醒，感受到周身的熱量，她知道被大火包圍了。

不知道身上的防火服還能防多少時間。

多年的訓練讓她瞬間清醒，利落地卸下方向盤，雙手肘向外用力撐，把上半身撐出了座艙。

可是當她想要抽出雙腿，跨出座艙的時候，卻發現雙腿無力，甚至無感。

她看得到自己的雙腿，卻指揮不動。

手肘力量不夠了，一松懈，整個人又跌回座艙里。

防火服只能防50秒的高熱，葉念君此時感受到的不是外面熊熊烈火的炙烤，而是雙腿不聽使喚的冰冷感，匯成一股冰錐，直戳心臟！她逃不出去了……

沖天的黑煙，直竄天際。待陳思予跳出自己的賽車時，一眼就看到火光中33的數字，仿佛被燒化。

陳思予什么都沒想，丟下橫在賽道中間的賽車，快速跳出來，迅速跑向33號車。

幸好，油漬暫時還沒有延伸到33號車，只是在外圍燃燒得厲害。

陳思予竄進火里，奮力地大叫：“念君，念君！”

葉念君已經被雙腿的無感凍住了大腦，唯有聽到哥哥的呼喚聲才有了一點反應。

她顫抖著抬起頭，下意識地把雙手伸過去。

陳思予一把拉過妹妹的手臂，繞在自己脖頸上，用力一扯，把她整個人從座艙里拉了出來。

陳思予拖著葉念君走到附近安全地帶，才把葉念君放下，靠在旁邊。

在他把葉念君拖出來的時候，賽道救援已經到來，開始滅火。

按照賽道救援的程序，無論是車手救人，還是被救，身上所有的裝備都不能卸掉，這些都是防火防撞的。

此時，完全安全之后，陳思予才敢幫葉念君脫下頭盔。

葉念君，臉色蒼白，被悶的一身潮熱的發絲黏在了臉上。被烈火炙烤的時間有點長，葉念君有了缺氧的反應。

陳思予趕忙脫下自己的頭盔，摘下手套。左右輕拍葉念君的臉頰，替她把賽車服的領口解開，方便呼吸新鮮空氣，同時輕聲的呼喚她。

“念君，念君？我是哥哥，叫一聲哥哥。念君！”

葉念君，瞳孔放大，視線模糊，但是她認得出陳思予的聲音。那是從小心連心的關系，不用思考，都能分辨出那是哥哥的聲音。

“哥，哥哥……腿，腿，沒了……”

葉念君雙唇顫抖，吐出了幾個字。

陳思予沒聽懂。

“念君，沒事了，我把你救出來了。你剛才暈了嗎，頭上有傷嗎，我看看！”

陳思予心急如焚，但手上卻是小心翼翼地輕輕擺動著葉念君的腦袋。

他仔細端詳，沒有發現頭顱的開放傷，稍微放下心來。

此時，腦海里突然蹦出什么。

剛才念君說腿沒了？但是腿沒受傷，那是，腿，沒，知覺了？

剛放下一半的心，重新又跳到嗓子眼。

陳思予趕緊擼起葉念君的褲腳，找到小腿皮膚最薄的地方，使勁掐了一下。

妹妹沒有反應。

他又掐，一直掐，換了個地方還在掐。

葉念君還是沒有任何疼痛反應。

陳思予腦海中的一根弦，砰的斷了。

這時，醫務人員也來了，上下一通給葉念君檢查了一番。

陳思予在一旁，冷靜毅然地說：“她下肢沒有疼痛反應。”

剛準備把她抬上擔架的醫護人員立刻停手！除了護頸，還給葉念君穿戴好了護脊椎的設備，然后改為地面翻轉上擔架，盡量減少上下搬動。

陳思予跟著上了救護車。

賽道里的火已經撲滅，離開前，陳思予看到33號車，部分車體已經在火海中化作黑殼。

仲裁中心。

撞擊那一瞬間，葉嵐在監視屏前僵住了！大腦一片空白，耳朵里除了安全主管在不停調配裁判救援，消防車滅火破拆，還有救護車救援以外，聽不到任何聲響。

“葉嵐！”

陳策的聲音似乎穿過真空地帶，刺入葉嵐的大腦中。

她回過神。

“念君，思予……”

她說不下去，只有淚水直流。

陳策是從P房狂奔過來的，他要先穩住葉嵐，賽道事故有賽事的人會去救援。

他不能垮，他要撐住。

“聽我說，思予把人救出來了，監控上看沒有生命危險。我去賽道出口等救護車，跟上去。有我在，不怕！”

葉嵐點頭，她的職業操守讓她在危機事件前面必須保持清醒。

兩人快速下樓，正好趕上救護車駛出賽道。

葉嵐和陳策立刻上了救護車。

一家人，幾天前分別時還是齊齊整整。現在，卻是徘徊在生命線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