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垡頭，沉寂的金蟬西路，盲人按摩店門前，一盞昏黃的燈靜靜亮著。

員工們都進了宿舍休息。

按摩店只有前臺亮著一盞昏暗的臺燈。

臺燈下，胖前臺正算著賬，一旁放置的手機，屏幕一閃一閃。

那是顧客們的問詢短信。

預約小程序的后臺并沒有開放，老顧客群的預約消息也沒有得到回復。

直到有顧客不耐煩地打來電話，胖前臺才收好賬本，拿起手機。

“什么叫麻煩解決了？”

胖前臺面無表情地向對面問道：

“請問誰有麻煩了？”

“誰請你幫忙解決麻煩了？”

“解決麻煩后，誰告訴你麻煩解決了？”

胖前臺的繞口令把對方說的啞口無言。

“這個，小陳，你看……小錘子也接受了對方道歉，拿了錢，這不就和解了嗎？”

胖前臺嘴角勾勒出嘲諷的笑容：“那是交通肇事和解，老頭如果想進去待兩天，不和解也行。

而且這事和你們有什么關系？”

來電顧客：“……”

掛掉電話，緊接著又是顧客的來電。

“小陳，老趙家認錯道歉了，你看？”

胖前臺：“他們向誰認錯道歉了？”

這句話不光回給了來電顧客，胖前臺還發到了群里。

一句話打蒙了所有人，無論是出力的還是準備出力的顧客。

老趙家向所有施加壓力方認錯道歉了，大家都接受了。

做人留一線嘛。

事情解決，自己出了力，趙小錘沒了麻煩繼續工作，皆大歡喜。

至于那個十九歲的小伙是什么想法，沒人問過。

胖前臺沒有再搭理這些人，而是拿出警務通發了條訊息：

“俞小寧，最近一次人才引進談判是什么時候？”

“陳姨，這事不方便說，不過時間不會太久。”

“那好，作為特殊客人，你可以每晚可以預約到趙小錘的服務，地點必須在垡頭附近。”

“謝謝陳姨。“

放下警務通，胖前臺透過玻璃看向門外。

按摩店不遠處的胡同口是斜對著的，如果有人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會發現，而視線的終點，就是垡頭派出所的門衛室!

…………

金融街，某辦公室。

俞小寧放下特殊手機，摸了下腹部，繼續投入日漸繁重的工作之中。

她一邊處理著駁雜的資料，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她覺得趙小錘像個福星，從他冒出頭開始，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身體在恢復，工作進展順利，平時好像摸魚的胖前臺也漸漸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真好。

俞小寧沒有騙趙小錘，2年前出車禍時她還只是個助理，屬于殃及池魚。

在那次事故中，她和領導雖然受傷，但引進的戰略級人才毫發無損，損失慘重的是那些行動人員，胖前臺就是其中一員，事件中她還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

她欠胖前臺她們的。

她們都欠她們的。

…………

趙小錘也覺得胖前臺真好，她交給自己的資料袋很厚，從中拿出提前選好的一張放進斜挎包。

隨后把劉麗送到KTV，給姑娘們上了一節培訓課后，才帶著早餐來到了按摩店。

“媽媽愛吃水果。”

把早餐帶給墻角孩子的時候，趙小錘聽到了陽陽的話，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果果。

不過他搖搖頭，果果曾說過她生孩子的地方是和睦家私立醫院，她的前夫家不可能和垡頭扯上關系。

摸了摸孩子頭以示安慰，趙小錘在顧客們的失望和驚訝中，再次向胖前臺請假。

毫無疑問獲得批準。

本來他覺得該和昨天出手的顧客表示感謝，為此他還征求了胖前臺的意見。

“你想謝誰？有誰跟你打過招呼嗎？”

胖前臺的聲音很大，大到所有提前過來的顧客都聽得到。

趙小錘恍然大悟，原來跟他沒關系啊，是他自作多情了，于是揚長而去。

“干啥，干啥？”胖前臺毫無懼色面對鬧騰起來的顧客們，“要上鐘就交錢，十幾個技師隨便選，否則就別打擾我做生意。”

胖前臺有恃無恐，員工水平的提高讓她不缺客人，趙小錘更不會缺。

她很忙的，小二樓拆除工作完成，馬上進入硬裝階段，因為趙無憂的攪和，還得費心要幫華姐的KTV找個買家。

還有個一言不合就知道拼命的熊孩子要操心，只顧著埋頭工作的熊孩子竟有這樣的一面，讓

沒工夫應付這些聒噪的顧客。

一個老大爺被推了出來，只有他稍有底氣與胖前臺對話：

“陳老板，小錘子還有什么事你能不能說說，大家能幫就幫一下。”

胖前臺斜眼看著，譏笑道：“剛才你在我這兒鬧騰，是為你家人預約的吧？”

老周訕訕點頭。

“孩子還挺忙，按個摩不親自來哈？”譏諷了一句，胖前臺低頭算賬，“你家孩子是個領導吧，領導說了一句話，就得到了趙家服軟認錯，挺符合身份地位的哈。”

老大爺突然變了臉色，支支吾吾地說：

“這不是想，想幫忙嘛~”

“想幫忙的話，你倒是提前跟事主打聲招呼啊~？”

現場安靜下來，很多人都反應過來了。

“不打招呼就算了，這事兒是你們接受那邊服軟就算了的？

小錘子有個小女朋友被嚇到了，到現在還沒恢復，你們問過嗎？”

“小錘子功夫都用上了，姑娘早晚還都離不開人，這是嚇成什么樣了，這事有人關心嗎？”

“那什么趙家，他們服了誰的軟？向誰認了錯？”

“還有KTV的姑娘們，鼻青臉腫遍體鱗傷，有人問過嗎，賠錢？那錢是賠給誰的，那不是買你們的面子錢嗎？”

說到這里，胖前臺盯著老周，一字一句地說道：

“一句招呼都不打，大領導放了個屁，就想當人情讓我們小錘子服務？他算老幾！”

“老趙家認錯服軟，就覺得萬事無憂，欺負完人花點錢就行了？他們算老幾？”

撕破臉的話讓現場鴉雀無聲，老大爺落荒而逃。

本來他們成全了面子，解決了麻煩；老趙家服軟給了面子，麻煩消失；趙小錘沒了麻煩得了賠償，皆大歡喜。

這里面唯一的矛盾點就是，沒人求他們幫忙，讓他們原本期待感恩戴德的場面化為泡影。

這本無可厚非，換成別人能得到他們的幫助，就會是那樣的場面，他們也只是習慣了而已。

他們習慣了只要露個門縫，就會有無數人受寵若驚，爭著搶著對他們阿諛奉承。

他們習慣了很多，唯獨沒有習慣有人對他們無欲無求。

罵完人，胖前臺扒拉開人群，從角落里薅出一個佝僂著腰的人影。

“行了，別裝了，現在是個人都知道你的腰沒問題了。”她沒好氣地說道。

破爛老秦憨笑著拿出紅包：“這是那幫人給的賠償，陳老板幫忙給人家姑娘買點營養品唄。”

“你好好收著吧，”胖前臺把破爛老秦拉進按摩店交給了大喬，“小錘子交代過，你的腿還有點問題，先讓大喬上手，之后他給你做一個療程的教學實踐。”

“對了，按完記得去趟垡頭所，小錘子幫你打好招呼了，找喬所抽管血，在基因庫里對比下比你每天瞎晃蕩強。”

把破爛老秦拉到按摩床，胖前臺又叫住了一個員工：

“古強。”

“唉~”

“昨天碰瓷的老客們還有沒出院的，你去做個上門服務。”

“好嘞。”自詡趙小錘弟子的古強拿起盲杖，‘噠噠噠’地出門了。