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紡織廠

暮色如墨，悄然浸染車窗。

宋安鉆進車內，手在引擎啟動處懸停片刻，終是落下。

身體直直地靠上椅背，疲憊如影隨形，瞬間便壓得他閉上了眼。

他剛和李大爺通了電話，李大爺提供的信息與老板之前的說法一致 ，這足以證明老板沒有撒謊。

而老板的說法又與徐成的陳述相互印證，由此可以推斷，徐成說的也是實話。

除此之外，他還獲取了一條關鍵信息：許穗年輕時曾在這一片的紡織廠打過工，并且，許穗年輕時的一位朋友也居住在此。

要是能找到這位朋友，或許就能從他那里得到線索，進而知曉黃鑠的生父究竟是誰。

可他該怎么找呢，李大爺只記得那個人姓孫，而這一片，姓孫的實在太多了。

只能從許穗當年打工的地方入手了。

宋安緩緩睜開眼，打開導航，向著李大爺口中的紡織廠駛去。

……

「看來，有必要再去找一趟黃鑠了。」林玄整理好卷宗，起身朝外走去。

“小劉，麻煩你整理一份趙某及他家人的詳細信息給我。”路過小劉的工位時，林玄拍了拍他的肩。

“是?！?

幾分鐘后，林玄坐在車里，撥通了許穗的電話。

“林隊？”

“是我。許女士，黃鑠在家嗎？”

“他和朋友出去了?！痹S穗答道。

林玄擰了擰眉：“去哪了？”

“應該是城西的炒面館?！?

握著方向盤的指節驟然收緊，林玄喉結滾動，將未出口的質問生生咽下。

“許女士”，他刻意放緩了語調，“如果黃鑠提前回家，請務必讓他留在原處。”

不等對方回應，林玄便掛斷了電話。

引擎的轟鳴聲適時響起，車輪卷著柏油路上的落葉疾馳而去。

……

“鑠哥，咱這是奔哪兒去啊？”黃鑠的小弟側身坐在摩托車后座，扯著嗓子問。

“紡織廠?！秉S鑠一腳油門下去，摩托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摩托車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顛簸，后視鏡里，小弟蒼白的臉晃了晃，突然被車燈照亮的路牌掠過。

“紅星紡織廠”幾個大字落入兩人眼中。

“鑠哥，這廠都倒閉好幾年了，有啥可去的？”小弟的臉上寫著不解。

剎車猛地被捏死，輪胎在地面劃出藍紫色火星，黃鑠單腳支地，扭頭瞪了他一眼。

小弟被嚇得一哆嗦，立馬噤了聲。

停好摩托，兩人越過廠區的鐵柵欄，向著廠房大門靠近。

一陣若有若無的窸窣聲傳來，在空曠寂靜的廠區內回蕩，顯得格外驚悚。

小弟下意識地往黃鑠身后縮了縮，聲音帶著哭腔：“鑠哥，這……這啥動靜啊？”

黃鑠沒理會他，只是將手探進懷里，握住了那把磨得發亮的匕首。

他們輕手輕腳地推開那扇搖搖欲墜的門，借著手電筒的微光，看清了廠房內的一片狼藉——廢棄的紡織機器橫七豎八地擺放著，零件散落了一地。

“辦公室在哪？”黃鑠冷冷開口。

小弟咽了咽口水，聲音打著顫：“就……就在二樓最里頭。”

黃鑠點頭示意他跟上，兩人貼著墻根摸上二樓，到了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的木門早已腐朽地不成樣子，小弟輕輕一推，門便塌成了一堆爛木。

破舊的辦公桌上，胡亂堆著幾本賬本。

手電筒的光打在上面，照亮了賬本封皮上斑駁褪色的字跡。

黃鑠抓起最上面的賬本，快速翻找起來。密密麻麻的數字和賬目在眼前閃過，卻始終不見他要找的員工信息。

「難不成在抽屜里？」他想著，一把拉開了破舊不堪的抽屜。

剎那間，灰塵揚起，似薄霧般彌漫開。

“咳！”小弟捂著口鼻向后退去。黃鑠卻釘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著抽屜。

待灰塵散去，印著“員工檔案”的簡陋冊子暴露在兩人視野里。

找到了！

黃鑠眼底閃著興奮的光，伸手拿起其中一本。

翻開的瞬間，幾行模糊的字跡映入眼簾：“員工姓名、入職時間、聯系方式……”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顫抖著從身上掏出了打火機。

“啪”的一聲，火苗騰起，暖黃的火光在黑暗里搖曳，映亮了他那寫滿緊張的臉。

他將打火機湊近檔案邊緣，火苗舔舐著泛黃的紙，檔案的一角瞬間被點燃，火焰迅速蔓延。

手中的檔案被扔回抽屜，直至里面的所有冊子都被火焰吞沒，黃鑠才轉身離開。

小弟跟在他的身后，心中好奇，卻硬生生憋著沒有開口。

兩人沿著昏暗的走廊快步前行，就在他們即將到達樓梯口時，一陣腳步聲隱約從樓下傳來。

黃鑠心下一緊，拽著小弟躲進了樓梯間的陰影處，他向下望去，試圖看清來人的面孔。

腳步聲逐漸清晰，伴隨著一道熟悉的聲音穿入耳膜：“這地方，怪陰森的。”

「宋安？！他怎么會來？」

黃鑠擰著眉，一個猜想在心中漸漸成型：他也是沖著員工檔案來的！

母親猜得果然沒錯，那幫警察真的找到了這里，幸好，他已經先一步毀掉了檔案。

刺鼻的焦味侵入鼻腔，黃鑠瞳孔驟縮，將視線投向辦公室的方向。

明亮的火焰竄出生銹的門框，火星順著通風管道游走。

糟了！他心中暗道不好，也顧不得躲了，拉起小弟就沖進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間屋子。

這似乎是一間雜物間，逼仄的空間里塞滿了陳舊的紙箱，幾乎無處下腳。

小弟一個踉蹌，差點被紙箱絆倒，“鑠哥，這火咋燒得這么快，咱們不會被困死在這吧？”

黃鑠沒吭聲，他來回掃視著四周，終于透過紙箱的縫隙瞧見了一扇布滿灰塵的小窗。

“把這些挪開?！秉S鑠壓低聲音道。

聽到黃鑠的指令，小弟不敢耽擱，立即搬起了面前的紙箱。

因著年代久遠，只一碰，紙箱上的灰便簌簌落下。

小弟被嗆得直想咳嗽，卻只能強憋著，滿臉通紅地搬開一個又一個沉重的紙箱。

通往小窗的通道很快被清理了出來，而門外的腳步聲也在此刻停住。

寂靜中，門把手被輕輕轉動。

兩人迅速屏住呼吸，緩緩向著窗邊挪去。

就在兩人神經緊繃到極點時，門外的人突然停下了動作，緊接著，腳步聲再度響起，朝著辦公室的方向遠去。

黃鑠稍稍松了口氣，推開玻璃，順勢將頭探出窗外。

月光從積灰的玻璃斜切而入，將窗外雜草叢生的院落照得青白。

他回頭看向小弟：“從這兒下去，動靜應該不大。”

小弟點點頭，臉上是不安。

黃鑠雙手扒住窗臺，隨即翻出窗外，順勢緩緩下滑，最終穩穩落在地上。

見黃鑠安全落地，小弟跟著跳下，卻被藤蔓纏住腳踝，差點摔進銹跡斑斑的油桶。

“快！”黃鑠扶了小弟一把，拽著他在雜草中快速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