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任性

病房里。

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大燈，刺激得葉念君清醒了也不敢睜眼。

她微微側了頭，避開那道直射的光線，才敢輕輕睜了一下眼。

眼睛干澀，睜開也是一片模糊。

葉念君感覺腦袋很沉，分辨不出此時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那一瓶藥吃下去，她做了無數的夢。無論哪一個夢，最后都會被那一把大火燒盡。

左邊有一個聲音，溫柔誘惑：“葉念君，你不能恨。這是意外，而且造成意外的也不是陳思予。他是你哥哥啊，他怎么可能會害你呢。”

右邊有一個聲音，暴躁瘋狂：“葉念君，你應該恨！恨所有的人！憑什么他們還能各有事業，而你只能每天受痛苦折磨！”

這兩個聲音，如同黑白絲網，互相纏繞。無論選擇哪一個網，在短暫的安定或發泄之后，勢必又會被另一張網捕獲。沒有人知道，這段時間葉念君是如何跟自己的內心在對抗的。

這瓶藥，是她還在醫院時，醫生為了讓她好眠，開的安眠藥。她卻一粒一粒的收集起來，悄悄藏好。

她蓄謀已久，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實施。

好不容易找到時間，一把藥吃了下去。

結果……還是在這里。

“王姨……”她下意識的認為，身邊的就是王姨。

明霆昨晚陪了一夜，接近凌晨才撐不住瞇了一會。

聽到聲響，他猛地抬頭，把葉念君也嚇了一跳。

“你怎么來了？”

明霆沒回答，轉了個話題：“君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來Y城之前就想好了這事情？”

看葉念君也閉口不回答。

明霆使出殺手锏：“你不告訴我，我就把這事告訴陳叔叔和嵐姨。”

葉念君立刻抓住他的手：“不許！”

“那你老實告訴我。”

葉念君鬼門關前繞了一圈，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什么。

“可能我一直沒勇氣吧，才把藥留到了今天。如果有勇氣，在滬城住院那時，我就想辦法了。那個地方，隨便拿把刀一滑，比吃藥管用。”

葉念君說的平靜，明霆聽得心吊到嗓子眼。

這還是他認識的葉念君嗎？

“君姐，醫生都說了，你好好康復，也和正常人一樣的。不要這么灰心。”

葉念君看著他，突然扯出一絲冷笑：“正常人？明霆，你也是正常人，但是你可以賽車。如果我也是正常人，那為什么說我不能賽車呢？”

明霆知道了，任何語言此時都是蒼白的。以葉念君的邏輯，所有的鼓勵都會繞回那個話題。

“明霆，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回去參加冬訓嗎？”

葉念君不想談自己，話題引到明霆身上。

“我……”

明霆也不想談自己，他來的目的本就是覺得有葉念君在身邊，他覺得安定。

“明霆，你是不是又擺臭脾氣給章叔叔了？”

“你爸又訓你了？”

越問下去，葉念君的眉頭皺的越緊，明霆的頭就越低。

一般，只有他知道自己沖動之后，他才會這樣。

“江明霆，說話！”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葉念君說的最中氣十足的一句話。

“我，我，我不比賽了！”

“什么？“

念君高聲喊出。

在念君的氣場壓迫下，明霆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君姐，讓我降組比賽，這不是變相說我實力不行嗎？我不去，丟人！”

葉念君知道明霆從小要強，使他們四個中最受不了失敗的。也是考慮這一點，江鶴才讓他進入青年方程式前，轉去專攻房車賽。進了方程式，競爭比卡丁車大多了。明霆的天賦不差，但技術不扎實，過于依賴賽車。車好他成績就好，車不好他就會一落千丈。這種狀態進入方程式賽場，幾乎就是人人都能看得到的弱點。方程式賽車的調教又要求精細，是一個車和人共同配合才能完成的事業。

明霆的性子不適合。

葉念君剛想說什么，明霆搶了話。

“君姐，幸好我來了。醫生說我要是晚來幾分鐘，你可能就沒命了！”

葉念君覺得如鯁在喉，說不出什么，又堵得慌。

兩人靜默了一會，王姨敲門進來。

她看到念君醒過來，兩行熱淚突然涌出。

“念君啊，你嚇死我了。你讓我怎么跟你爸媽交代啊，誒，你這孩子。要不是明霆來了，我都不知道會是什么后果。”

陳策走后的這段時間，偶爾葉嵐會來陪她去康復訓練，但是她很少和葉嵐說話。

反而，她和王姨的話多一些。

葉念君看見王姨擔憂的臉色，她也有點心軟了。

她知道，不該讓這些關心自己的人擔心。只是，她怕了，她不知道以后她該如何生活。

“王姨，我餓了。”

王姨一聽，立刻切換狀態，趕緊拿出手里拎著的各色菜肉湯飯。

葉嵐知道念君吃不慣西餐，她特意找了當地的華人引薦的王姨。以前，他們出去比賽，都是葉嵐下廚給他們做飯吃。后來葉嵐不是時時陪著了，念君就學會自己弄些簡單的菜，可以給自己和哥哥管飽腹。

王姨一邊拿著，一邊嘟囔著：“你媽啊，昨天給我打電話……”

念君渾身一緊，“王姨，你跟我媽說了什么？”

王姨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趕緊找補：“沒說沒說，這事兒我沒和你媽說。我知道，你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只是說了最近你胃口不好，你媽馬上告訴我幾個菜單，說是你愛吃的，還告訴我怎么做。你看，今天我就做了，你嘗嘗是不是和你媽做的一樣?”

小米粥，糖醋小排，絲瓜蒸肉，的確是自己愛吃的。

“明霆，你也一起吃點。”

明霆裝作嫌棄，“你的病號餐，你自己好好吃。我去外面走走，趴了一夜背疼。”

他只是借口出去，不想讓念君再問他風馳的事情。

昨晚念君搶救的時候，他就接到江鶴的電話。他這個爸永遠不會好好說話，電話里罵罵咧咧問他在哪兒，他回了一句倫城就掛了。然后白俏俏又打來，他對媽媽的耐心好一些，不過也沒多說什么就掛了。

總之，他是不會回去跑C組的比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